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正在水深火熱中煎熬著, 莫家這邊也沒閑著。


    正月還沒過去,東北軍中就傳來了“莫漢陽與齊人相通”的消息, 這罪名可不小,等同叛國, 所以莫漢陽不得不被押解進京。


    二月初,某個難得晴朗無雲的日子,日頭高照,遍地冰花,莫蓉一身男裝,與莫平奴一道來關押莫漢陽的地方探視,這裏並不是什麽天牢, 隻是一處把守嚴密的院子——莫漢陽形同於被軟禁了起來, 沒有上刑具,看上去精神也十分的好。見到姐姐跟平奴,咧開嘴,露出一排大白牙, 笑得燦爛無比。


    “就快被砍頭的人, 還笑的出來。”莫平奴踢一腳同胞兄弟,讓他挪出塊地方給自己。


    莫漢陽毫不理會,隻給姐姐的位置添了幾把幹草,“看我紅光滿麵就知道死不了,我幹嘛不笑?”用手肘搗一搗平奴,“我那個公主嫂子怎麽也不來看看她這小叔子?”


    “去!”提到妻子,莫平奴便會噤聲。


    “見過陛下了?”莫蓉跪坐到幹草堆上。


    “見過了。”莫漢陽咬著草棒, 看上去神清氣爽的。


    “沒被罵個狗血噴頭?”莫平奴仰在幹草堆裏,腳翹得老高。


    “那自然。”


    “到底你是怎麽跟齊人相通的?”莫平奴用腳蹬了蹬胞弟的後背,“那齊人別是個女人吧?”


    莫蓉也認真看著弟弟,自從她聽到漢陽與齊人相通的消息後,就猜測與上次那個女刺客,叫殷汝君的有什麽關係,不然好端端的,怎麽會跟齊人扯上關係?


    莫漢陽臉色泛窘,清清喉嚨,回姐姐一個假笑。


    “真得是那位殷小姐?”


    莫漢陽沉默半天,終於點頭。


    他也沒想到她會尾隨他到黃壩,還替他擋了一支黑箭,人嘛,都會有容易感動的時候,一感動,腦子就會不好使,腦子一不好使,就會做錯事,那些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反正就是都發生了。要是這也算與齊人相通,那他也認了。反正他就是做錯了事,不管該怎麽罰,他接受就是。


    “這事,你跟陛下怎麽說得?”


    “直說了。”沒什麽好隱瞞的。


    “那陛下怎麽說?”


    “什麽也沒說,就讓人把我送這兒來了。”估計也就是圈禁一段時間,他心裏清楚,來之前,白裏將軍也跟他分析過眼下的朝局,皇上明顯有保他們莫家的意思,所以他此次進京,危有,但險沒有,頂多就是坐幾天大牢,然後白裏將軍他們再從中周旋一下,多上幾道折子保他,好讓皇上有借口放他,這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姐姐放心,我在這裏呆不久。”


    “有沒有查查,是誰他奶奶的告的密?”莫平奴翻身起來,這事沒人告密絕對捅不到京城來。


    “你看我是個能吃虧的人嗎?”進京的路上就讓人弄清了是誰在他背後捅的刀子,“西北軍換防來的一個校尉,叫潘啟明的。”


    “潘啟明……”莫平奴在腦子裏細細數典著西北軍的大小軍官,“東省鳳鳴人,以前在東南軍任過校尉,後來換防到西北軍,是大將邱鵬的人,邱鵬受衛家牽連,已經調任。”


    如此一分析,事情就明朗了,這估計又是衛家一黨在背後搞得鬼,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姐弟三人這廂正聊著,一錦服男子匆匆進院來,是皇帝奶母的兒子陳遲(也是皇家的私生子),“娘娘,時辰差不多了。”


    關押莫漢陽的事都是由陳遲在管,尉遲南這麽安排也是為了防止發生不必要的危險。這次探視,是由莫蓉走得裙帶關係,找了陳夫人,然後再找到陳遲,而陳遲自然也明白皇帝讓他看管莫漢陽的用意,既然莫婕妤已經找到了他,他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


    隻是這次會麵是避著人的,要知道莫漢陽此刻的罪名是裏通外國,不能被隨便探視,莫蓉、莫平奴倆人不敢多留,在明白了大概的情況之下,隻得先行離開。


    出了院子,莫蓉、莫平奴兩人匆匆上了馬車,順著七彎八拐的小道一路來到了駙馬府。


    玉兒正在廳裏等著,見他們一進門,便招呼下人準備午膳。


    “姐姐留下來用了午膳再走吧,正好一會兒我也回宮去瞧瞧母妃。”順便給莫蓉回宮打個眼障,省得她自己回去遭人口實。


    莫蓉偷瞧了一眼身旁的弟弟,一臉的茫然,看來這夫妻倆還是過著兩不相認的日子。不免暗自歎息。


    見莫蓉答應留下來用午膳,玉兒忙著張羅去了。廳裏隻剩下姐弟二人——


    “她就真得那麽不好?”成親兩個多月了,這兩人似乎一點改觀也沒有。


    莫平奴拾起桌上的筷子,在指尖翻滾玩弄著,她好不好他不知道,但起碼他現在還不喜歡她,想到她惺惺作態,在他麵前提季薑的樣子,就來氣。


    “那你還娶她?我以為你會堅決到底。”結果還是妥協了,雖然這個結果也是她所促成的。


    莫平奴真是想不通姐姐的意思了,當初不讓他跟季薑來往的是她,現在說風涼話的也是她,到底她是站在哪一頭的?


    “其實——玉兒給你擋去了不少麻煩。你現在之所以能這麽清閑,有一半是她的功勞。”她一方麵抵擋住了王家對莫平奴的希冀——希望他能盡早奪回兵權,另一方麵,莫家兄弟在這場清查中,多多少少都要吃些苦頭,像大哥莫函,以及莫漢陽,都在被囚禁,唯有莫平奴還是個自由身,這都要歸功於玉兒從王家那裏得來的支持,事實上是王家在極力保住莫平奴。


    “她那不隻是在保我吧?”別以為他不知道她下嫁他這個毛頭小子的目的,不過就是衝著他手裏那尊虎符來的,。


    “她是你妻子,不保你還能保誰?”


    “妻子?”哼一聲,“妻子會讓自己的男人去找別的女人?”後麵這句說得很輕聲,不過莫蓉還是聽到了,不禁多看弟弟一眼。


    莫平奴清清嗓子,這種話跟姐姐說,似乎有點超過,不過那女人真是可恨,根本也沒當他是丈夫看待,竟然跟他說,如果他實在不喜歡她,可以去找別人,把他當成什麽了?配仔的兒馬子,還是狼犬?


    “你們還沒有圓房?”她並不覺得這話問得有什麽不妥,不過對莫平奴來說,這話很讓人尷尬,姐姐畢竟是姐姐,跟兄弟不一樣,她問出這話,他要怎麽狡辯?隻得點頭。


    那女人成親第二天就很自覺地搬到西院去了,他跟誰圓房?是她要嫁給他的,難不成還要他去找她?


    莫蓉歎氣,難怪這些日子王太妃老在她麵前說些奇怪的話,原來是因為這件事。


    “平奴,你現在是駙馬,不是原來那個野馬一樣四處跑的人,公主的身份高貴,總不能這種事,你還讓她親自來跟你說吧?”


    莫平奴被說得一手心的汗,還是覺得跟姐姐談這種問題不大適合,趕緊出聲打住,改變話題。


    剛談了兩句,玉兒便進來了,姐弟倆也沒再繼續。


    飯桌上,隻有莫平奴一個人覺得別扭,到處都別扭。


    一頓飯下來,莫平奴根本沒吃上幾口,玉兒什麽也不說,似乎是認準了自己說得越多,越會招他討厭,所以她也不開口,隻是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飯後一盞茶的功夫,入宮的車駕便在門口停好,莫蓉換回了宮裝,交代了莫平奴時常給漢陽送些吃得東西後,這才被扶上車。


    緊接著玉兒上車,莫平奴卻沒有伸手幫忙,她也沒什麽尷尬之色,踩著馬紮自己往上爬,女人的衣裙繁複,馬車又不是極穩,難免顫顫悠悠的。


    出其不意地,莫平奴從身後抓了妻子的手腕將她送上了車,這過程中依舊是麵無表情的。


    玉兒回頭看他一眼,“我會在宮裏住兩天。”如此告訴他,也算是感謝他的出手相助,往常她回宮都不會告訴他什麽時候走,什麽時候回來,因為沒必要,反正他又不會問,也不在乎。


    莫平奴似乎是“嗯”了一聲。


    莫蓉在車裏聽得分明,也看得分明,這對夫妻不是沒有可能恩愛,隻是兩人的性子都太倔了,也都心高氣傲,這種磨合需要時間,可能還需要一些曲折。


    隻是她沒想到這曲折會來得這麽快——


    有時候,莫蓉不得不佩服衛羅的本事,這個女人單手翻波瀾的能耐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也就是這之後的第四天,當玉兒來崇華苑跟她這個大姑姐道別時,流言蜚語便已席卷而來——駙馬爺偷會自己的大姨子,這豔事絕對讓人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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