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月光輕灑在前方的池塘上。


    秦陌芫站在池塘邊,負手而立,一身藍色衣袍被夜風吹的袍角輕盪,墨發輕揚。


    來了四王府,府裏的管家告知她四王爺去了皇宮,不知何時回來。


    管家將她安排在後院廂房,這裏的一切著實比秦家寨好多了。


    但她仍舊思念秦家寨的一切。


    身後傳來細碎輕緩的腳步聲,伴隨著丫鬟恭敬的聲音響徹在池塘周圍,「二小姐。」


    秦陌芫微怔,轉身,視線落在對麵輕緩而來的女子身上。


    水藍色的衣裙將她的嬌軀襯的愈發玲瓏有致,黛眉杏眸,紅唇齒白,肌膚勝雪。


    梳著精緻的髮髻,在脖頸前留了一棕長發,舉手投足間,嫻雅溫柔。


    女子芊白的指尖捏著手帕,對著她微微頷首,笑意疏離,「想必這位公子就是秦公子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秦陌芫亦是頷首,「二小姐。」


    她同樣語氣疏離淡漠。


    女子抿唇輕笑,「秦公子當真是一表人才。」


    這誇獎,著實讓她有些臉紅。


    她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可不覺得她來隻是為了看她一眼。


    果真,二小姐黛眉微擰,微一抬手,兩邊的侍衛和丫鬟紛紛退了出去。


    秦陌芫負手而立,眉心微挑,疑惑的看著她。


    二小姐上前兩步,低著頭,紅唇輕啟問了一句,「秦公子在鳳城一直和年公子見麵嗎?」


    原來是為了年旻禾。


    她淡笑,「嗯,我與年公子也算是朋友,談的來。」


    女子俏臉微紅,紅唇輕抿著,那似有似無的嬌羞當真是看的秦陌芫悶頭想笑。


    她沒想到臨城還有個愛慕年旻禾的官家小姐在,而且身份尊貴。


    二小姐抬頭,一雙璀亮泛著螢光的水眸望著她,「秦公子可否告知我……」


    紅唇輕抿,似乎對後麵的話不知如何開口。


    秦陌芫略微瞭然,眉心輕挑,笑的促狹,「二小姐是想問秦公子在鳳城可有心儀之人?」


    陡然間二小姐俏臉像是沁了大紅的胭脂,一雙瑩白的雙手絞著繡帕。


    她悶悶的點了下頭。


    秦陌芫淡笑,「自從我與年公子相識,他便是孤身一人,唯一親近的人隻有他的親妹妹。」


    對麵的女子水眸盪起一絲喜悅,即可便被隱匿下去。


    她輕笑,「謝秦公子。」


    夜色微涼,此刻池塘邊的寒意漸漸襲來。


    秦陌芫掃了眼遠處,微頷首,「夜深寒涼,二小姐與我一個男人待在這裏不太合適。」


    言下之意對方聽得出來。


    二小姐點頭,從袖袋裏取出一枚玉佩雙手奉上,「還請秦公子回鳳城時將此物交給年大人。」


    秦陌芫接過玉佩收起來,點頭答應。


    就在她離開時,秦陌芫問了一句,「二小姐可知道五王爺諸葛千羽是否回來了?」


    不意她會問此,二小姐愣了片刻應道,「這個不知,不過明日應該回來,今日我聽表哥偶然提起了。」


    表哥?


    莫非是府邸的四王爺?


    *


    一夜無眠,翌日,四王爺還未召見她,聽下人說還未從宮裏回來。


    秦陌芫倒有些好奇,朝堂發生何事,竟讓王爺徹夜在宮裏。


    走出王府,她準備去鐵匠鋪再打一些小尖刀,以防備用。


    臨城畢竟是天子腳下,街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當真是一幕繁榮昌盛的景象。


    邁出的步伐驀然一頓,她微微側頭,不動聲色的掃了眼身後。


    有人跟蹤她!


    她絕對沒有感覺錯。


    眉心微蹙,她斂著心神,朝著前麵人少的地方而去。


    誰知還未走出幾步,身後驟然響起一道憤怒夾雜著得意的聲音,「臭流氓,真的是你!」


    隨之,淩厲的一鞭子對著她後背猛抽了過來,卷著凜冽的殺意。


    周圍的百姓嚇的紛紛後退,頓時熱鬧的街道變的有些空蕩。


    秦陌芫神色一凜,快速側身躲過淩厲的鞭子,傾身跳向一旁的架子後。


    當看到來人時,臉色微變。


    靠!


    要不要這麽有緣?


    竟然是藍靈酒!


    藍靈酒手握鞭子走過來,一張俏臉透著得意,「哼,臭土匪,我看你今日往哪躲!」


    在鳳城的屈辱讓她回到臨城後就一直憋屈著。


    尤其是那晚在阡冶哥哥那裏,被這個臭小子差點……!


    想起這個她就一肚子的悶火,本想找這個土匪頭子算帳,奈何因為急事隻能趕回臨城。


    沒成想今日在臨城街上竟然碰到了她!


    今日不殺了她,難消她心頭之恨!


    秦陌芫抽出腰間的軟劍,不耐的瞪著她,「臭丫頭,你有完沒完了?」


    她在臨城的敵人可不少,更不想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和別人起衝突。


    藍靈酒一甩鞭子,張揚冷笑,「今日本小姐不將你五馬分屍,就跟你姓!」


    她一擺手,冷喝道,「給我上!」


    頓時從她身後冒出一群護衛,手握長劍沖了過來,將街道中間的少年圍起來。


    藍靈酒握著長鞭走來,雙臂環繞,臉色陰狠,「臭土匪,我看你今日往哪逃!」


    秦陌芫眉心擰在一起,頗為頭疼。


    看來今日這一仗在所難免了。


    那些護衛衝上來,都被她幾腳踹出去。


    後背揮過來長鞭被她抬腿一勾踩在腳下,抬腳轉了個身子將撲過來的護衛給踹了出去。


    這些護衛連他們秦家寨的小匪們武功都不如。


    藍靈酒想抽出長鞭,卻被秦陌芫踩在腳下,無論怎麽用力都無濟於事。


    她氣的瞪著少年,「你找死!」


    秦陌芫輕蔑挑唇,「今日是誰找死?」


    語落,手中長劍一揮,斬斷了長鞭。


    藍靈酒因為用力拉著長鞭,失去重力,身子驀然朝後倒去。


    身後,是橫著放了一把長劍,若倒下去,絕對重傷。


    她驚恐大叫,想要扭轉身形,卻已然來不及。


    眼看就要接觸鋒利的長劍,她閉上雙眸——


    但,毫無痛意!


    而且,腰間暖暖的,更是一緊,天旋地轉間,她已經安全落在別處。


    耳畔傳來溫熱的呼吸,熟悉惱人的聲音傳來,「小美人兒,嚇著了?」


    藍靈酒驟然睜開雙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臉色瞬間煞白!


    「臭土匪,放開我!」她掙紮著,卻被秦陌芫直接箍住雙臂。


    她騰出另一隻手,捏著藍靈酒的下顎逼她直視她的目光,「小美人兒,你方才說殺不了我就跟我姓,莫非是想嫁給我?」


    見她氣的小臉憋的青紫,她笑意更甚,「要不今晚小爺就收了你做我的壓寨夫人如何?」


    藍靈酒氣的身子抖的厲害,一口銀牙想要咬死這個的少年!


    她瞪了眼身後狼狽起身的護衛,大吼道,「一群廢物,快去找我爹爹殺了這個人!」


    身後的護衛見藍靈酒被少年挾持,登時嚇的臉色一白,「臭小子快放了我家小姐,不然我們將軍絕不會放過你!」


    將軍二字直接砸在秦陌芫耳旁,聽的她一怔。


    莫非這藍靈酒是臨城大將軍之女?


    特麽的,她走了什麽狗屎運?


    幾乎把臨城的權勢大官給得罪完了!


    她剛想鬆開藍靈酒,準備回四王府好好躲起來。


    誰知藍靈酒看向她身後,委屈至極的聲音蹦了出來,「大哥,快救我,這個土匪欺負我!」


    秦陌芫頭皮發麻,隻覺一股凜冽的殺意席捲而來。


    她鬆開藍靈酒朝一旁閃去,手握軟劍,冷冷的看著身後來人。


    來人渾身透著剛正冰冷的氣息,俊朗的臉上繃著殺意和怒意。


    隻是薄唇上長了些許的胡茬,顯得他愈發成熟穩重,帶著絲絲野性的氣息。


    秦陌芫心裏忍不住咒罵,她真是到了八輩子黴,走個路都能碰見仇家。


    更沒想到藍靈酒的身份居然是大將軍之女。


    藍靈酒跑到男人身後,雙手拽著他的手臂,一抬手怒指向秦陌芫,憤恨道,「大哥,當初在鳳城就是他差點,差點……」


    最後的話她氣的沒能說出來,卻讓所有人瞬間明了。


    百姓們皆是看向站在那裏的少年。


    沒想到她膽子真肥,竟敢對大將軍之女動歪心思。


    真是活膩歪了!


    藍蜀冉劍眉微擰,側眸帶著訓斥的目光看向藍靈酒,「女兒家的,說話口無遮攔,成何體統。」


    藍靈酒這才驚覺是在大街上,若是讓臨城人都知道她差點被秦陌芫……


    那她日後還如何麵對所有人?


    秦陌芫冷著臉,唇角輕佻,戲虐道,「藍靈酒,你隻說我差點輕.薄你,卻為何不說緣由?」


    一句話,藍靈酒臉色大變,緊咬著下唇怒瞪著她。


    藍蜀冉冷眉,這才將視線放在對麵少年身上,沉了聲音,「這個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秦陌芫眉心微挑,掃了眼前麵的茶樓,「那間茶樓如何?」


    她知道這個男人的目的,也算是心裏多少鬆了一口。


    從他的言談舉止,還有氣度上,她覺得,此人是個明智理的君子。


    *


    茶香四溢,飄蕩在鼻翼間,倒是讓人浮躁的心安定了不少。


    雅間內,三人對立而坐。


    秦陌芫手執茶盞,目光清冷,無視藍靈酒一直怒視著她的視線。


    藍蜀冉正襟危坐,問道,「秦公子可否告知為何這般無理對待小妹?」


    藍靈酒冷哼,先聲製人,「大哥,她……」


    「你閉嘴。」男人轉頭看著他,兄長的姿態展現出來,倒是讓這丫頭頓時不甘心的閉了嘴巴。


    秦陌芫眉心微挑,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到沒想到這個野蠻霸道的丫頭還有人收拾的住。


    她放下杯盞,冷嘲的瞥了眼氣憤的藍靈酒,直接實話實說。


    「藍靈酒半夜爬牆要去我朋友房間,被我當場抓住,隻是當時秦某有些醉酒,不小心冒犯了她而已。」


    迎著男人瞬間冰沉的目光,她唇角一挑,笑的冷艷,「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半夜翻牆去男人的房間意味著什麽?況且對方還是個和尚!」


    「你閉嘴!」藍靈酒氣的怒拍桌子站起身,作勢要將桌上的茶盞扔過去。


    剛要伸出的手被一隻大手驟然握住,藍蜀冉瞪著她,語氣了盡是訓斥,「怪不得你之前離家出走,淨做一些讓藍府丟臉麵的事情,別忘了他是出家人,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


    秦陌芫眸色微眯,一抹疑慮劃過心頭。


    聽對方這意思,藍靈酒糾纏阡冶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似乎他們都知道阡冶的身份。


    「大哥,你怎麽能當著到外麵的人訓斥我,尤其是這個混蛋!」


    言罷,她一揮袖,手直接指向坐在那裏的秦陌芫,俏臉上滿是憤恨。


    藍蜀冉臉色黑沉,直接拽起藍靈酒往出走,「從今日起你就在府裏好好待著,等你什麽時候知道錯了再出來!」


    直到出了雅間,男人都未曾回頭。


    倒是藍靈酒回頭,一雙眸犀利猙獰,「你給本小姐等著!」


    秦陌芫捏了捏眉心,著實有些疲憊。


    這都叫什麽破事?


    提起阡冶,她現在滿心滿眼裏都是擔憂。


    走出茶樓,忽然察覺暗中有道視線似乎追隨著她。


    心頭驟然騰起濃烈的怒火!


    真他媽沒完沒了了!


    她快速轉身,循著感覺看過去。


    遠處二樓窗杵上,一道身影讓她渾身僵硬在原地。


    一頂銀麵,一身白袍,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讓她心頭一顫。


    麵具大俠!


    本以後天才能見到他,沒想到今日就見麵了。


    轉身拾步奔過去,迫切的想從他那裏得知阡冶的下落。


    窗杵內,麵具下一雙眸微眯,薄唇挑起一抹興味。


    一撩前袍,他坐在軟椅上,手上的摺扇撐開,優雅的扇著。


    半晌,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瞬,房門從外推開,一抹藍色身影站在門外,俊秀的容顏有著些許的薄汗。


    「麵具大俠,還真是你!」秦陌芫關上門坐在他對麵,「你一直在臨城嗎?」


    男人輕笑一聲,合起扇子,「麵具大俠?」


    摺扇敲了敲臉上的銀麵,「倒也貼合。」


    他的聲音邪魅,音色微微有些晴朗,言行舉止似乎都不一樣。


    幾乎是一瞬,秦陌芫確定一件事。


    眼前的人不是她口中的麵具大俠!


    兩人雖都是一頂銀麵,一襲白袍,但氣質卻完全迥異。


    那人清冷涼薄,雲淡風輕。


    這人邪魅詭異,氣息都透著一抹邪氣。


    放在膝蓋的手驀然一緊,她眨了眨眼眸,笑了聲,「對呀,方才在窗戶看到你便想起說書先生講的麵具大俠,便過來想認識一下。」


    她站起身,聳了聳肩,「不過大俠貌這裏貌似不太歡迎我,我先走了。」


    抬腳便要離開,身後陰邪的聲線卻傳了過來,「我這裏豈是你來去自如的地方?」


    門外驀然響起拔劍的聲音,極為清晰。


    秦陌芫心神緊繃,暗罵自己蠢貨,不看清楚了就跑過來。


    男人撐開扇子,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你口中的麵具大俠是誰?」


    秦陌芫負手而立,神色清冷,「說書先生口中的英雄。」


    「哦?」男人到時頗有興致,「那不妨說說看。」


    說個屁!


    她就是胡謅的!


    但眼前情勢她隻能裝糊塗。


    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她忽然傾身,雙手撐在桌沿上,笑的興味,「故事很長,你確定要聽?」


    男人點頭,麵具下,丹鳳眼尾上挑,「本公子今日很有閑情雅致。」


    秦陌芫輕笑,笑意涼薄,「隻怕讓你失望了,待會四王爺見我還未回府,想必該著急出來尋我了。」


    在聽到四王府時,麵具下的神情微有一絲變化。


    見此,秦陌芫直接一撩前袍坐在軟椅上,好整以暇的倒了一杯茶水。


    指尖輕推,將茶水推至公子眼前,眉眼含笑,「既然公子想聽,那我就慢慢道來,待會若是四王爺來了,也正好可以聽個結尾。」


    少年笑意怏然,精緻的眉眼卻泛著涼薄。


    男人眸色微眯,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似是想從她眼中看出什麽。


    雅間沉靜,靜的隻有雙方的呼吸聲。


    男人沉吟了半晌,倒是忽地笑了一下,「看來你來頭不小呀,本公子到很好奇,你和四王爺什麽關係。」


    秦陌芫挑眉,站起身,雙手拱在身前作揖,「以防四王爺來尋,在下告辭。」


    這一次,對方再未阻攔。


    房門打開,不知何時守在外麵的侍衛已經離開。


    秦陌芫勾唇冷笑,這人忌憚四王爺的身份。


    這四王爺倒真是她在臨城的一個保護牌。


    *


    兩日後,整個臨城洋溢著繁華的氣息,比起以往更加昌盛。


    而四王爺一直未曾出現。


    秦陌芫抓了一個人直接問道,「臨城可是有什麽事?」


    那人怪異的看了眼她,「北涼皇後過幾日生辰,舉天同慶,你竟然不知道?」


    皇後生辰?


    一個生辰而已,要不要搞這麽隆重?


    秦陌芫冷眉,鬆開對方,直奔龔祥客棧而去。


    今日便是和那個男人的兩日之約。


    雅間寂靜,隻聽到外麵喧鬧的聲音,還有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秦陌芫站在窗杵前,望著下方,腦海裏再次想起前日那個麵具男人。


    他究竟是誰?


    房門驟然被推開,秦陌芫斂起心緒,轉身看去。


    一襲白袍入目,一頂銀麵在明亮的雅間內顯的冰冷涼薄。


    男人長身玉立站在她身後,負手而立,黑眸裏好似沁了萬千的黑,濃的抹不開。


    「麵具大俠?」她下意識的問了聲。


    一聲笑意溢出薄唇,下一瞬腰間一緊,便被男人裹進懷裏。


    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讓她徹底放心戒心。


    這個是真的。


    她好奇的問了句,「你有沒有兄弟之類的?」


    問完她就後悔了。


    問的什麽廢話?


    相同的裝扮非得是親兄弟嗎?


    男人鳳眸驀然黑沉,微涼的指尖捏著她的下顎,迫使她仰頭對著他,「為何這麽問?」


    他身上的氣息有些涼,更有些冷。


    秦陌芫眉眼輕斂,抬手勾住他的脖頸,媚笑挑唇,「若是你有兄弟,那我看到他們的相貌自然就能聯想到你了。」


    她拂去男人的手,踮著腳尖,吐氣如蘭,笑的魅惑,「真好奇你究竟是誰。」


    男人眸色微沉,單手捏著她的下顎,以唇封緘。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才離開她,黑眸暗沉,裹著濃濃的黑凝著她,「秦陌芫,你還是這麽輕浮!若是敢對別的男人如此,我絕對讓你生不如死。」


    清冷的聲線卷著寒徹,似是暈染著殺意。


    秦陌芫冷眉,緊抿著唇,惱怒的瞪著他,「你有完沒……」


    唇上一重,又來!


    靠!


    男人捏著她的下顎,「再言語粗魯,我不介意繼續下去。」


    秦陌芫緊抿著唇,想要用手捂住唇畔,卻被他禁錮著無法動彈。


    隻能冷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她裝啞巴可以嗎?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男人鬆開她,一撩前袍坐在軟椅上,身形修長。


    清冷淡薄的聲線響徹而來,「不說話是不想知道那兩和尚的下落了?」


    秦陌芫沉了口氣,謹慎的問道,「他們在哪?」


    見男人朝她看來,她立即雙手捂住唇,生怕晚一步又被他捷足先登。


    麵具下,一雙鳳眸略過一抹笑意,薄唇輕啟,「他們在檀寒寺。」


    檀寒寺?


    又是和尚廟!


    隻是阡冶他們怎會在那裏?


    當即就要離開,身後卻傳來男人寒涼的聲音,「別忘了答應我的事,不然那兩個和尚我會親自讓他們消失。」


    腳步微頓,秦陌芫緊抿著唇,這種被人威脅的滋味真不好受!


    她冷冷的「嗯」了一聲,直接離開,多一分都不想待。


    男人看著她離開的身影,薄唇噙著若有無的弧度。


    *


    檀寒寺,位於臨城外的山上,是臨城最大的寺廟。


    裏麵有得道高僧,據說每年北涼皇上都要親自去檀寒寺上香祈福。


    就連北涼皇室的人對檀寒寺都充滿著敬重。


    當秦陌芫駕馬趕到檀寒寺時,已近黃昏,紅霞染了半邊天,有些蕭瑟。


    高聳巍峨的山上,樹木蔥鬱,台階蜿蜒而上,望不到盡頭。


    遠遠看去,高山之上,白雲盤旋,倒真是一幅美景,卻又讓人由心敬意。


    撩起前袍,她拾步而上,待到了山頂寺廟門前,天色已經泛黑。


    此時寺廟們緊閉,空無一人。


    她抬手輕敲,半晌,大門微微打開一些,走出來一個白淨的小和尚。


    他雙手合十在身前,「施主有事嗎?」


    秦陌芫輕笑,笑的真誠,「夜路難行,想借宿一宿。」


    小和尚楞了一瞬,「施主稍等,我去詢問下方丈。」


    這一幕,當真和她第一次去白水寺時,極為相似。


    過了半晌,小和尚走來,「施主請進。」


    她被安置到後院的客房,小和尚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夜色幽靜,空氣中漂浮著淡淡香灰,令人浮躁的心漸漸安寧。


    外麵靜悄悄的,秦陌芫掃了眼四周,在寺廟裏像無頭蒼蠅一樣轉著。


    前麵一道大門緊閉著,從外麵看,裏麵似有一間禪房散發著微弱的亮光。


    秦陌芫眉間一挑,後退幾步,一腳蹬在牆壁上翻上去。


    還沒有什麽能攔的了她的!


    跳下高牆,她正準備離開,前方驀然奔過來一道黑影,速度極快!


    等那黑影跑近了,秦陌芫徹底慌了,就連雙腿都有些發軟。


    眼前巨大的黑影正是一條巨犬,尖利的獠牙在夜裏泛著森冷的氣息。


    兩隻泛著綠油油的眼珠子兇狠的瞪著她。


    兩隻狗爪子朝前用力按著,這架勢,是要衝上來撕.咬獵物!


    靠!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寺廟裏會有狗?


    還是一條巨型狼犬!


    一人一狗對峙,秦陌芫雙手合十,「狗大爺,你繞道好嗎?」


    她怕狗,怕的咬死。


    更怕被狗咬,古代可是沒有預防狂犬病的。


    巨型狼犬呲牙炸毛,綠油油的眼睛愈發的嗜血,爪子在地上蹬了蹬,以弧線的姿勢越過去……


    *


    夜漆黑如幕,禪房內誦經聲淡淡響起,伴隨著敲木魚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尤為響耳。


    主位上,一年事已高的和尚身著紅色袈裟,手握佛珠看著盤腿坐在那裏的男人。


    他低嘆的搖了搖頭,「阡冶,你此次可還離開?」


    敲著木魚的手幾不可微的頓了一瞬,誦經聲停止。


    男人抬頭,目光清冷,雲淡風輕,「我本就不應該在這裏。」


    無絕方丈神色幽深,「你本就是檀寒寺的高僧,你若回來,誰敢阻攔?」


    男人黑眸輕斂,低斂的長睫掩蓋了眸底的萬千情緒。


    薄唇輕啟,繼續誦經,敲擊木魚的聲音再度徘徊在禪房內。


    「也罷,這樣也好。」絕搖頭輕嘆,拄著佛仗,緩步離開。


    幽靜的小道上,無絕大師臉色愁容,兩道稀疏的眉皺在一起。


    他再次輕嘆一聲,忽然眼前一暗,接著一個黑影撞向他,兩人頓時倒在地上。


    同時遠處響起刺耳的狗叫聲,叫聲逼近,黑影也飛奔過來。


    旁邊藍色的身影低咒了一聲「草!」


    踉蹌著身子站起來一腳蹬在柱子上,雙手緊緊抱著上麵的橫樑。


    無絕愣了愣,「哎喲」一聲,「我這老身子骨,這哪來的香客怎麽進了僧人的禪院?」


    狗叫聲愈發的逼近,掛在橫樑上的少年衣袍微亂,一頭墨發亦是零散的落下來。


    因為過度奔跑而臉龐紅暈,額頭滿是汗漬。


    她擰眉看著下麵齜牙咧嘴,拄著佛仗晃晃悠悠起來的老和尚,問道,「老和尚,那狗你家的?」


    無絕稀疏的眉毛一緊,眼珠子一瞪,抬頭,「哪來的無良小兒說話如此並沒有教養,你才老,你全家都老!」


    老和尚氣的吹鬍子瞪眼,「哎喲」的揉著他那一把老骨頭。


    遠處的黑影奔了過來,狂叫的犬聲嚇的秦陌芫驚叫,「老和尚,快把你家狗牽走,別讓他亂咬人!」


    無絕氣的一張臉色憋得通紅,總覺得這少年說話在指桑罵槐。


    那黑狗撲了過來,直接繞過了老和尚,跳起來想要咬架在橫樑上的少年。


    秦陌芫氣的腦門突突直跳!


    這狗特麽的這麽會認人嗎?


    專挑著她咬!


    眼看著大黑狗跳起來就要咬住她的袍角,秦陌芫嚇得大聲尖叫,「救命啊!!!」


    無絕耳膜刺的鈍痛,剛要喝止大黑狗,遠處驀然傳來一道清冷嗬斥的聲音,「大黑,回去!」


    這一聲直接讓大黑狗停止了動作。


    他對著遠處的人搖晃著尾巴,卻又像是忌憚什麽,三步一回頭的看著身後的和尚。


    秦陌芫咬牙,腦門突突的跳。


    耳畔聽聞熟悉的聲音,她轉頭看去,迴廊盡頭,一抹身影長身玉立。


    銀色袈裟裹身,眉目星辰,豐神俊朗,雲淡風輕。


    左手撚著佛珠,右手負在身後,夜風吹拂他的袍角。


    月色下,那抹身影俊美如謫仙,讓人望而止步。


    秦陌芫不由得看呆了。


    這和尚,太妖孽!


    她看了幾個月了還是看不膩。


    阡冶俊眉微攏,黑眸清冷,「施主還要在房樑上待多久?」


    秦陌芫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吊在橫樑上。


    鬆手跳下來,穩住身形,卻聽身後傳來悶笑聲,壓抑的她想揍人!


    轉身看去,明淨不知何時過來,手裏端著托盤,在目光對上她的臉時,小和尚直接笑的合不攏嘴。


    秦陌芫臉色一黑,她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都是那該死的狗惹的禍!


    「閉嘴,再笑我縫了你的嘴!」威脅的話一出,明淨登時緊抿著唇,但白淨的臉卻憋得通紅。


    她忍著打人的衝動,額頭青筋突突的跳著。


    來到這裏,第一次被一隻畜.生追的無路可去!


    丟人丟姥姥家去了。


    無絕冷著臉,問道,「明淨,你認識?」


    明淨還未言語,遠處便傳來一道清冷的聲線,「無絕禪師,這位施主是我的故友,此次是來尋我的。」


    無絕哼了聲,瞪著秦陌芫,「真是沒有教養,半夜翻牆,又撞的貧僧差點去了半條命,今日看在阡冶的麵上不與你計較。」


    言罷,老和尚拄著佛仗,一瘸一拐的弓著身子離開。


    看那形式,貌似老和尚被撞的傷著了。


    秦陌芫挺愧疚的,畢竟因她而起,人家老和尚一把年齡了,身子骨隻怕要疼幾天。


    斂起心神,她直接跑向阡冶,橫眉瞪著他,「你們當時遇到什麽危險了,怎麽會在這裏?」


    她可是好找,更是擔心的差點拍死自己!


    阡冶步伐微退,黑眸閃過一抹嫌棄,看了眼亦如乞丐窩裏出來的少年,清寒道,「你先沐.浴吧。」


    秦陌芫臉色一紅,厚臉皮的她硬生生紅了臉。


    *


    禪房寬敞,內室裏隻有一張床榻,地上蹭亮的大青石倒映著她狼狽不堪的麵容。


    兩個小和尚抬了一個木桶進來,挨著往裏麵倒水。


    水汽徐徐上升,繚繞在上方,將內室顯的竟多了一次虛無感。


    兩個小和尚頻頻看向她,低垂的眼眸時不時的透出好奇和笑意。


    那笑,單純的是看見好玩的事物而發出的笑意。


    秦陌芫臉色黑沉,周身散發的寒意讓兩個小和尚不敢再逗留。


    禪房的門被關上,裏麵瞬間安靜異常。


    「阡冶,明淨?」她叫了一聲,外麵毫無應答。


    看來都出去了。


    褪去衣袍,跳進木桶,溫熱的水裹著全身,驅趕了渾身的乏累。


    秦陌芫閉上雙眸,長發輕灑在木桶外,蒙蒙水霧縈繞而上。


    指尖敲擊著木桶邊緣,輕吟出一陣悠揚好聽的旋律。


    阡冶他們無事,擔憂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一聲旋律落下,外麵驀然傳來一道清冷寡淡的聲線,「這是什麽曲子?為何聽起來有些怪異?」


    雙眸驟然睜開,秦陌芫震驚的愣住!


    這——


    外麵有人?


    還是阡冶!


    她下意識的縮進水裏,臉色僵硬,聲音裏多了一絲薄顫,「臭和尚,你怎麽在外麵?」


    外麵似是想起衣袖拂過的輕響,男人冷淡的聲線再度傳來,「這是貧僧的禪房,貧僧為何不能在此?」


    為何?


    他倒是問的可真好!


    秦陌芫今晚可真是在檀寒寺受了不少氣。


    她咬牙,聲音從牙縫裏蹦出來,「方才我叫你你為何不吱聲?」


    她以為外麵沒人才這般放肆無人的哼歌和木穀。


    掃了眼擋在眼前的屏風,她眉眼狠狠擰在一起。


    也不知這屏風能不能擋住她的身影?


    也不知,從外麵是否能看到她方才的身影?


    外麵響起敲木魚的聲音,和尚聲音亦如往常一樣清冷,「方才貧僧在心中誦經,不便回話。」


    這理由,真是絕了!


    秦陌芫捏了捏眉心,今天受到的驚嚇真是一波接一波,快讓她招架不住。


    疲憊的嘟囔了一句,「你能出去一下嗎?」


    她真怕自己身份暴露。


    和尚微疑的聲線傳來,「同為男兒,施主不必顧忌。」


    得,這時候他腦子開竅了?


    他就不怕她一時腦熱出去來個一不做二不休嗎?


    沉了口氣,她眉心微挑,唇角噙著一抹興味,藕臂慵懶的搭在木桶邊緣。


    隔著屏風,輕佻的語氣傳了過去,「和尚,你當真不出去?」


    屏風外,清寒的聲音冷淡的「嗯」了一聲。


    秦陌芫單手揮動著桶裏的水,故意發出準備起身的聲音。


    「既然如此,小爺這就出去,咱們的事提前辦了也好,到時回了山寨,你直接過門。」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外麵的男人呼吸明顯沉了幾分。


    「小爺來了哦。」


    她緊緊盯著外麵,繼續揮動桶裏的水。


    外室沉靜,半晌,和尚嫌惡冰冷的聲音薄怒響起,「無恥之徒!」


    隨之,衣袍擺動的聲音,還有佛珠發出碰撞的悶聲。


    禪房門打開,再次被重重關上。


    房內頓時清冷無比,寂靜萬分。


    懸著的心瞬間放下,秦陌芫靠在木桶邊緣,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這一天天的,太糟心了!


    許是奔波了一天沒怎麽休息,沐浴後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晚膳都未食用直接倒在屏風後的榻上睡了過去。


    禪房中央的鼎爐內,燃著淡淡的薰香,煙霧繚繞,瀰漫四周。


    夜愈發的沉寂,也多了許多寒意。


    禪房門輕輕推開,來人步伐穩健,走到鼎爐前,黑眸寡淡的掃了眼徐徐繚繞上升的薰香。


    衣訣翩翩,越過屏風,站在榻前,看著蜷縮在一起,睡夢中眉心緊蹙,極不安穩的人。


    一撩前袍,男人坐在塌邊,白皙如玉的掌心放在她手臂上,「安心睡,沒事了。」


    低沉清冽的聲線裹著一抹溫柔,在夜裏多了一分暖意。


    *


    翌日,秦陌芫是被餓醒的。


    翻來覆去困的就是不想睜眼,奈何肚子餓的昏天暗地。


    從鳳城到臨城,半個多月,昨夜她是真正安心的睡了一次好覺。


    不知是不是做夢,她竟然夢見昨晚有人陪著她。


    外麵飄來濃鬱的飯菜香味,勾的秦陌芫一刻也躺不住,蹦起來洗漱了一番走了出去。


    屏風外,禪房中間放著方正的黑木桌,上麵擺著幾碟精緻的素食小菜。


    房門大開,清晨的一縷光線映射進來,照映在蹭亮的大青石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線。


    腳步聲漸進,一道身影背著光站在門外,長身玉立,矜貴超然。


    她笑眯眯的,「和尚,清早一睜眼看見你,真好。」


    阡冶冷淡的睨著她,直接忽略她的話,走進來一撩前袍坐在軟椅上。


    將左手的佛珠放在桌上,白皙的手優雅的拿起筷子。


    菜香味早已侵入肺腑,勾的秦陌芫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


    隻是——


    「秦陌芫,你夠了!」對麵的和尚俊容微沉,黑眸薄怒的看著她。


    秦陌芫無辜的眨了眨雙眸,「怎麽了?」


    阡冶俊眉緊攏,眉眼低斂,筷子朝著的蔬菜而去。


    同時,另一隻筷子直接將他的筷子包住,對麵輕佻的語氣當真是有些欠揍,「哎喲,我又不小心了。」


    於是,她收回筷子,放在嘴裏抿了下。


    眉眼彎彎,笑眯眯的看著對麵臉色冷沉的和尚。


    吃飽喝足,順便逗趣和尚,人生簡直不要太美妙。


    明淨走進來便看到這一幕,頓時白淨的臉一怒,將手中的茶盞故意在秦陌芫跟前重重一放!


    茶水濺了出來,打濕了她的衣袖。


    迎著明淨一臉為他家方丈打抱不平的眼神,眉眼一挑,「小和尚,你手疼?」


    明淨一愣,一時轉不過彎來,回了一句,「不疼。」


    「啪——」


    「啊!你個土匪頭子,為什麽打我!」


    明淨捂著燒痛的手背,惱怒的瞪著她。


    秦陌芫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抬眼疑惑道,「你這下手疼了,這也就代表你方才因為手痛而將茶水撒出來濺在我衣袖上,我就不追究你的行為了,難道你不該感激我嗎?」


    荒謬!


    簡直是胡言亂語!


    ------題外話------


    謝謝美麗萌動的小仙女們看紅塵的書,紅塵會繼續加油的,謝謝親們的打賞,評論,麽麽~代表和尚,抱親你們~~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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