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文卯又把另一張嘴巴放進嘴裏嚼著,嘎吱嘎吱的聲音更脆了,或許是因為沒有了胃裏那些酸液的原因吧?


    地龍還在吐個不停,越來越多的人骨從胃裏倒出來……


    “這畜牲可是吃過不少人。”文卯一邊咽下嘴裏的食物一邊補充道,“它吐出來的那個臭氣就是胃裏的酸液,那玩意兒會壓製咱們的炁蘊,之前恢複得那麽快就是因為那些殘存的炁蘊留進了它胃裏,它借著咱的炁蘊對付咱。”


    雖說模樣狼狽不堪,可看起來文卯也無大礙,慕容伶鬆了口氣,對絕屍的壓製更加牢固,薑文也得以緩和。


    墨夷珺把物極而反的陰躁炁蘊壓回體內,氣血翻湧,他癱倒在地上捂著腹部,呼吸愈發短促,輕微的語調緩緩傳出。


    “也就是說隻有最開始那種皮肉傷才能真的傷到它?力道太重反而會物極必反,是嗎?”


    文卯點了點頭,伸手拉起墨夷珺,“還行嗎?應該還差半柱香就到了那讀書人上場了吧?”


    “沒問題……”


    話音剛落,墨夷珺嘴裏吐出一隻足有巴掌大小的還魂蟻,已是奄奄一息,剛剛那回光返照想來就是受它所控,墨夷珺一腳把它碾死,錘了幾下有些酸痛的腰椎。


    地龍應是已經察覺被識破,索性不再藏,胃裏的那百餘張嘴巴從那張大嘴裏全部竄出來,像是來回纏繞的藤條,不斷逼向二人,那連接嘴巴的腐肉上還有能壓製人炁蘊的酸液。


    墨夷珺脫下文武袍,用力一甩,如戲法一般甩出成片的蟲蟻,似乎整片屍林中的蟲蟻都聚在其中。


    沒了這襲紅衣庇護,他身上那一道道駭人的黑、褐色經脈格外突兀,像是在衝破皮肉的束縛。


    可那地龍半分畏懼之意都無,那一張張嘴巴來者不拒,把飛來的蟲蟻全吞進了嘴裏,墨夷珺不知為何揚起嘴角,文卯還未動手,連接著嘴巴的腐肉被一個個的掙斷,那些個蟲蟻又從斷口處出來……


    地龍發出一聲聲的慘叫,肥大的身軀開始了抽搐,這股鑽心的疼痛感,任它皮糟肉厚也抵不住。


    “彭躓……”


    文卯小聲念叨,彭躓並未顯形,他腳下一蹬就衝著地龍襲去,借嘴裏吐出的誅水掩護著自己到了地龍身旁,一張嘴巴猛地回頭防住文卯,反而是纏住了其他的嘴巴。


    不顧那道附著在表層的酸液,文卯當即攥住那段靈活的腐肉,沒有察覺出一絲的炁蘊,那段腐肉被他硬拽了下來,地龍疼得直打滾,那些嘴巴把它自己纏得越來越笨重。


    墨夷珺見機踩到地龍的顱頂,兩隻手一同插進它的兩個眼眶裏麵,掌心之中各自竄出一條火炁蛇,鋒利的尖牙刺進地龍的眼珠,十幾張嘴巴一起轉過來把墨夷珺逼下去,摸索了好久才把那兩隻火炁蛇撕碎。


    眼眶中流出青紅色摻雜的膿血,地龍痛到了失聲,文卯又拽下一張嘴巴,二人略勝一籌。


    地龍意識到那些嘴巴反而妨礙了自己就把它們都往胃裏收回去……


    “想走?!”


    一條火炁蛇與一隻誅水化成的灰鼠同時咬住地龍的嘴巴,它強忍著痛把這倆東西咽下去,腹部鼓動了好幾下才又把它們吐出來,隻剩了一具蛇骨和一灘酸水。


    「哈!」


    地龍放肆地發泄著受到的傷痛,肥大的身軀再次衝向二人,二人本意是繼續兵分兩路,可地龍好似猜透了他們的心思,自己把自己斷成了兩截。


    斷開之處和尾端全都生出了一張嘴,竟是同淬生蟲一樣。


    而這斷開後的威力卻依舊不減分毫,速度反而更快,二人都被這半截地龍撞在樹上,墨夷珺踩著身後的青竹借力跳到地龍身上。


    溫孤文卯就沒有這麽好運了,一隻胳膊實在是不方便,他嘴裏碎碎念地罵了幾句,還沒踩穩,地龍張著血盆大口就咬在了文卯的右肩,一大塊皮肉都被掀掉,嘴裏吐出一口與鮮血各半的酸水,一時間沒了意識。


    地龍拽下他右肩的一塊骨頭,若不是早沒了右臂,這一次也保不住,他左手憤恨地拍在地龍臉上,它張著的嘴巴立馬緊閉,一溜煙就竄了回去,文卯左手手心之中的一張嘴巴撕下了地龍的半麵皮肉。


    剛剛占據的一絲勝算瞬間蕩然無存,看著二人這愈發狼狽的模樣,除了暗罵幾句那墨夷珺,唯一能做的就是壓製住絕屍,讓薑文能早些完工。


    薑文白袍上的文籙越來越深,甚至有些立體化,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那地龍如他所料,這種未傷及髒腑的皮肉傷無法痊愈,文卯俯身撿起那塊白骨塞進肩裏,錯著兩塊骨頭搭在了一起。


    墨夷珺召出滿地的蛇蟲纏住地龍,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它身上,每挨一拳就吐出一口青血。


    縱使力道不減,可沒了那肥大的身軀,想要壓製住這兩個瘋子也是癡心妄想,兩截地龍尾端的嘴巴對視在一起,朝著同一個方向竄去……


    “就等你呢!”


    「天災」


    溫孤文卯張開血盆大口,嘴裏的僵力全部噴出,遍布屍林,化作一隻隻蝗蟲衝向地龍,還未能重新連上兩截身子就被掀開其軟甲下的活肉,盡數鑽了進去。


    那半截地龍在地上來回地撲動,另一截地龍想追上去也被墨夷珺攔下,不過片刻,那截地龍身上的軟甲全都脫落,血淋淋的肥肉裸露在外,地上淌著一大灘血跡,它反複跳動,每一次都會摔落一坨肥肉,像是被刮了鱗片的魚在砧板上做著垂死掙紮……


    「枯春」


    墨夷珺見溫孤已收工,自然是不甘示弱,兩手一拍,密密麻麻的藤條從地底鑽了出來,沒有準頭地貫穿著地龍身軀,任它恢複得再快,那一根根長著尖銳而又細小的倒刺的藤條始終掛在它的皮肉上。


    地龍掙紮得越是激烈,那藤條裹挾得就越緊,直至被徹底纏住,又在其身旁竄出數根藤條,將地龍禁錮在地上,動彈不得……


    鏖戰許久,兩個瘋子皆是沒了什麽氣力,大口地喘著粗氣,死戰時忽略的痛感也全部開始反應。


    疲弱到一聲也發不出來,右肩那股熟悉的痛感又襲來,他用力地按住斷臂之處,想要讓臂膀上的痛感能讓自己分散一些注意力,可是兩道痛感卻同時生發……


    墨夷珺照著文卯的情況更差,肉眼可見他身上的經脈有好幾處都斷開,嘴裏的鮮血一個勁地往外湧……


    薑文看出二人已無力再動身,道“趕屍的,把他倆弄過來,這地龍沒這麽簡單。”


    “沒這麽簡單?”


    不容置疑,薑文催促道“快點!把他們兩個弄過來!”語調已經增大,迫在眉睫。


    慕容伶也不再考慮是怎麽一回事,一股腦地跑到文卯身邊,“阿伶……”慕容伶伸手抵住了他的嘴巴,把他背在背上,又跑過去拉著墨夷珺往薑文身邊跑……


    “快!”


    四人相距不足三尺之時,地上又裂開一大道溝壑,兩截地龍的身子伸得越來越長,比著原先長了一半,它來回撲動著身子往四人這邊跑,沒過兩丈遠,一隻巨大的毒蜈蚣把它吞進了胃裏,身子被撐大了好幾圈。


    這蜈蚣的千足與劍齒之上都是紫色的毒液,千足踩出千道深坑,不屑地注視著四人……


    “玩蠱的,知道你自己有多蠢了嗎?這才是地龍的本樣。”


    地龍的劍齒一伸一縮,問道,“哪裏來的黃毛小子們!”一大道口風噴出,四道炁蘊齊發才穩住腳。


    “回地龍,邪州本地人,來屍林慕上一二機緣。”薑文衝著地龍鞠躬作揖,卑微之態層出不窮。


    “懂禮節。”地龍伸著頭巡視了一圈其餘三人,“你們三個呢?”


    口風拍在三人身上,墨夷珺踩入地中一尺,身形仰了一下後才勉強站住。彭踞在身後攙扶著文卯,一步未退。慕容伶的屍氣直接撞碎了一道口風,絲毫沒有膽怯。


    “唉……”薑文歎了一口長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忌驕忌燥」四字文籙擋下地龍伸出的兩足。


    “原以為你懂些禮節,還不想殺你,你這是找死啊,黃毛小子。”地龍語重心長地說道,言語中甚至露著一絲惋惜。


    薑文拱手道“地龍都盡了地主之誼了,我們若是不還您幾下,豈不是有失禮節?”


    那張猙獰的麵孔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可是卻透漏著一股寒意,口氣斷斷續續地噴出,地龍懶散道“伶牙俐齒。”


    說罷就一張嘴衝著四人咬去,「禦」字文籙觸之及碎,那絕屍屍氣大漲,已有屍祖之姿,慕容伶都未曾敢這般料想。


    隻見那屍祖身上出現密如螞蟻爬身的文籙,在其身上來回拚湊著一句句不同的話語,屍氣迸發,地龍都要避其鋒芒。


    薑文調侃道“地龍也是利齒啊。”


    “狂妄!”


    地龍一聲怒吼,震得幾人後退三尺有餘,那屍祖就矗立在原地,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地龍,瞬間消失後又出現在地龍頭頂,一拳落下即陷了一個深坑,綠色的液體在凹坑中呲湧……


    地龍氣度更怒,後半截身子高高翹起,重砸在屍祖身上,屍祖單手撐住這一擊,一巴掌拍了下去。


    地龍嗤笑兩聲,起了興致,那層骨甲之上豎起一杆杆長槍似的尖刺,逼得屍祖無處落腳。


    屍祖跺在骨甲上一跳,抓住一根長刺就拽了下來,如使長槍一般,直接刺穿了一層骨甲,地龍再嗤笑一聲,周圍的尖刺調轉矛頭,直指屍祖而去,瞬間被穿成了個刺蝟。


    心悸動得好不舒服,慕容伶正想著喚回屍祖,薑文伸手攔住了她,“信我。”


    語罷,文卯拽著慕容伶往自己身邊靠了靠,隻見屍祖將胸前的長刺全都折斷,兩隻手各持半截長刺,快速的在地龍身上刺出密麻的創口,他俯身一蹲,兩根長刺一齊刺入骨甲邊緣,地龍的表情變得些許不自然。


    屍祖將兩根長刺插入骨甲,往後退了一步,拽住兩根長刺直接掀翻了地龍。他從地龍身上跳下,不屑地撣了撣塵,隨手將兩根長刺扔到一邊,左手抬起,一股醇厚的屍氣迸出,地龍在屍氣的洗禮中動不了分毫……


    “這是哪位屍祖?”


    地龍緩緩凝聚人形,屍氣被震散,他同樣不屑地摸了摸自己的犄角。


    “一條得道的蟲子還敢問我名諱?”


    地龍往手裏哈了口氣,擦了幾下犄角,挑眉看了一眼屍祖,“死了多久了,口氣還是這麽大?”


    “要不是那個著經的小子境界太差,碾死你比碾死螞蟻簡單多了。”


    不等地龍再還嘴,屍祖撿起一根長刺就擲了過去,地龍本想著側身躲過,不料那長刺周身被布滿了屍氣,雖是幸免被貫穿,可也是被屍氣打進了體內。


    他用力地往外咳出屍氣,屍祖抱著肩膀根本不屑一顧,反而不時看向薑文,嘀咕道“天籙的小子嗎……哪來的屍經呢……”


    “屍祖!別走神啊!”地龍或以為偷襲得手,先一聲叫囂了起來,屍祖將身子一扭,手從背後把地龍抓住,一腳踹在地龍腹部,酸臭的綠血吐得屍祖滿身都是,他把地龍摔在地上,一拳打了下去!


    地龍的骨甲齊聚在兩臂之上,縱使這般也被打穿了骨甲。


    “你這蟲子活了不久了吧?隻可惜一點兒天分都沒有啊。”屍祖言語中流露出一絲對弱者的憐憫,抓住地龍扔了出去……


    看似隨手的一扔,地龍已不見了蹤影,整片屍林都被他撞出來了一條路,屍祖撿起一根長刺,折下來最尖的一端,順勢盤起了頭發。


    “我是不是還要多謝屍祖手下留情啊?!”


    地龍與此聲同至,臉上更加的猙獰,滿臉的皺紋格外出眾,脖頸上的青筋也全都凸起,已有不死不休之意。


    屍祖上下打量了一番地龍,念及他修行不易,勸道“現在回去,我不殺你。”


    “那我殺你!”


    此話當即便把屍祖激怒,一拳給地龍悶在了地上,又一腳把地龍踩進了地底,那層骨甲還妄想著把屍祖拉下來,終歸無用。


    “膩了,你們玩兒。”屍祖身上的文籙緩緩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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