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雨,雨絲斜斜,落在樹枝、江河和雨棚頂上。


    燒烤攤的火光亮著,灰煙如雲般朝夜空上冒去,很快就被雨給打散了。


    籌備演唱會時,白天黑夜地排練,如今演唱會結束,顏昭腦海裏那根弦也就驟地鬆開了。


    他把宋晶強調的飲食規範拋在腦後,打發走了小豆和鍾靈,和沈元庭一起,在江邊的燒烤攤上點了食物和燒酒。


    攤上除了他倆和攤主,沒有其他的客人,他也不用擔心自己是不是會被認出來,大膽地摘了口罩。


    點的都是他愛吃的,五花肉肥得流油,玉米粒表麵焦黃,帶著股被烤出來的特有風味,還有韭菜串兒和烤茄子,都有著獨屬於市井的煙火氣。


    顏昭喝了口酒:“我暫時回不去,這期團綜在這裏拍。”


    沈元庭什麽都沒吃,問:“明天就拍?”


    “對,馬不停蹄的,把人當牛使。”顏昭吐槽了一句,“這次也不給台本,不知道導演又在想什麽壞點子。”


    沈元庭道:“我看網上都說你是花瓶。”


    “我才不是!”顏昭咬下一串五花肉,“剪輯故意的,要給我保持人設嘛,就把我大顯身手的地方全給剪了!我下次幹脆什麽都不做好了,還給後期減輕工作量。”


    沈元庭手指敲打著桌麵,好似沉思。


    顏昭問:“對了,旺仔呢?”沈元庭飛來海城了,他的寶貝貓怎麽辦,給誰照顧?


    沈元庭笑道:“送去盛忻家了。”


    “哦。”顏昭對盛導印象可不好,也沒多說什麽,轉而好奇道,“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沈元庭說:“秘書也在,他們已經走了。”


    顏昭:“……”他們?你到底有多少個秘書啊!


    “我兩點走。”


    “下午?”


    “等會兒,淩晨。”


    顏昭放下燒烤,驚訝道:“你怎麽挑這個時間?早一點的,或者明早的不行嗎?”


    “明早有會,不能推遲。”沈元庭看著他,“本來是十點半的航班,想陪你一會兒,就推遲了。”


    顏昭挑了下眉,語調波瀾壯闊、抑揚頓挫,好像在念課文:“啊,我好受寵若驚啊!”


    沈元庭:“……”


    顏昭朝他俯過身去,拎著酒杯,燒酒晃蕩。幽暗的暖橘色燈光下,他黑眸裏含著揶揄:“沈元庭,你是不是想泡我?”


    “……”沈元庭不動聲色,“你醉了。”


    “我沒有!”顏昭悶了一口,“你為什麽不回答,你是不是心虛?”


    有些頭疼,沈元庭捏了捏鼻梁骨。


    “我酒量可好了。”顏昭彎起嘴角,得意道,“以前有人特意來灌我,我都沒醉過。我有次去r國,把能嚐的酒都嚐了,伏特加泡草莓,冰鎮泡一夜,剩下的草莓就有酒味兒了……”


    顏昭說到一半,打了個酒嗝。


    沈元庭:“……”三杯你都還沒喝到。


    顏昭放下酒杯,用手捂住發燙的臉,呆了一陣子後,繼續喝:“我剛才說哪兒了?”


    看來以前是個酒鬼。沈元庭想,但這具身體的酒量確實很淺。


    烤架下的火隨風搖曳,棚子上掛著的提燈咣當當響,光影也跟著震顫起來。


    顏昭的麵龐浮起兩抹不明顯的紅,黑眸濕漉漉的,像一顆光華流轉的黑珍珠,應該被小心翼翼地藏起來。


    沈元庭給顏昭戴好口罩,領著他回了酒店。酒店的工作人員早就簽了保密協議,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地看著高大的男人牽著小明星的手,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上,在不斷縮小的縫隙裏,小明星把下巴擱在男人的肩上,眯著眼,像一隻撒嬌的布偶貓。


    顏昭醒來的時候,日光蒙蒙,屋內的一切都像罩了一層紗。


    他頭有點暈,宿醉的體驗對他而言還是頭一遭。


    桌上,放著一板醒酒藥。


    顏昭把藥吃了,快速衝了個澡,頭暈便緩解不少。


    他沒有喝斷片,還記得昨天他是怎麽給沈元庭吹自己千杯不倒的,也記得他問沈元庭“你是不是想泡我”。


    啊,喝酒誤事。


    沈元庭怎麽會想泡他,看他那八風不動的眼神就明白了。


    吹頭發時,小豆把早餐買上來了,是清淡的白粥和小菜。顏昭覺得他和鍾靈這幾天跟著他受苦受累,慘得很,給他們放了個假,鍾靈女孩子先休息,明天再輪到小豆。


    綜藝下午開拍,顏昭早上也沒閑著,撿了個劇本來看,順便自己練下台詞。他還想重新回歸影視圈,拍電影拿金獎呢。


    到了下午,天色陰沉。


    顏昭踩著點到,秋成天對他嘲諷地哼了一聲,寧雲帆則表情複雜地望著他,眼中盡是嫉妒和憤恨。


    趁導演組在一旁嘰嘰咕咕不知道在商討什麽,寧雲帆把顏昭拉到一旁,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不要太過分了。”


    顏昭問:“我怎麽了?”他從演唱會散會後就沒再見過寧雲帆,怎麽又惹到他了?


    寧雲帆紅著臉說:“你怎麽可以……讓他進酒店!”


    “……”


    顏昭看了他一眼,哦,原來是這事。酒店人多嘴雜,他撞見了也不是不可能。


    顏昭道:“不好意思啊。”


    他服軟服得這麽幹脆利落,寧雲帆心底反而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果然,顏昭接著道:“我昨晚叫得太大聲了麽?”


    寧雲帆:“………………”


    寧雲帆氣急敗壞:“你!無恥!”


    顏昭垂下眼,睫毛長長。他扶住自己的腰,揉了揉,抱怨道:“沈元庭太壞了,我都叫他不要那麽用力,他還使勁兒弄我,但他技術好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寧雲帆總覺得他眼角帶著一絲饜足,羞得滿臉通紅:“你!你不準再說了!”


    “怎麽說不得?”顏昭瞥了他一眼,“難道你和韓宇軒不做?”


    寧雲帆嘴張開,幾次想要說話,又把那些全都憋回肚子。最後,他放狠話道:“你給我記住!”便甩手揚長而去。


    顏昭慢吞吞揉著腰,心想:唉,當愛豆真慘,年紀輕輕,腰就出了毛病,還要別人幫忙按摩。


    當然,寧雲帆會理解成什麽就不關他的事了,要怪就怪他自己不純潔。


    mu隻有四個人,每周都會空降兩個嘉賓。這次來的是淩簫和吳妙竹,淩簫見了顏昭,衝上去就和他擊掌。吳妙竹則是女愛豆,擔當綠葉中的一點紅。


    拍攝地點在海城的一個大型遊樂場內,時處淡季,遊客不多。


    導演組給他們安排的任務是,體驗遊樂場內工作人員的一天,共有六個職位,抽簽決定。


    寧雲帆抽到face character,可以看作職業的cosy,他飾演遊樂園裏的王子一職,在夜晚會與遊樂場的公主跳舞,原王子在拍攝結束前會給他打分。


    秋成天、方星宇、淩簫和吳妙竹分別是安保隊成員、大玩偶扮演者、售貨員和導玩員,分別有各自的任務。


    而顏昭……


    他看著自己手裏的那張紙條:鬼屋最帥的鬼。目標:讓30個遊客當場飆淚。


    淩簫撇過頭來偷看:“哇,你這個任務好簡單,我要賣一百盞蘋果燈呢!誒,小顏,你怎麽不說話?”


    顏昭:“……”導演組草泥馬,他怕鬼啊!!!扮個屁的鬼!!!


    顏昭說:“我和你換吧,我不忍心當一個嚇人的壞鬼。”


    淩簫:“好呀好呀,我可喜歡扮鬼了,上次萬聖節我就當的吸血鬼。”


    顏昭:“???”你們明明不是同一個物種!


    “咳咳,不可以換!”導演急忙製止,這個抽簽結果都是他們故意設計的,兩個飛行嘉賓抽到的任務都很輕鬆,就是怕網友罵他們排外,不過團內隊員就可以可勁兒折騰了。


    他提醒道:“任務到晚上八點鍾結束,根據遊樂園的輪崗製度休息,當然你們不想休息也行。”


    於是拍攝正式開始。


    顏昭先去化妝間化妝,任憑化妝師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哪怕親眼見了“最帥的鬼”變成單純一隻“鬼”的過程,他還是不敢一直盯著鏡子裏的人看——他臉上像刷了白漆一樣,眼圈兩團青色,嘴唇那邊被大紅色拉開,還用棕黑色填補出縫了針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吃小孩的妖怪。


    歎了口氣,他轉過身,身體忽地僵住,隻見門外疊了一群鬼,個個麵容猙獰,仿佛剛剛橫死,屍體還很新鮮。


    吊死鬼:“赫赫,讓我看看又來了哪個倒黴鬼!”


    顏昭:“……”


    臥槽fugc*dh……!!!冷靜!冷靜!


    吊死鬼:“咦?很鎮靜嘛,無頭鬼,你看看我今天的妝是不是沒化好。”


    無頭鬼:“老大,我沒有眼睛啊。”


    吊死鬼罵道:“廢物,要你何用!”


    顏昭開口,語氣冷得像是一捧冰:“我可以上崗了嗎?”


    吊死鬼:“噢噢,這麽急啊。好吧,和我一起去地府,我們攜手共建社會主義新陰間!”


    攝影師將這感動人間的一幕記錄下來,畫麵裏,兩隻鬼走在最前麵,一群鬼走在他們身後,個個挺胸抬頭,臉上洋溢著勞動鬼民的驕傲和自豪!


    拍攝室內,導演困惑道:“他怎麽一點都不怕的,膽子這麽大?”


    可實際上,顏昭表情僵硬,全靠大濃妝遮掩,而他內心的彈幕已經從“南無阿彌陀佛”刷到“上帝保佑”,再變成“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了。


    也不知道連續抱三個宗教的大腿有沒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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