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卻內庭的諸多紛擾, 朝中的爾虞我詐,真正令熱血男兒沸騰卻是北方這片天地, 匈人的侵擾何止百年,不禁魏國受辱, 比鄰的齊國也不勝其煩,八月飄桂香之時,齊國三千騎出關,抵擋東匈對邊關百姓的搶掠,魏軍是趁勢對付匈人,還是與齊人同心協力製敵,朝中上下爭執不休。


    最終尉遲南下令東北軍, 嚴防邊界, 不許匈人半點進犯,同時勒令西北軍主動出戰匈人,這麽一來,魏國既可以保住在東北的優勢, 又避免了擴大戰線。


    魏國主要受製於西匈人, 所以重點要擊潰西匈。


    此二詔令一下,預示著魏國與匈人的最終決戰即將拉開序幕。


    而此時,莫漢陽因為押運戰備之際,也來到了西北,與胞兄平奴同陣而戰,他還帶來一則說不上好還是不好的消息——


    “真得?!”莫平奴因為驚訝,噌的從地氈上跳起來, 表情驚愕,但很快又嗬嗬大笑起來,“你小子,沒學會走路就先跑了!都當爹啦!”莫平奴也不知道自己興奮什麽,圍著弟弟轉了好幾圈才停下裏。“對了,這事通知家裏了嗎?”


    莫漢陽摸摸鼻子,“我跟大哥通了通消息,想讓他告訴家裏人還有姐姐,你也知道,姐姐那裏亂七八糟的,主動跟她通信,我擔心弄巧成拙,何況‘她’的身份還比較特殊,眼下雖然齊、魏沒有大戰,可總歸不是太好。”


    “你也知道不好,那還不管住點自己,現在孩子都有了,木已成舟,把她接回東省家裏吧,也能好好照顧。”


    “等大哥那邊有消息了再說吧,現在她們母子還在齊國,安全不成問題。”


    事實上,莫漢陽也不確定那位給他養育孩子的女人到底願不願意跟他回老家,他來西北前特地潛入齊國境內去探望了母子倆,把那女人嚇得驚慌失措,催促著他趕快離開齊國,他還以為她想他死呢,帶著兒子跑那麽遠,也不跟他聯係,估計是故意想讓他嚐嚐什麽叫骨肉分離之痛,隻是她沒想到為了探望他們母子,他敢隻身進齊國,所以當時就嚇得麵無人色,這麽看,到也不希望他死,不過始終還是不願意離開齊國,他能理解她的顧忌,他甚至建議這第一個孩子姓殷,這樣,殷家至少不會絕後,他是無所謂,反正大哥早有子嗣,莫家也不會絕後。


    兩兄弟正在帳內笑談,一披甲的矮個子中年男子掀簾子進來,莫平奴臉色霎時陰沉了下來,莫漢陽當然能感受的到胞兄的不愉快,不免看了看眼前的中年男人,雖然披甲帶麾,但看得出來不是個從戎的人。


    “這位必是東軍來的莫校尉?在下王篆,有禮。”中年男人抱拳。


    莫漢陽也起身抱拳,“王大人。”


    一段拜禮過後,因為莫平奴沒有出聲留他,王篆又轉了出去,到像是故意進來探情況的。


    王篆一出去,漢陽不禁看看平奴,“王家給你派來的看門狗?”


    莫平奴冷哼一聲,算作默認,他現在是終於明白為什麽王家願意將堂堂的大魏公主嫁給他這個毛頭小子了,感情他們王家是在覬覦軍中的勢力,此次他回西北軍,王家那些雜七雜八的族人跟了一大串來,“我現在是深刻明白了大哥跟姐姐的日子是怎麽不好過了,這群人,正事沒本事,淨他媽的一門心思的爭權奪利,早晚我要治治他們。”


    莫漢陽淺笑,看來眼下兄妹四人中就他運氣最好,身邊沒有人監視,頂頭上司也與他關係親密,在東北軍中頗為自得,“西北軍在四大軍中最有權勢,這裏必然也是朝廷官員最想攀交的地方,難免發生這種事,看開點吧。”


    “我已經夠看開的了,隔在以前的脾氣,這些人早被我整成一個隊,讓他們滾到西邊喂馬去了。”


    “皇上姐夫什麽意思?現在還沒升你的官?”


    “沒!犯那麽大事,鐵定還記著我的仇呢,哪能那麽快就給我升官,再說,這段時間我又沒什麽功績,升遷總要對那些臣子有個交待吧。”


    點點頭。


    兄弟倆低頭各自吃飯。


    時值夜晚,帳外風聲大作,頗有幾分蕭索之感,此時此刻關內雖然還是秋高氣爽的季節,但關外的早晚卻已經是酷風寒涼,兵甲結霜。


    “校尉大人!”忽有兵丁闖了進來。


    莫氏兄弟同時放下筷子。


    “探子回報,西北偏北向,二十裏外發現匈人馬隊,共有六百餘人,正往東北方向前進!”兵丁單膝跪倒。


    莫平奴摸一把嘴角,“終於讓老子給等到了!傳令——”起身來到屏風前——屏風上掛著羊皮製作的地圖,“精騎八百,分兩路側翼,往東北方向,一隊打,一隊超!”


    “領令!”


    “慢——”忽然門口傳來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


    帳內人不禁回頭看過去,是剛剛那個王篆。


    “校尉大人,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王篆跨進來,同時給傳令兵一個出去的手勢,傳令兵看看莫平奴,莫平奴不發話,他當然不出去。


    王篆見狀,道:“校尉大人聽我講完其中的道理,便知道了。”


    莫平奴給傳令兵一歪頭,傳令兵這才出去。王篆又看看一旁的莫漢陽。


    “他是我親弟弟,我沒什麽秘密不能告訴他的。”


    王篆笑笑點頭,“校尉大人,眼下您兵權尚未恢複,輕易調動人馬恐怕——恐怕就是贏了,也未必是您的功勞啊,如果您不出戰,那戰機沒了,也不會跟您有什麽幹係,到時上麵追查下來,您再給陛下奏上那麽一道秘折,陛下自然就知道您才是該手握兵權的人,沒了您,這西北軍他可就未必打得了勝仗啊。”


    莫平奴看看王篆,忽而勾唇一笑,“那依你看,我現在該怎麽辦?”


    王篆笑得深切,“您現在什麽也不要管,就當什麽都不知道,等那匈人的馬隊一走,再把這事鬧大,越大越好。”


    笑著點頭,“等匈人走了,然後我再把事情鬧大,鬧到皇上那兒,讓他給我恢複兵權?”


    “對!”王篆頗為自得。


    莫平奴笑著,笑得大快人心,笑得要撐住弟弟莫漢陽的肩膀,好一會兒,才漸漸抬頭,隻有莫漢陽才看得清他的表情——眉角豎立,眼中血絲膨脹,回身就是一拳,將那個王篆揍了個暈頭轉向。


    “我告訴你,老子來西北是打仗的,不是給你們王家爭權奪勢的,你們王家想留在軍中,就要給我老老實實地做自己該做的事,否則別怪我將你們整編到西邊喂馬去!出去告訴你那些世家公子哥們,再他媽的不守軍紀,整天廝混,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滾出去!”


    “你——你別後悔!”王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破調,莫平奴那一圈揍得夠狠,現在都還在眼冒金星,找不到方向,無意中撞到了莫漢陽的身上。


    莫漢陽嘴角笑得燦爛,腳下一抬,直接將人絆倒,王篆就那麽狗爬式的摔出了帳子外。


    “你不過一個小小的校尉,手中沒有兵權,我看你有什麽本事調兵。”王篆連滾帶爬,口中還喋喋不休地威脅著。


    莫平奴單手甩開帳簾,立在當下,“老子今天就讓你看看沒有兵權,老子是怎麽俘了那些匈人的!傳令兵來——”


    “是!”傳令兵依舊在帳外等著。


    “點起我部下的那兩百騎兵,今晚我親自去!”


    “領令!”


    披麾上馬,掛箭提槍,莫平奴已經被憋屈的太久了,他需要這茫茫大漠的慰藉。


    莫漢陽也整裝上馬,打死不離親兄弟,讓他趕上了,他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茫茫夜空,星月齊暉,關山巍峨,現厲風勁草,將士虎膽,拔馬北向,劍刃對敵,不勝焉能南歸?!


    西北第一戰,就在這個風聲大作的夜晚,由莫氏兄弟拉開序幕……


    二對六,魏軍追至匈人境內的關河,全殲這六百打算派往東南駐守的騎兵,大勝!


    烈日暴曬下,關河岸邊,莫氏兄弟仰躺在枯草叢中,仰望那一望無際的碧藍天空,渾身上下血跡斑斑。


    “漢陽,我突然想起咱們小時候的事了,爺爺說,你跟我與眾不同,你說他老人家是真覺得咱們倆跟哥哥姐姐們不同,還是故意說著讓咱們倆不調皮的?”


    莫漢陽咬著草棒,笑得開心,“爺爺那是被你皮的受不了了。”


    “感情你比我好多少似的。”坐起身,拽下一把枯草,擦擦自己手上的血跡,“爺爺那番話,我可是記到現在。”而且他堅信自己真得與眾不同,“漢陽平奴,厲殺盡,何患他朝邊虜來。”扔掉枯草,輕哼一聲,“我這輩子就這個願望,就算戰死了,我兒子也要幫我完成,我想好了,兒子的名字就叫莫盡奴。”


    莫漢陽笑得肚子疼,“你男人還不是,哪來的兒子!”


    莫平奴踹去一腳,要兒子嘛!當然簡單!他又不是沒老婆。


    碧空之下,荒漠之間,兄弟倆大肆談笑,這裏屬於他們——


    關河一戰後,莫平奴確實沒有得到好評,尉遲南甚至親口讓人傳去了一頓訓斥,斥他毆打監軍,斥他性情暴躁,但就是沒有斥他私自出戰,這可就值得玩味了。


    很快,也就是兩個月後,尉遲南親自提任莫平奴為征虜將軍,贈鍍金虎符,可調動三千人馬,外加調動黑武士的權力。


    莫漢陽因為助陣有功,官升鎮護將軍,兩兄弟皆升為三品武將。


    於此,莫氏打入了魏國武家內部,隨著他們的戰功卓著,日漸備受重用,這也相繼帶動了朝野、內庭的諸多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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