洛基晚上抱著枕頭來了珍妮的寢宮。


    “奧丁的寢宮我不想住, 他就在自己床上睡著, 我才不跟他擠著住。”他熟門熟路地掀起珍妮的床簾然後鑽進去,戳戳迷迷糊糊的小姑娘, “你往裏頭挪挪。”


    珍妮聽話地側身一滾滾到床邊, 把被子全卷到了自己身上, 活像一個長條壽司卷, 樹苗餡兒的。


    洛基拉著一頭被子把壽司卷展開, 掐了一把珍妮睡得紅撲撲的臉蛋, 放下枕頭之後並排和她躺在一起, 還把她的被子拽了過來。


    “你晚上睡相差嗎?”他支著頭問,珍妮砸吧了一下嘴, 哼哼唧唧地說:“這是我頭一回用身體睡覺, 我也不知道。”


    洛基“嘖”了一聲, 和她約法三章:“你晚上不許踢被子,也不許踢人, 更不許夢遊打拳,知道嗎?要是鬧得我睡不好, 我就把你捆起來吊在仙宮門口。”


    珍妮半夢半醒地答應:“知道啦,我會很乖很乖的!”


    他含著笑, 看小姑娘又把臉埋到被子裏,就伸手把被子掖到她的下巴下頭,露出整張臉蛋。


    “小傻子。”他念叨,“木頭腦袋,笨樹苗。”


    半夜的時候, 珍妮迷迷糊糊地覺得有點熱。仙宮寢殿的溫度比較高,她本能地想要踢被子。但是她又稀裏糊塗地想起睡前答應洛基不能踢,隻能委委屈屈地往被子另一頭縮了縮,試探性地伸出一隻小腳丫子到外頭去。


    洛基向她那頭翻了一個身,霜巨人天生體溫低,珍妮往他那頭蹭了蹭,又蹭了蹭,最後幹脆一滾就滾進了他懷裏,舒舒服服地扒著他的衣襟蜷縮著打起小呼嚕。邪神在夢裏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什麽,然後環抱著自己滾進他懷裏的軟乎乎小東西沉沉睡去。


    第二天,洛基是頭一個醒的。他低頭看著自己胸前毛絨絨的黑色發頂,遲疑地向後挪了挪。


    他昨天夜裏……是不是對小姑娘做了些什麽?


    珍妮還在睡,她噗嚕嚕地進行著呼吸作用,一隻手揪著洛基的袖子,另一隻手鬆鬆握成拳頭放在臉頰旁邊,像是剛出生不設防的幼兒一般。


    “小樹苗,醒醒。”洛基搖搖自己的胳膊,連帶著她揪著的小手也一起晃起來,“鬆手呀。”


    “噗嚕。”她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響動。


    洛基又捏住了她的鼻子,但是本質是樹的珍妮轉而開始光合作用,皮膚隱隱開始泛綠。他盯著珍妮分泌了一會兒葉綠素,終於大慈大悲地鬆開手,轉而小聲在她耳邊說:“洛基要來啦。”


    珍妮的眼皮動了一下,她迷迷瞪瞪地鬆開揪著洛基袖子的手,嘟嘟囔囔:“洛基……洛基在哪兒呢?”


    他從心裏升起一個邪惡的念頭,於是這個家夥騙她說:“洛基走啦。他說這個世界上沒人愛他,所以他覺得沒意思,就去死了。”


    珍妮拱了拱,把臉埋回被子裏,半天沒有動靜。洛基等了一會兒,以為她又睡著了,伸手把被子掀開,結果小姑娘露出來的臉上赫然都是淚痕。


    “你,你怎麽又哭了!”洛基被她的眼淚震得有一會兒說不出話來,驚奇又好笑地用手背幫她把淚水擦掉,“做噩夢了嗎?”


    珍妮睜開眼睛,看到麵前的是活生生的洛基之後,一聲不吭地直接往他懷裏紮,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腰不肯撒手。


    這是洛基頭一回被女孩子抱住,他僵硬地呆了幾秒,然後去掰她的手:“好了,我該走了。一會兒吃完早飯我來找你,你也趕緊起床吧。”


    珍妮把頭又縮回被子,咕湧咕湧蜷成一個大鼓包。洛基隱去身形準備偷偷回到奧丁的寢宮,見珍妮這可憐又可愛的樣子,不由得安慰了一句:“別多想,我現在還好好的呢。”


    被子掀起一個小小的角,珍妮露出一隻眼睛,偷偷看了一眼洛基之後,又趕緊縮了回去。


    洛基總覺得自己是撿了一隻小動物回來。


    -------


    既然頂替了奧丁的身份,那麽洛基就要替他處理政務。他叫屬下把文件都送到寢宮,奧丁原本就沒有在屋裏留人的習慣,這給洛基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讓他可以獨處的時候變回原本的樣子。


    珍妮在他批文件的時候就坐在他旁邊,一開始她無所事事,就撐著頭一直盯著洛基看,時不時還傻笑幾聲。洛基有點受不了她太過灼熱的視線,就給她找了幾本書看。


    “認真看,看完我要考你的。”洛基用上了他們小時候奧丁慣用的嚇唬方式,老方法果然非常管用,珍妮立刻捧起書讀了起來。


    小姑娘消停了,但是手頭的政務挺令人頭大。洛基以為奧丁每天操心的都是諸如“和約頓海姆協議休戰”、“還擊頻頻挑釁的華納海姆”、“流放犯人去中庭”、“保持遠交近攻政策”這樣的大問題,沒想到他還要操心“英靈路邊要換新路燈”、“瓦爾基裏們抱怨女更衣室淋浴噴頭壞了”、“dio麵包店偷漏稅”這樣的瑣屑事情。他翻著文件,頭疼地模仿奧丁的筆跡做批文,有時候還會瞪著那個無理取鬧的麵包店老板的辯駁材料生氣。


    珍妮翹著兩隻腳認真讀書,她沒穿鞋,兩隻瑩白的腳丫子就在半空一晃一晃的,完全沒注意到洛基在煩心。代理國王兀自生了一會兒悶氣,想找個方式解壓,於是他伸手把小姑娘拎了過來,虎著臉問:“你怎麽不穿鞋?”


    小姑娘“啊”了一聲,低頭看向自己的腳,恍然:“對哦,神都是穿著鞋走來走去的。”


    不光是神,人類也穿鞋啊!


    洛基覺得自己陡然有一種教育的責任感,他名正言順地把文件往旁邊一推,抬手用法術在奧丁宮殿內鋪上厚實的長毛絨地毯,然後捏著珍妮的後脖頸讓她以後記得穿侍女送來的鞋。


    珍妮像小動物一樣,被掐住後脖頸就渾身僵直,隻記得眨巴著眼睛盯著洛基看。洛基咳嗽一聲,鬆開了手後抽走她手中的書,問:“你看得怎麽樣,有什麽感想嗎?”


    珍妮老老實實地說:“看不太懂。”


    洛基看了一眼書的封麵:《阿斯加德千年外交史》。他們上學的時候,托爾第一次讀都沒怎麽看明白。


    他立刻快速地把書撇到書桌的角落,假裝剛才給小姑娘塞這本書的那個人不是他。


    珍妮一下子沒了手裏的書,隻好眼巴巴地看著他,洛基似模似樣地清了清嗓子,問:“具體是哪裏看不懂啊?”


    小姑娘挺直背坐好,認認真真地掰手指回憶:“阿斯加德明明和華納海姆相互看不順眼,那為什麽還會和他們通婚呢?斯卡蒂和阿斯加德明明不對付,為什麽奧丁還要做主讓她和華納海姆的尼奧爾德結婚?明明敵人和敵人在一起會對阿斯加德更不利啊。”


    這是比較複雜的政治問題,洛基天資聰穎,天生就是搞政治的一把好手,饒是如此他也學習了一段時間才弄明白九界之間的彎彎繞繞。珍妮仰著小臉看他,圓溜溜的黑色眼睛清澈見底,天生似乎就不該和這些權謀心術相關。洛基心底有些不忍,但還是歎了口氣,給她解釋:


    “阿斯加德和華納海姆雖然一直有摩擦,但是彼此也都是同根同源的神族。平日裏的不和的確是有,但是在麵對外敵時立場都是統一的。斯卡蒂是巨人,常年住在約頓海姆。她的父親因為挾持青春女神伊登被阿薩神殺死,這就是殺父之仇。約頓海姆和神族之間的仇恨更大,隻是斯卡蒂掌握著不亞於大神的冬日風雪之力,神國不能貿然與她為敵,所以華納海姆和阿斯加德隻能和她聯姻。”


    珍妮聽得半懂不懂的樣子,長睫毛撲閃了幾下,眼珠子又黏在洛基臉上。


    “政治這種東西,表麵看起來彎彎繞繞很多,內裏實際上也就‘利益’兩個字。”洛基托著腮,輕輕伸手在珍妮鼻頭上點了一下,“平日裏也是這樣,與人相處不要總捧出一顆真心,要看看對方能給你什麽。有時候在利益交換層麵上的關係反而更牢靠。”


    世界樹女神扁扁嘴:“我現在隻認識你呀,我沒法給你什麽,隻要能一直看著你就好了。如果一直這樣的話……你會不要我嗎?”


    洛基又拿起文件,隨意道:“沒事兒,我就當養了一棵小樹苗好了,每天也不用澆水,讓你看個夠就行,也算省心。”


    珍妮趴在他的書桌上,兩手捧著臉注視著他的側顏,心裏甜蜜中又摻著一絲憂愁。


    唉,小王子對她這麽好,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實在是有一些難受。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幫到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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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幫到他的話……


    西格莉德暈暈沉沉地想要抽身,但在被吸進平行世界的途中,她和詹妮弗的意識糾纏在一起,恍惚以為是自己經曆了小種子珍妮和阿斯加德小王子的故事。


    她和阿斯加德的種子原本就是同一個人,單純又天真地注視著那個綠眼睛的小王子,執拗地跟隨在他身邊,捧出一顆完整的真心隻想塞給他。


    但是小種子和她又不一樣,因為小種子她……


    珍妮抬起頭,漂浮在寢宮上空的西格莉德不期然地和她視線交匯,隻見珍妮彎了彎唇角,眼神依舊清澈,隻是眼角已經掛著一滴將落未落的淚珠。


    “如果有一天,我能夠幫到他。”珍妮用她熟悉的詹妮弗的語氣說,“那我就算舍棄道德和底線,尊嚴和人格,神力和身體統統都不要,那也甘願。”


    周圍的一切漸漸隱沒在濃霧之中,奧丁的寢殿也化為了虛影。在兩個世界的混沌間隙中,世界樹女神珍妮和世界樹女神西格莉德相對而立。


    “後來你們……怎麽樣了?”西格莉德問。


    珍妮輕輕道:“後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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