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補丁撂補丁的衣服,幹著最重最髒的體力活,每天都吃不飽飯,還經常挨打。


    薑娘娘雖然表麵上沒要阮娃的命,實際上是深知宮中那些太監的習性,等著慢慢讓人把他作踐至死。


    因為總是餓著肚子,阮娃從十四歲開始,就沒再怎麽長高。


    真要找自盡的理由,幾百次都有了。但他心裏憋著一股惡氣,支撐著他在困境中苦苦掙紮。


    就這樣過了兩年,到了建純六年的盛夏。


    那天正午,熱得不能再熱,在屋裏還好些,出門就一身的汗。有禁衛軍的兵士來要馬,負責牽馬的太監懶待動,就支使阮娃去做。


    這禦馬監內,大夥兒都習慣了任意作踐支使阮娃,反正他不能反抗,也沒個靠山告狀申冤。


    阮娃不敢怠慢,連忙去馬廄找了匹馬出來,套好鞍韁,牽到門口處,來到那一身鮮亮衣甲的禁衛軍兵士麵前。


    他天天洗刷馬匹,給這些馬喂草料、撿糞便,馬兒們倒還聽他的話,所以並沒有費太大的事。


    “官爺,您的馬。”


    阮娃低眉躬身,生怕言辭舉止間做錯了什麽,大氣都不敢多出。


    那兵士卻伸出手,抬起他尖瘦的下巴,笑道:“你這小太監,長得倒是幹淨秀氣,跟女孩子似的。叫什麽名兒?”


    “回、回官爺的話,奴婢叫阮娃……”阮娃戰戰兢兢,不知道那兵士要做什麽。


    兵士打量了他一番,宮裏的人,眼睛向來最毒。


    他一眼,就能看出阮娃是沒什麽靠山,總受欺壓的小太監。


    “嘿嘿……阮娃嗎?”兵士笑了笑,鬆開他的下巴,牽過馬匹,聲音戲謔中帶些威脅,“今兒入夜後,哥哥就在門口等你,不來的話,有你好瞧的。”


    說完,兵士便牽著馬走了。


    阮娃站在原地,不知自己哪裏得罪招惹了他,平常又被欺負的怕了,細細發著抖。


    他回到馬監後,就這樣一邊幹活,一邊提心吊膽的過了半天,熬到入夜。


    這宮裏的人,他誰也得罪不起,沒奈何,隻有按照那兵士的話,來到禦馬監門口。


    門口處,不止是白日裏來的那個兵士在等他,而是足足來了四五個兵士。


    他們一見阮娃,便齊齊朝白日裏來過的那個兵士,哄的笑出聲:“小章,這貨色確實能解悶,虧你找得出來。”


    說完,就將阮娃圍在中間,勾肩搭背的朝深深夜色中走去。


    阮娃被帶到了他們的住處。四五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男人,扒光了他的衣服,足足折騰了他一夜。


    阮娃第一次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也能做那種事情。


    直到天朦朦亮,阮娃才跛著腳,忍著後庭撕裂般的疼痛,蹣跚著離開了那個地方。


    不過,也不是沒有半點好處。


    那些人折騰完他以後,給他端來了一些剩飯和糕點。兩年來,他第一次吃上了頓飽的。


    在那些人的麵前,他沒有流淚。但在回禦馬監的路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


    他知道他人輕命賤,卻沒想到會變成連妓都不如的東西。


    這一夜,他看清了很多東西。


    兄弟、朋友……什麽兄弟朋友?


    他和柏嘯青之間,一在雲端一在泥潭……處境遭遇完全不平等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有真正的兄弟朋友?


    他竟還希冀著,能在柏嘯青身上得到那一點點溫暖慰藉,真是癡心妄想。


    但他怎能甘心?無論如何,他還年輕,一定要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能夠熬到出頭的那天。


    或許……今天晚上的這種事,可以當做與別人交換食物,以及庇護的籌碼。


    阮娃想到這裏,慢慢止了淚,摸了摸自己的臉。那是副清麗姣好的相貌,他一直知道。


    像他這種人,一旦進入紛繁複雜的皇宮,就是將命運與未來全部押在了賭場上。如今,他全部的賭資,也隻有這副皮相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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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馬監這地方,還是過於引人注目。之後,阮娃為了在薑娘娘手下保命,又主動下調到了香坊。


    他白天幹著分內的活路,夜間卻並不住在香坊裏麵,而是輾轉於侍衛之間,甚至寂寞宮闈娘娘們的臥房。


    每個夜晚降臨之前,以及天亮之前,他恨不得把自己洗得脫層皮才好。


    夜晚降臨之前,是害怕侍衛或者娘娘們嫌棄身上的臭氣,從而失了依靠;一夜交媾後,在天亮之前,又會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髒汙不堪,比香坊最臭的地方,還要惡臭。


    日子就這樣慢慢的挨著,靈魂似乎也漸漸麻木。


    柏嘯青十六歲,即將從軍那年,偷偷來香坊看過阮娃,帶著一包銀子,叫阮娃贖了身價,離開皇宮。結果被阮娃吼了一頓,把銀子扔了出去。


    阮娃這些年來,沒有得到過別人真正的關心,內心對愛的渴盼到了極點。雖然知道柏嘯青眼裏隻看得到薑娘娘,心底的最深處,其實還是隱隱期盼著。


    但柏嘯青的這一舉動,令他對柏嘯青的怨,變成了恨。


    薑娘娘整他,柏嘯青是知道的,一直知道。但柏嘯青最後,卻選擇了讓他離開,讓他消失在柏嘯青的生命中。


    他怎能不恨?他怎能遂了那些人的心願?


    不,他不走。他就是死,也要成為梗在柏嘯青心裏的一根刺,讓柏嘯青永遠記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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