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嶴並沒有將林屋村的土豪放在心上,這兩天打完魚後都在忙地裏的事情。


    六月末,太陽很曬,外麵的野草雜樹被曬得發蔫,更不用說地裏的蔬菜。


    陸嶴種下的瓜果蔬菜都還小,十分脆弱。


    他每天要澆兩趟水,早上打完魚之後澆一趟,傍晚打完魚之後再澆一趟。


    除澆水外,還得拔草施肥除蟲打藥。


    他沒種菜之前總有種錯覺,以為農家自己種的菜就不用農藥化肥,隻要種下去,就能等菜吃。


    事實上並非如此,野外的病蟲害非常多,如果沒有合適的農藥化肥,種一茬菜下去,能吃到自己嘴裏的沒多少。


    除了必須打藥施肥之外,生命力頑強的野草也很令陸嶴頭疼。


    這些野草拔不盡滅不絕,生命力比蔬菜要旺盛得多,蔬菜十天長一寸,野草三天長半尺,速度快得仿佛能肉眼看見它們拔節。


    饒是陸嶴作為一條並不科學的小龍,也拿這些東西沒辦法。


    這天下午,陸嶴終於把家裏的鵝圈清理好了。


    他這鵝圈用柴房改成,地上鋪了水泥,牆角裝了水龍頭,連窗戶都換成了明亮的大窗戶,以便通風透氣。


    清理好鵝圈,他打電話給團寶鎮養鵝的那戶人家。


    電話接通,戶主李新永一聽是他,熱情洋溢,“哎,我們鵝都抓好了,一共五十一隻,按你的要求,四十五隻母鵝,六隻公鵝,你什麽時候有空過來拿?”


    “我現在有空。價錢還是二十八一隻?”


    “對,一分錢一分貨,我們都給你挑好的,你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行,我等會過來。”


    陸嶴騎上三輪車直接去團寶鎮,養鵝的李新永家在村裏,他家包了一大片魚塘跟山林,一邊養鵝,一邊養魚。


    見到陸嶴來,李新永熱情招待他,“趕緊進來,院子有些亂,不好意思啊。”


    “沒事。”陸嶴眼睛掃過紅磚房大院子,“先看鵝吧,鵝崽在哪裏?”


    “在後院,我帶你去看。”


    李新永帶著陸嶴穿過堂屋去後院。


    後院用竹子圍了起來,一群灰色的毛絨絨鵝崽正在陰影處歇息,聽見人的動靜,這群鵝崽立即騷動起來,“嘎嘎”叫著往四麵八方躲。


    李新永道:“你要的鵝全在這裏了,你點一點,查驗一下,要是沒問題,我給你裝起來。”


    陸嶴不跟他客氣,進鵝圈親自查驗一番。


    這群鵝崽看起來挺健壯,每隻體型都超過成年男人的拳頭,比普通鵝崽要大得多。


    陸嶴驗完鵝崽,爽快地將後續貨款付給李新永。


    李新永拿用兩個竹篾編成的鴨籠裝好鵝,親自給他提到外麵,放到他三輪車上,“你養鵝的時候遇到了問題直接打我電話就行。”


    “好,謝謝。”


    “客氣什麽?該我謝謝你才是。”李新永揮揮手,“有空再來啊。”


    陸嶴載著鵝往家裏趕,經過林屋村的時候,正好見著林貢商騎著摩托車出來。


    兩人碰麵,皆停下來打招呼。


    陸嶴奇怪,“你家不是招待客人嗎?你要去哪裏?”


    “去鎮上拿點藥。”林貢商發愁道:“我家不是有客人在嘛,昨晚帶他們去夜釣魷魚,他們可能吹風了,三人中兩人發起了燒,今天下午就在我家休息。”


    陸嶴心裏感覺哪裏不太對,“天氣那麽熱,怎麽還會吹感冒?”


    “誰知道?”林貢商攤攤手,“可能城裏人嬌氣,出海風吹日曬一下就病了唄。”


    “他們沒去醫院?”


    “去什麽醫院啊?我們離縣城那麽遠,他們還想再玩兩天,就去衛生站隨便看了一下。衛生站沒什麽高級的藥,我得去鎮上買。行了,不跟你說了哈,我早去早回。”


    “行,你去吧。我也回去了。”


    陸嶴回到家後,他直接將小鵝送去鵝圈。


    這群小鵝看著已經有點大了,絨毛卻還沒退下,一下到鵝圈,小鵝們紛紛啪嗒拍著腳掌往角落裏躲,時不時“嘎”地叫一聲。


    陸嶴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毛茸茸的小灰團子聚成一團,嘎嘎叫著左右躲閃,十分可愛。


    陸嶴沒管它們,他準備好清水跟用薯葉拌好的泡米粒,放在屋子中央後就鎖門出去了。


    他等會還要去地裏拔草,等晚上再來看一遍,喂點預防生病的藥就行。


    陸嶴轉身要回院子裏拿工具,誰想,一轉身眼角餘光就掃到一個白色身影。


    陸嶴一驚,再一定神,發現是宋州。


    “宋先生?”


    “嗯,來看看你。”宋州走過來,一眼看到他的鵝圈,好奇問:“養小鵝了?”


    陸嶴道:“自己養,方便些。”


    宋州笑了笑。


    陸嶴原本想出門,宋州來了,隻好又先不出門,進屋泡茶招待他。


    宋州倒自在,坐在院子裏愜意地望著天。


    陸嶴回來之後在院子一角種了一株葡萄。


    葡萄才剛長葉子,離結果還很遠,風一吹,葉子輕輕顫動,十分柔弱。


    宋州坐在陸嶴平時喝茶的桌子前,看得出神。


    陸嶴一出來見他這樣,輕輕喊了一聲:“宋先生?”


    宋州回神。


    陸嶴將茶遞給他,問:“你來找我,就是來看看我?”


    “是。”宋州眼眸很溫和,“你最近感覺怎麽樣?”


    “哪方麵?”


    “身體方麵。”


    “還行?”陸嶴仔細回憶,“跟之前沒有太大區別。”


    “送你的靈酒喝了嗎?”


    “偶爾會喝一小杯。”陸嶴不好意思,“家裏事情挺多,每天要打魚開車,不敢多喝。”


    事實上,陸嶴隻喝了兩次。


    宋州剛送來的時候他喝了一次,另一次他在院子裏燒烤,倒了小半杯酒配烤肉。


    宋州問:“喝完什麽感覺?”


    “感覺?”陸嶴猶豫。


    他不太會喝酒,對於宋州送來的酒,他除了覺得非常好喝之外,也沒有太大感覺。


    他仔細想了想,道:“喝完好像不那麽容易餓了。”


    宋州沉吟,“看來感覺不明顯,我下次再給你送別的。”


    陸嶴忙拒絕,“不不不,不用了,我這邊也不缺什麽。”


    宋州笑,“沒事,你收著吧,好歹是這裏的最後一條龍,要好好活著。”


    宋州說完,不等他多說,問:“你剛剛是不是打算出門?”


    陸嶴點頭,“打算去拔草澆水來著。”


    “現在去?”宋州看天邊已出來的稀星,“會不會太晚了些?”


    “還好。地裏曬了一天,要不澆水,菜會枯死。”陸嶴補充:“其實工作量也沒多少,一會就回來了。”


    宋州認真聽他說完話,輕笑,“我還是第一次見種田種得那麽認真的非人類。”


    陸嶴聳聳肩,“沒辦法,要吃飯。”


    宋州道:“我陪你去吧。”


    “嗯?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地裏髒,入夜了,蚊子也多。”


    陸嶴本人不怕蚊子,蚊子從不敢叮他,帶上宋州喂蚊子就不太好了。


    宋州起身,回頭看他,挑眉,“哪裏髒?”


    陸嶴靈動的眼神往他那身白衣上掃,意味不言而喻,“地裏又是泥又是水——”


    “泥跟水怎麽了?”宋州有些無奈,“你是不是忘記我原形是什麽了?”


    陸嶴這才想起來,這位的本體恐怕沒少泥和水。


    這就當著和尚罵禿子了,陸嶴有點尷尬,摸摸鼻子不說話。


    宋州當沒看到,他問:“你的地在那邊?”


    “西南邊,臨河那邊。”陸嶴拿起小鋤頭,遲疑,“我們走著去?”


    “不用。”宋州輕輕搭住他肩膀,“我帶你去。”


    宋州手指微涼。


    陸嶴覺得可能自己過於敏感,隔著一層衣服,他還是能感覺到宋州手指的溫度透過衣服傳來,幾乎不帶力道。


    正胡思亂想間,陸嶴隻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他們已經到了他家地頭了。


    陸嶴還沒來得及說話,宋州看著陸嶴種的一畦畦菜,眼裏露出讚歎,“你菜種得不錯啊。”


    “都靠細心打理。”


    陸嶴盯著腳邊菜畦上的草,眉頭皺起來,他前天才剛拔過,草又長起來了。


    這些草充分吸收肥料,一株株長得又肥又嫩,比種得菜還好些。


    宋州順著他的目光落到草上,輕笑了一下,“拔草很麻煩?”


    陸嶴很認真地抱怨,“非常麻煩。”


    宋州再笑,忽然彎腰伸手按著泥土,輕輕一拂。


    陸嶴不解地看著宋州,正想發問。


    下一刻,菜田裏的雜草齊齊枯萎,不過片刻,全變成了幹草。


    他瞪大眼睛,看看田間,又看看宋州。


    宋州站起來,道:“以後你就不用拔草了。”


    陸嶴忍不住多走了幾步,入目所及,野草全都死了,蔬菜倒像得到了什麽補益一樣,一株株綠油油,肥嫩異常。


    陸嶴喃喃:“這也太神奇了。”


    “小事一樁,無足掛齒。”宋州看著田裏,“順便幫你驅了個蟲,你這茬菜應該能長得不錯。”


    “謝謝。”


    “不客氣。”宋州看他,“還要做什麽嗎?”


    “澆水……”


    宋州笑,“別澆了,下一場雨吧。”


    說著宋州看天。


    天邊的雲不知道什麽時候飄到他們跟前,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雨下得不大,卻十分濕潤。


    下的範圍更是精確地隻圍繞在陸嶴種的兩畝田中,異常便利。


    陸嶴本來想來拔草澆水,最後隻看宋州施了一次法。


    直到宋州離開了許久,陸嶴還回不過神來。


    天全黑了,他坐在院子裏籲口氣,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原形。


    宋州能做到的事?龍興許也有能做到?


    宋州幫了忙,陸嶴的計劃提早完成。


    他吃完晚飯,還不到八點,遠不到他睡覺的時間,可以多玩會手機。


    陸嶴想起林貢商家裏的客人。


    他心裏一直有不好的預感,幹脆在微信裏問了聲:林貢商,你家的客人退燒了嗎?


    -沒,剛又燒起來了,三十八度


    -城裏人體質不太好,我已經讓他們吃完退燒藥睡下來了。苦惱jpg


    陸嶴眉頭微皺,忽然想起一個可能:他們昨天除了釣魷魚還幹了什麽?


    -沒什麽啊


    陸嶴:你再想想


    林貢商茫然:就釣魷魚吃魷魚,對了,我們中間還釣了隻黒鯛


    陸嶴問:他們是不是被黒鯛弄傷了?


    -也不算,他們沒經驗,光著手去抓黑鯛,被背刺紮了個小口子


    陸嶴盯著手機屏幕,慢慢打字:可能感染了,你看看他們的腿有沒有潰爛跡象?


    -感染?


    -嗯,可能是海洋細菌之類,你先去看看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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