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小辮子被宋默抓在手裏,賽萬斯不隻守信,辦事的效率也是一流的。潘威死後的第三天,十五個侏儒,被送到了宋默的麵前。


    八個成年男子,一個老人,還有六個女人和孩子,個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頭發胡子都糾結在一起,偶爾還能看到毛發中爬過的虱子。


    宋默看看侏儒,又看看把侏儒送來的隨從,身為一個政府公務員,竟然比他這個強盜還摳門。給這些侏儒洗個澡,換件衣服就那麽困難?難道隊長大人不知道,貨物的包裝,和實用性一樣重要?


    侏儒們緊緊靠在一起,忐忑不安的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宋默。他們被賽萬斯從總督府的地牢中救出來,塞進馬車,馬不停蹄的送到了格裏蘭。一路上,他們連口水都沒有喝,又驚又嚇,又累又餓,但誰都不敢開口,生怕自己再被丟回那個可怕的地方。


    現在,他們又被送到了這個年輕人的麵前,看他的穿著,應該也是個貴族。侏儒們更加不安了。


    宋默沒時間去安慰這些侏儒水晶般易碎的心靈,他實在沒辦法忍受和一群渾身長滿虱子的家夥共處一室。下令侍女把侏儒們帶下去,先洗個澡,吃點東西。其他的事情,稍後再說。


    賽萬斯的隨從一直等在一旁,直到宋默將侏儒安排好,才開口說道:“尊敬的領主大人,侏儒們已經給您送來了。您是否也應該履行您的諾言了?”


    “當然。”宋默打了個響指,一個老地精抱著一捆畫走進來,宋默示意老地精將畫送到隨從麵前,說道:“都在這裏了,你可以當麵確認,我不介意。”


    隨從立刻搖頭,他介意!想起賽萬斯陰沉的表情,他活夠了才會這麽做。隨從謹慎的將畫放進口袋裏綁好,想起身離開,宋默卻讓他先等一下,側過頭對地精低聲說了幾句,老地精走了出去。沒過兩分鍾,又拿著一卷畫走進來,送到宋默麵前,“領主大人,這是您要的。”


    “恩。”宋默將畫拉開,看了一眼,然後直接翻麵,將有畫的一麵轉向隨從,“你看。”


    隨從嚇得立刻抬起雙手,捂住眼睛,大叫一聲:“不要!”聲音淒厲,就像是被流氓調戲的純情少女。


    宋默和地精都被隨從的叫聲嚇了一跳,地精差點當場挖洞鑽進去。宋默掏掏耳朵,沒想到,在這裏還能聽到海豚音,隻當個隨從,太屈才了。


    “不用捂眼睛,這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宋默把整張畫都展開,“這是我送給你們隊長的禮物。”


    “您保證?”


    “我保證。”


    隨從們終於將手放下了。宋默撇撇嘴,又不是讓他看蒼老師的科教娛樂片,至於嗎?


    整張畫描繪的是一場攻城戰,破損的城牆,衝天的火焰,英勇的士兵和巨大的攻城器械。畫的主角是賽萬斯,他穿著一身銀白色的鎧甲,高舉手中的利劍,騎著一匹強壯的戰馬,戰馬前蹄揚起,仿佛要將眼前的敵人踏成肉泥。


    畫中的賽萬斯不隻英俊強壯,全身上下也透出了一股殺伐之氣。


    隨從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畫,真實,鮮活,仿佛這場殘酷的戰爭,就發生在他的眼前。


    宋默用手指在畫上畫了一個圈,“將這裏指給賽萬斯隊長看,告訴他,如果他願意,我們可以長期合作下去。我的誠意,就在這裏。”


    隨從點點頭,沒有問合作是什麽,默默記下了宋默指出的位置,然後將畫卷了起來,站起身,對宋默說道:“您的話我一定帶到,領主大人。”


    “相信我,”宋默笑著靠向椅背,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你會感激我的。”


    隨從不解的看了宋默一眼,宋默隻是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等到隨從離開,一直站在宋默身後,沒有出聲的老約翰開口問道:“領主大人,您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


    “沒有必要。”宋默站起身,抻了個懶腰,“讓他自己去發現,比起我告訴他,有用得多。畢竟上杆子不是買賣,他要是一心找死,我也沒辦法。”


    “您肯定賽萬斯會明白您的意思嗎?”


    “當然,他既然能在領主府斬盡殺絕,一旦和我之間的事情了解,就會讓這個人永遠消失。”宋默笑眯眯的轉身,“如果賽萬斯接受了我的提議,他就能多活幾天。合作越長久,越穩固,他就能活得越久,說不定,還能成為賽萬斯身邊的重要人物。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夠識趣。”


    “……”


    “管家,別這麽看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麽就稱讚我吧,來吧,我扛得住。”


    “……”領主大人,您還能再無恥點嗎?


    主動向賽萬斯拋出橄欖枝,宋默也有些無奈。誰能想到,被宋默收拾得沒脾氣,隻能披著毯子遛鳥的賽萬斯,竟然會衝進頂頭上司家製造一起滅門慘案?如果之前的賽萬斯在宋默眼裏隻是一隻身材豐滿的小肥羊,現在的賽萬斯則是長了角,渾身肌肉的小肥羊。


    小肥羊固然可口,但長著角的小肥羊,是會頂人的。


    “說起來,還是實力不行啊。”


    宋默支著下巴,覺得自己這個強盜頭子實在不夠稱職,真正的慣匪巨盜,就應該天老大地老二 ,老子中間站。想搶誰就搶誰,想欺負誰就欺負誰,想滅了誰就滅了誰!


    可他現在,也隻能欺負地精一類的三流公民。


    “這世道,強盜也不好混啊。”


    宋默歎了口氣。


    這廂宋默在傷春悲秋,感歎實力不如人,被帶下去搞個人衛生的侏儒們,卻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熱騰騰的洗澡水,鬆軟的麵包,鮮美的濃湯,侏儒們麵對這一切,恍如隔世。


    他們不記得上一次洗澡是什麽時候,也不記得多久沒有換過衣服。在潘威的地牢裏,餐盤裏永遠是硬得像石頭的黑麵包,和已經發餿的湯。他們被潘威抓住時,還有三十七人,五年後的現在,隻剩下十五個人了。


    有的在逃跑時被殺死了,有的直接病死了,還有的受不了折磨,自殺身亡。


    侏儒們不知道該詛咒這該死的命運,還是將他們抓起來關進地牢的潘威,他們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從地牢中出來了。他們擔心,眼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一場在臨死前,幻想的美夢。


    “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就請讓我永遠不要醒來吧。”


    侏儒們如此祈禱著,然後開始狼吞虎咽。


    隻有唯一的老侏儒例外,他能理解孩子們的激動,但他被人類欺騙了太久,實在很難再相信人類。


    宋默在門口站了一會,然後不發一語的轉身離開了。地精喬比斯跟在宋默身邊,不時的抬頭看看他,始終不敢開口詢問。


    “喬比斯,你帶幾個地精去照顧他們。”


    “遵命,領主大人。”


    “要讓他們知道跟著我有肉吃,”宋默低下頭,俯視著喬比斯,“以事實為依據,說服他們,讓他們死心塌地的留下來。。”


    以事實為依據?


    難道告訴這些侏儒,他們生活在一個強盜的地盤裏,然後這個強盜會帶領他們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喬比斯風中淩亂了。


    夜深了,侏儒們被地精們帶去休息,宋默也回到了臥室,和老約翰互道晚安,躺在床上,不久就沉入了夢鄉。


    今夜,他似乎睡得格外的沉。


    一個披著黑鬥篷的修長身影從窗外跳了進來,走到宋默的床前,坐到床邊,單手支在宋默的臉側,彎下腰,一縷褐色的長發從鬥篷的幃帽邊垂落,發梢滑過宋默的臉頰,宋默依然睡得很熟。


    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宋默的下巴,鋒利的指甲隻要輕輕用力,就會留下一道傷痕,讓鮮紅的血從傷口滴落。


    “宋默格裏蘭……”


    慵懶的,仿佛帶著魔性的聲音在室內響起,來人緩慢的低下頭,越來越低,鮮紅的唇幾乎就要貼上宋默的唇,呼吸之間,氣息交纏,他卻突然停住了。


    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本應該熟睡的宋默,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眼帶寒光的看著他。


    “深夜跑進別人的臥室,可不是個好習慣,‘瑞絲’。”


    一邊說著,宋默一把扯開了來人的鬥篷。月光下,一張美得妖異的麵孔出現在了宋默的眼前。海藍色的眼睛,不見半點驚慌,反而帶著一絲笑意,無視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單手牽起了宋默握住自己鬥篷的手,紅唇落在宋默有些冰涼的指尖上,“很高興,你還記得我,宋默格裏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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