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前後這段日子, 王虎幾乎都是在李宅度過的, 跟李欣樂兩人難免會有些口舌之爭,當然,都是背著人的, 李欣樂仍是看不上他,隻覺得這人不是壞人, 就是嘴壞,壞到她忍不住想罵他, 就這麽罵來罵去的, 兩人之間竟有些熟悉了。


    聽說北邊的胡人如今已經攻克了三座城池,眼看就要打到家門口,齊南的人也終於急了, 急到連朝廷都搬家了。


    自從跟李欣樂之間培養了“對立”的關係後, 王虎很注意孫家的動向,過年沒幾天後, 就聽說孫家要搬去雁南縣, 說是那邊有重兵把守,情急之下他急忙去通知了李政然——要分要合得趕快說清楚,否則那家人就要卷嫁妝私逃了。


    李政然也覺得要盡快解決,於是在與母親和妹妹商量後,在欣樂堅決不肯回孫家的前提下, 決定去孫家把事情解決一下,吳氏不願去,政亦又陪著政昔回陽城處理家裏的事——老三再次失業, 厚臉皮地決定重回母親和哥哥身邊——哥倆隻好再幫他收拾一次爛攤子——李政然說的,最後一次。


    家裏也隻剩欣樂能陪著大哥去解決孫家的事了——她是唯一一個不能不去的。


    本來一切都該很順利的,孰知一到鎮上就遇到了官兵設卡,說是朝廷要在這兒屯兵,因為胡人已經打到了林都——


    不知胡人是怎麽做到的,依李政然的計算,就算他們路上一點阻擋都沒遇到,光跑馬也要跑上十幾二十天,怎麽可能這麽快打到林都?不過計算歸計算,他還是決定先回家讓家裏人安排一下,於是將欣樂暫時交給王虎帶到店裏歇息,他回家一趟,說好會盡快趕回來……


    李政然確實很快趕了回來,誰知等他再到鎮上時,關卡已經不再允許普通人通行!


    新年剛過不久,前幾天才下過一場雪,傍晚起了風後,人在街上連眼睛都睜不開——天災人禍一起來。


    “天都黑了,大哥怎麽還沒回來?”欣樂在店裏急的團團轉。


    “要不我們再去看一遍,看能不能說通關卡,讓我們出鎮?”王虎道。


    欣樂是個沒主意的人,如今隻有王虎在,自然是他說什麽是什麽。


    兩人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走出了兩條街,就被巡守的衛兵給趕了回來——天黑要戒嚴。


    兩人隻好在店裏繼續苦等,一沒吃,二沒喝的,凍得直哆嗦。


    “娘的!這麽等下去不是餓死就是凍死,不行,我得出去找人去!”王虎從凳子上跳下來,一拉開門就被吹了滿身雪。


    “萬一你也出去不回來怎麽辦?”不見大哥回來,欣樂已經很害怕,若王虎再走了,她一個人要怎麽辦?


    唉,女人就是麻煩!


    店裏沒有火爐,唯一可以取暖的就是裏間軟榻上的一條厚披風,那還是莫語上次特地拿過來給丈夫中午打盹時蓋的,如今成了兩人的唯一希望。


    未免男女授受不清,欣樂不讓王虎靠近,但也沒有狠心到讓他坐在黑暗裏苦熬,而是兩人一人一邊共用一條披風——


    深夜——


    他們倆都不知道是誰先靠向誰的,總之當兩人糊裏糊塗靠到一起時,體溫刺激了彼此的潛意識,李欣樂驚醒,一把將王虎推開——


    “你他娘——”罵了一半便硬生生止住,王虎氣得差點暴走。


    “誰讓你要靠過來。”李欣樂裹緊披風訥訥道。


    “一個二手貨,我還沒嫌你占我便宜呢!”油燈滅了,他伸手去摸火折,誰知直接搬倒油燈,火氣更足了,“娘的,我今晚還就靠過去了,不喜歡你自己找地方去!”王虎硬躺到了榻子上,扯過鬥篷,愛蓋不蓋,反正他冷得要命。


    而李欣樂因為他剛才那句二手貨哭得不能自抑——


    半天後,王虎歎口氣——火氣早被她哭沒了,“別哭了,不就說一句嘛,至於哭到現在?”坐起身,趁著微微的天光,用袖子在李欣樂臉上隨便抹兩把。


    “你才二手貨——”李欣樂也發脾氣了,連抓帶撓的。


    “好好好,我三手貨行了吧?別哭了,萬一給李哥知道怎麽辦?”


    自從離開孫家後,李欣樂一直沒機會將心裏淤積的委屈發泄出來,今天可找到機會耍無賴了,可倒黴了王虎。


    一個哭,一個勸,弄了大半夜。


    “姑奶奶,我跟你跪下成嗎?”還哭,“算了算了,我出去行了吧?”


    李欣樂本來是想拽回自己被壓的裙擺,誰知不小心把人也給拽了過來……


    “幹嗎?想出牆啊你?”王虎禁不住說笑。


    李欣樂給嚇壞了,沒敢吱聲。


    幸好看不清彼此的臉,否則真不知道該用什麽麵目相對。


    “我如今跟出牆有什麽差別?反正什麽都沒了。”伸手想推開他,忽然覺得哪裏不對,“你身上帶了什麽?”這麽硬……


    王虎是這麽想的——


    反正他的衝動已經很明顯了,而且……好像她也沒反對,何況也不是大姑娘,衝動一下應該沒差吧?就算被李哥知道他欺負了他妹妹,頂多被揍一頓,順便娶了她唄,那麽一來,李哥可就是他大舅子了——男人衝動的時候,腦子都不太好用。


    而李欣樂——


    除了有點被嚇到外,還有一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外加一時的腦熱和叛逆——叛逆期遲到是件相當麻煩的事。


    兩個完全弄不清自己在做什麽的男女最終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孫達夫那個混蛋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咳……你跟他真沒圓房?”王虎盤膝坐著。


    “圓了……”李欣樂縮在一邊抱著膝,好奇於王虎做得事情居然跟孫達夫不一樣!


    “那你怎麽還會是……啊?”王虎有點不知該說什麽。


    “我怎麽知道,不要跟我說話。”李欣樂現在是真得很想死,因為直到剛才,她才知道圓房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出嫁前母親說得天馬行空的話她一點也沒聽懂,而洞房時,孫達夫似乎也沒做對事情。


    王虎默不作聲了好一會兒後,突然嗬嗬笑了出來,“孫達夫這娘娘腔,我就說他上不了床!”


    李欣樂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威脅道:“我告訴你,今晚的事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不許跟任何人說!”


    “我怎麽能占你這種便宜?反正娶誰都是娶——”


    “你閉嘴!誰要嫁你,你敢再多說一句,我就……我就死給你看!”


    王虎嗟一聲,“反正我又沒少半兩肉,是你說不用負責的,回頭不要告訴李哥來揍我!”


    ……


    沉默,冗長的沉默與尷尬——


    一對絕不可能,甚至相互看不順眼的男女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


    怪了。


    “我是這家店的店主——”門外李政然的聲音終於打破了屋裏的寂靜,屋裏的一男一女嚇得差點背過氣去。


    李政然沒能馬上進來是因為遇上了巡守的士兵,跟他們解釋了大半天後才得以進到店裏——這恰好給了屋裏兩人消滅證據的時間。


    “老虎,欣樂呢?”李政然進來後擦亮火折,第一句話就是問妹妹的下落。


    王虎就僵直地站在門口。


    “大哥,我在裏屋。”李欣樂答。


    “出來跟我一起回去。”李政然開始收拾店裏的東西,順便對王虎道:“老虎,這是通行牌,設卡的衛士長我正好認識,臨時借給我用一下,明天午後換班就不能再用,你今晚回去收拾收拾,要是想出鎮,記得一定要在中午之前,“六番鎮恐怕呆不下去了。”


    “胡人真打過來了?”王虎接下令牌。


    “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不過這裏要被戒嚴,不出來可能後麵會很難通行,你若沒地方去,明天一早就到我那兒。”


    “好。”


    李政然收拾了錢盒裏的銀子,順便將自己肩上的鬥篷蓋到妹妹身上——外麵風雪很大。


    “老虎,裏屋還有條鬥篷,你拿著披上,外麵風雪很大。”李政然道。


    李欣樂、王虎互看一眼——那鬥篷哪敢穿出去!


    “我知道了。”王虎心虛道。


    “那好,我先帶欣樂回去——”李政然拉了妹妹就要出門。


    “等一下。”王虎解了脖子上的毛圍脖遞給欣樂,因為她的手光著。


    “我不要。”欣樂嘟噥道。


    “欣樂,什麽樣子?”李政然教訓妹妹的不懂事。


    欣樂接過圍脖,順便用眼神威脅一下王虎——他敢說出來,她就跟他沒完!


    李政然兄妹倆離開後,王虎撓撓耳朵……奶奶的,他今晚都做了些什麽?都怪孫達夫那混蛋,連自己老婆都沒睡過,害他現在覺得自己像是哪裏有愧一樣!


    不行,死不承認太不像男人了,他得找機會跟李哥說實話……


    ***


    這一宿,李欣樂一直沒睡著,倒不是在哀悼失去的貞潔,而是——她怎麽會做出那種事來?那不該是她做得事啊,而且對方還是王虎那種混蛋,天呐……


    她很想用年少無知來替自己脫罪,可是——她已經二十歲,而且還嫁過人,再年少無知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丟人的事來啊——


    一定是被孫家害得,那孫達夫對她碰也不碰,害她覺得自己毫無吸引力,進而腦子發熱做出了這種事!


    “欣樂,怎麽還不起來?幫你你大哥大嫂一起收拾東西?”吳氏抱著小孫女在裏屋門口叫一聲女兒——這丫頭真是越來越讓人頭疼。


    “——我這就起來。”李欣樂慌忙著開始穿衣服。


    來到外屋時,見母親滿臉的不高興,不禁低下頭不敢吱聲。


    “瞧你這綿性子,難怪婆家給你臉子看,一點眼色都沒有。”吳氏小聲教訓道,“還不快去幫你大嫂收拾行李。”


    “哦。”欣樂乖乖地往莫語屋裏去。


    莫語覺出小姑子有些畏縮,像是隨時都會受驚的模樣——


    “昨晚被嚇到了吧?”


    “啊?昨……晚?”欣樂的眼神遊移不定,“沒,沒有。”


    莫語再想問時,李欣樂已經悶頭開始打包行李。


    “李哥!”是王虎的聲音。


    一聽到王虎的聲音,就見李欣樂驚慌地站起身,在發現自己的舉動太過突兀後,忙解釋道:“我……去廚房一下,我餓了。”匆匆出去。


    莫語放下手上的包袱,好奇於小姑那驚慌失措的樣子,不過眼下不是好奇的時候,還是等安定下來再問她吧——政然說要搬到運河下遊去,今天就動身。


    院子裏,李政然正在套車,王虎背個小包袱在他身邊,一身青衣長袍,看上去竟有幾分書生氣——如果他沒有把前襟紮到腰上的話。


    “欣樂?”李政然好奇妹妹幹什麽要站在他身後,“有事?”


    “我……”偷偷瞅一眼王虎,她是擔心王虎跟大哥胡說昨晚的事,“我想問你餓不餓。”


    李政然揚眉,“我剛吃過啊。”看一眼王虎,“正好你帶老虎去吃點,他還沒吃。”


    “哦。”李欣樂看一眼王虎,後者竟也順從地跟了過去。


    “他們怎麽了?”李政然將妻子遞過來的包袱扔進車裏,眼睛卻看著妹妹的背影。


    “記不記得前兩天我跟你說過什麽?”莫語悄道。


    李政然搖頭笑笑,“就算老虎願意,欣樂也不願意,那丫頭雖不愛說話,不過心到是挺高的。”


    “等等看吧,老虎人不錯,雖然以前犯過渾,卻也是頗有男兒氣的人,就是——娘應該不會同意。”莫語伸手整理一下丈夫的衣袖,心道家裏有她一個“出身不好”的媳婦就夠婆婆難過了,再來一個,真不知道她還怎麽過日子。


    “暫時別告訴她。”李政然道。


    “這麽說你同意?不嫌棄老虎的出身?”莫語笑問。


    李政然隻笑不答,順手掐住妻子的腰,將她抱坐到車上,“別再亂動了,小心身子。”大手覆到她的小腹上。


    莫語驚訝於他的動作,“你……知道了?”自己也是前兩天才發現的,本不打算這麽快告訴他,畢竟眼下的情況太亂,怕給他添麻煩。


    “你是我妻子,你的事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歎氣,“隻是眼下的局勢——你可能要辛苦一些了。”奔波肯定是在所難免。


    “沒事,隻要你在,我什麽都不怕。”說著跳下車。


    “我怕,你還是別到處亂竄了,我看著眼暈。”拉著她的手往屋裏歇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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