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想事情太過認真,就連諸葛辰風與她說話都未曾聽到。


    楚知兒喚道,「秦公子,表哥問你話呢。」


    秦陌芫微怔,抬眸看向對麵,不期然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鳳眸。


    那雙眸裏,略過一抹微凝正好被她撲捉到。


    不去理會,她看向諸葛辰風,禮貌含笑,「四王爺莫怪,方才我在想其他事,一時沒有聽到。」


    楚知兒臉色微變,小聲提醒道,「秦公子,在王爺麵前,要自稱草民。」


    「無妨,這裏沒有外人,倒是不必拘謹。」諸葛辰風筆直的坐在主位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座派倒真是大氣。


    他問道,「年旻禾當初給本王傳信,將鳳城的事盡數告訴本王,本王倒是稀奇的很,沒想到你竟然有這般智慧,也免了鳳城百姓的一些苦頭了。」


    秦陌芫眨了眨雙眸,總覺得這話聽著不太對味。


    好似在說,一個小小縣城的土匪,能有這般智慧。


    雖然他說的很含蓄。


    她抿唇輕笑,笑意疏離清冷,「舉手之勞而已。」


    本想端起茶盞喝口茶,緩解下她拘謹的尷尬,誰知諸葛辰風的下一句直接讓她整個人僵硬的不知所措。


    他說,「本王將上次盧鵬之事和這次鳳城知府陷害年旻禾與你的事已盡數稟報父皇,也將你施粥舍財幫助百姓之事稟報,父皇也想見識下鳳城秦家寨的少當家是怎樣一個足智多謀的少年。」


    他略一沉吟,冷聲道,「賀齊林之事年旻禾已告知本王,隻是此事牽連甚廣,暫且不提。」


    秦陌芫斂眸,心中諷笑,自是明白諸葛辰風話中含義。


    什麽牽連甚廣,不過是因為裏麵有諸葛千羽這個五王爺再次,不便揪出,不然有損皇家顏麵。


    她抿了口茶水,附和點頭。


    諸葛辰風看著秦陌芫,一雙沉穩的眸子多了一分深意,「後日是母後的生辰,父皇讓本王將你一同帶去皇宮。」


    茶水猛地嗆住,她沒想到皇上竟然這麽迫不及待的見她!


    她可不願攪進皇室之內,權謀爭鬥,她一個小土匪,招架不住。


    放下茶盞,她剛要拒絕,諸葛辰風神情一凜,不怒自威,「秦公子,後日本王會派人單獨為你備一輛馬車和一份賀禮,到時去了皇宮,隻需要謹言慎行便好。」


    這次容不得她拒絕,話已說到這份上,她隻能答應。


    心瞬間沉重,秦陌芫從未這般頭大過。


    皇宮——她想逃怎麽辦?


    熟悉的視線再次盤旋在她身上,抬眸,再次撞進一雙漆黑如墨的鳳眸裏。


    這一次,她清晰的看到了對方眸底閃過的一抹擔憂。


    眉尖一挑,她對和尚笑眯眯的挑唇。


    他在擔心她,別以為她沒看出來。


    阡冶斂眸,撚著佛珠的手緩慢規律。


    大廳內,氣氛漸漸有些沉寂。


    就在她想要出聲問諸葛辰風尋求幫忙時,不料諸葛辰風率先開口。


    但話,卻是對著阡冶說的,「阡冶,此次母後生辰,父皇也會要求檀寒寺一位高僧前來,既然你已經回來了,不然你去如何?」


    秦陌芫微怔,看向阡冶,見他始終斂眸,不知在想什麽。


    其實,她不希望他去,畢竟諸葛辰風和賀齊林想著法的想殺了他。


    可是,另一個念頭又想他去,在權謀爭鬥的皇宮,身邊有他,莫名心安。


    她看的有些出神,以至於阡冶抬眸,目光迎上她的視線也未曾察覺。


    男人眸光微斂,看著對麵少年眸底的情緒,薄唇若有無的劃過一抹淺淺的弧度,「也好。」


    「好,那就這麽定了。」諸葛辰風大笑,笑意暢快,顯然頗是滿意。


    下人們進來,為大廳點燃了燭火,秦陌芫這才發覺天已然黑透。


    她忙起身,雙手拱起,身子微躬,恭敬道,「秦某有一事想求王爺相助。」


    諸葛辰風微有些詫異,手臂微揚,「不必拘禮,秦公子說來看看。」


    秦陌芫垂眸,「想問王爺借一個武功高強的屬下用一下,順便借點東西。」


    「哦?」諸葛辰風頗為好奇,倒是問了一句,「不知秦公子有什麽難事?」


    這事,隻怕不好說。


    她抿唇,一時不言。


    諸葛辰風眉眼微眯,氣息沉了一分,眸光掃了眼外麵,沉聲道,「來人。」


    *


    夜黑風高,夜風蕭瑟,城外有些蕭條,四周不斷的響起蟬鳴的叫聲。


    一輛馬車出了城門,朝著驛館的方向而去。


    馬車外,小廝神情肅殺,謹慎的盯著四周。


    車內,響起一道陰邪冰冷的聲音,「那人當真這麽說?」


    賈胖子不敢遲疑,一張胖臉顫了又顫,「是,那小子說,若想知道他們是誰,今晚去驛館後方的樹林。」


    他擔憂道,「公子,我懷疑有詐。」


    丹鳳眼微泛著凜冽殺意,銀麵下,俊眉微攏,他撐開扇子附在鼻翼處,嫌棄的掃了眼賈胖子,「你出去坐著。」


    賈胖子麵色一窒,當真是想要歐一口老血。


    怎麽一個個的都說他身上有味!


    於是,肥嘟嘟的身子一晃一晃掀開車簾坐在外麵,當即馬車朝著他那頭傾了一些。


    小廝喉頭悶笑,不發一言的握著韁繩駕馬。


    車內傳來公子微惱的聲線,似裹著一層寒冰,「今日回去將你那一身膘減了!」


    賈胖子臉色瞬間慘白,低頭看了看,卻發現隻能看到自己肥胖的肚子,完全看不到腳下的地麵。


    不敢違抗,恭敬的回了一聲,「是,公子。」


    *


    一道身影在周圍來回奔波,時不時的吱一聲,「你將那那通泔水放這裏。」


    一身黑衣的護衛按照少年的吩咐,將手中的所有各種平凡的玩意放在她指向的一處。


    最後少年站在空曠的地麵上,抬手指向前麵的小道,眉眼順著手臂看過去。


    護衛納悶的立在一旁,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秦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做點讓人能長一輩子記性的好玩意。」


    放下手臂,她看了眼四周,取出麵巾蒙在臉上,「咱兩到那亂石後去。」


    看了眼身側身形筆直,一副聽從命令的護衛,她拽住他的衣角,「蹲下點,你太高,露頭了。」


    護衛一陣無語,聽命的半蹲著身子。


    莫名的,秦陌芫感覺一道寒涼刺骨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那感覺,像是要將她淩遲。


    脊背一寒,她快速略過四周,發現並無異樣。


    莫非是她又感覺錯了?


    遠處傳來車軲轆壓在地上的沉悶聲,她低聲道,「來了,方才我教你的話都記住了嗎?」


    護衛點頭,謹慎的望著遠處而來的馬車。


    馬車漸行漸近,秦陌芫一個手勢,護衛立即沉聲道,「本王沒有時間等一個失約的人!」


    那聲音,低沉有力,像是練習了許多遍。


    語落,護衛身形一閃,快速消失在黑夜裏,留下秦陌芫一人在那裏,她焦急道,「五爺……」


    剩下的話湮滅在夜風裏飄散。


    夜沉寂萬分,即便護衛刻意壓低聲音,依舊傳入而來的馬車內。


    賈胖子和小廝互望一眼,臉色皆是一變。


    車內,撐著扇子的手驀然一頓,指尖發白,將摺扇的扇骨捏的變型。


    那一聲本王,那一聲五爺,清晰的傳入他們耳旁。


    莫非那人是——諸葛千羽?!


    馬車停在亂石的前方,賈胖子跳下車,看向亂石後方的一抹黑色身影。


    蒙著麵巾,方才的聲音讓他確定,此人就是今日整的他差點去了半條命的臭小子。


    他惱怒道,「信函呢?」


    秦陌芫走出亂石,雙臂環繞,極為生氣,「我家主子在這等了半個時辰你們才來,前腳我家主子剛走,你們也好意思要信函?你們最好祈求我家主子不會雷霆大怒!」


    她後退兩步,冷嘲勾唇,「既然主子都不想跟你們談了,我一個奴才自然沒有什麽再跟你們說的。」


    見她作勢要離開,賈胖子一個眼神,一旁的小廝飛身過去,那武功,顯然是高手。


    秦陌芫輕蔑冷笑,眉尖輕挑,倒是很閑情雅致的說了一句,「早知道你個死胖子不是什麽好東西,真以為我沒有辦法?」


    趁那小廝衝上來至極,她猛然後退,一腳踩在一旁毫不起眼的木板上。


    霎時間,前方驀然射出幾根竹刺,上麵泛黑,郝然塗抹了毒藥!


    小廝臉色一變,轉身避開,卻讓秦陌芫抓了空子逃走。


    遠處傳來秦陌芫冷然,裹著興味和得意的聲調,「死胖子,你告訴我說你家公子有潔癖,我為你們備了一份大禮,不必謝。」


    她故意這麽說,就是讓對方互相猜忌。


    小廝為了避開竹刺,翻身落在身後的大樹幹後麵。


    隻聽哢嚓一聲,他頓時冷汗直流,臉色猙獰,痛的悶哼。


    對方竟然在這裏放了一個獵動物的夾子,上麵的刺輪似乎塗抹了令人劇痛難忍的藥,險些讓他暈過去。


    賈胖子臉色一變,來不及去想對方話裏的深意,猛地後退,腳下驀然傳來一聲極輕的聲音,卻讓他頓然不妙!


    可是,已遲了一步,腳下一空,他驚顫大叫一聲,肥胖的身軀砸在腳下的坑裏。


    「碰——啊!」一聲聲尖叫的聲音從坑裏傳來。


    賈胖子渾身泡在髒汙噁心的泔水坑裏,差點被熏暈過去。


    他剛想要抓住一旁的牆壁,誰知卻手掌一滑,驚懼低頭,看著手裏的一根斷掉的棒子和一聲輕微的響聲,再次感到不妙。


    然而,又遲了一步!


    上麵空地,從四周驟然射出幾十根利箭,全部朝著中間的馬車射來。


    利箭上,全部侵染了髒汙惡臭的糞便!


    公子臉色陰鶩冷厲,身形一轉,撕下車簾一揮,打掉那些惡臭的利箭。


    所過之處,糞便沾染,差點沾在他的衣袍上。


    同時,由遠處驀然射來一隻沁著火苗的利箭,直直射入大坑內。


    一瞬間,坑內燃起大火,傳出賈胖子驚懼的慘叫聲,「啊啊!火,又是火,公子救救奴才……」


    大火吞噬著他的頭髮,燒著他的衣裳,燙的他渾身都快煉出一層肥油。


    公子立遠處的樹枝之上,臉色陰鶩邪冷,周身肅殺的氣息仿似要將萬物摧毀。


    他一個眼神度過去,遠處呲牙忍痛的小廝領命,忍著劇痛飛身上前將坑裏的賈胖子撈出來。


    隻是這重量,害的他差點也掉在坑裏。


    賈胖子「哎喲」的慘叫著,在土上麵打滾,將身上的火滅了。


    此時的他,袍子被燒的破爛,頭髮被燒焦,整個人黑黝黝的散發著惡臭,難聞至極。


    公子一招手,馬車瞬間破碎,馬兒朝著他的方向而來。


    身形一躍而下,落在馬上,陰冷至極的聲音傳開,「你那身膘何時減下來何時來見本公子,若是一月還未有效果,本公子將你剁碎了餵狗!」


    語落,馬蹄聲遠去。


    賈胖子氣的恨不得將那臭小子的祖墳掘了!


    *


    熱鬧擁擠的街道內,一抹藍色身影悠然自得的走在街上。


    雙手負後,嘴裏哼著小曲,看起來心情頗為不錯。


    順手在路邊買了個糖葫蘆,感覺童年的味道,甜甜的味道滑至心頭。


    為了這個計劃,她可是費力教了那個護衛好久。


    在讓他自稱本王時,那護衛模樣,就像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樣。


    索性她就讓告訴他們,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是四王爺吩咐他必須聽她的,這才作罷。


    想起那護衛挑著泔水,將利劍侵入糞便的表情,她就很是愧疚。


    嗯,挺愧疚的。


    為了表達歉意,很是命令強勢的給了他五十兩銀子。


    這次她的計劃就是故意讓那個所謂的公子誤以為偷了信函的人是諸葛千羽,讓這兩人慢慢鬥去。


    一旁的小巷內驀然傳來一聲狗叫,嚇的剛經過小巷的秦陌芫差點丟了手裏的糖葫蘆。


    她緊繃著身子轉頭看去,巷子內,一人一狗,皆是看著她。


    月光輕灑而下,傾瀉在那俊美如斯,長身玉立的男人身上。


    那張容顏,即便是在黑暗的夜裏,也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大黑狗再次叫了兩聲,那叫聲似乎對她很是不屑。


    她走進巷子內,直接湊到阡冶麵前,笑眯眯的看著他,「和尚,你怎麽在這?」


    「哦」她忽然瞭然的挑了挑眉尖,笑的曖昧,「莫非是在等小爺帶你回家?」


    男人俊眉微攏,後退兩步,俊臉泛著明顯的嫌棄,「你身上,真臭!」


    同時,大黑狗也聽話的,跟著和尚退了幾步,衝著她叫了兩聲。


    秦陌芫怔楞住,攥著糖葫蘆,好半晌沒回過味來。


    這和尚說她什麽?


    臭?


    他是不是鼻子有問題,還是故意嫌棄她?


    她可是特意沐浴後換了身幹淨衣裳才出來的!


    惱怒的咬下一顆糖葫蘆,她冷哼道,「你是狗鼻子嗎?真是物以類聚!」


    瞪了眼一人一狗,嘎吱的咬著糖葫蘆。


    忽而她眉心微挑,笑意揚在唇角,一抹邪性痞氣的氣息充斥全身。


    再次咬下一顆糖葫蘆,身形一閃,她衝到和尚麵前。


    直接摟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附在他的薄唇處,將糖葫蘆推至過去。


    迎著男人驟然冷沉厭惡的黑眸,她笑眯眯的彎了眉眼。


    退開身子,她抿了唇,笑的痞氣,「和尚,要臭咱兩一起臭。」


    見阡冶作勢要吐出嘴裏的糖葫蘆,她威脅道,「你敢吐出來我接著買,接著餵你,我就不信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和尚還能反抗的過小爺?」


    話落同時,和尚身軀微僵,黑眸充斥著薄怒,薄唇緊抿,不動聲響的吞咽了糖葫蘆。


    她點頭,眉眼笑的完彎彎的,莫名有些乖巧。


    「跟我回檀寒寺。」清冷的聲線裹著一抹冷意,似乎還在為糖葫蘆的事生氣。


    秦陌芫湊上前,直接抓住和尚的手,趁他還未掙開之際快速與他十指緊握,「和尚,你帶我回家嗎?」


    指尖微顫,男人眉目輕斂,側眸看了眼身側笑意怏然的少年,難得的回了一句,「嗯。」


    心頭驀然傳來一絲微盪,掌心灼熱,她的眸,緊緊的鎖著男人的漆黑的鳳眸。


    本是開玩笑的打趣,卻沒想他竟然回了她。


    帶她回家……


    這句話,似乎從她出生至今,從未有人對她說過。


    和尚,是第一個人。


    今夜的她難得沉默,掌心緊緊握著和尚白皙淨長的大手,不讓他掙開。


    避開熱鬧的人群,往城外的檀寒寺而去。


    一路上,兩人十指緊握,和尚倒是也難得順從著她。


    月光下,兩人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到有些相依相偎的模樣。


    這般一看,秦陌芫一抹念頭滑至心頭。


    緊抿著唇看著地上的影子,漸漸的將頭靠過去,枕在男人肩膀上。


    臉上傳來男人衣袍上的沁涼,莫名讓她臉頰溫熱。


    阡冶斂眸,黑眸裹著深意掃了眼靠在他肩膀,似是依偎著他走路的人,薄唇揚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大黑狗跟在他們身後,搖擺著尾巴,黑夜裏,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秦陌芫的後背。


    好像在嫉妒,嫉妒她搶走了在主人身邊的位置。


    *


    檀寒寺夜深人靜,寺廟門緊閉著。


    兩人十指緊握,慢悠悠的邁過一層層台階。


    直到走進寺廟門,阡冶這才鬆開她的手。


    涼風侵襲,掌心涼意滲人,倒真是讓秦陌芫有些不舍,想要一直握到地老天荒。


    抬手剛想要敲門,手腕卻被男人淨白的大手攥住。


    她疑惑側眸,「怎麽了?」


    男人斂眸,看了眼遠處,「走後門,深夜,盡量別打擾他們。」


    哎喲,還有後門?


    瞬間,秦陌芫有種和男友偷偷戀愛,回家走後門怕被家長發現的感覺。


    許是她的神情過於明顯,和尚俊眉微攏,冷淡的說了一句,「思想放正一些,別齷.齪了。」


    秦陌芫愣神,忽然湊近和尚,雙手直接在他腰間摸了幾把,「你在我眼前,我思想.永遠正不了。」


    男人臉色驀然一沉,大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扯,將她推後幾步。


    隨之,攥著她朝著後麵的小道而去。


    夜深人靜,樹影婆娑。


    她掃了眼被和尚攥著的手腕,湊上前,笑的輕佻,「喂,和尚你這是迫不及待了?可是小爺我……」


    男人沉冷的丟了一句,「佛門淨地,不得放肆!」


    秦陌芫頓時唇畔緊閉,中規中矩的跟著阡冶,兩人順著後門進了寺廟。


    一道黑影猛地擦過她身邊鑽進去,猶豫對狗的恐懼心裏,即使知道是大黑狗,還是嚇的驚叫了一聲。


    轉身跳起,直接抱住身側阡冶,八爪魚似的抓著他。


    阡冶下意識伸手扶住她,鳳眸輕斂,一抹寒芒迸射而出,驚的大黑狗身子瑟縮的躲遠。


    「下來。」涼薄的聲線微有些緊繃,男人身子僵直,想要將她扯下來。


    秦陌芫像是賴著了,緊緊摟著他的脖頸,直接耍賴,「不,你的狗嚇著我了,你要負責。」


    似是她方才驚叫吵醒了後院的僧人,遠處房間全部亮了燭火,開門的聲音陣陣傳來。


    阡冶沉了聲音,「秦陌芫,下來!」


    秦陌芫仍舊耍賴,好不容易逮著個占便宜的機會,「就不!」


    聽著漸漸逼近的腳步聲,阡冶俊容緊繃,鳳眸深沉無奈的掃了眼耍賴的人。


    最終抱著她朝著一側的小道拾步而進。


    秦陌芫心裏簡直樂翻天,第一次被和尚抱著走,這種感覺,簡直不要太好!


    幽暗的後院瞬間多了許多和尚,手裏舉著燈盞,疑惑的看了眼空蕩蕩的院落。


    「方才好像聽到有人喊叫,人呢?」


    「是啊,奇了怪了。」


    「莫非是聽錯了?」


    幾人疑惑詢問,忽然看到遠處搖晃著尾巴,正在慢悠悠走路的大黑狗。


    頓時瞭然,或許是這狗大晚上的瞎叫喚,他們聽錯了而已。


    *


    「啊——臭和尚,你敢摔我!」


    禪房內,秦陌芫坐在地上,直接雙腿一盤,抬手伸過去,瞪著他,「扶小爺起來便不與你計較。」


    阡冶撚著佛珠,神情冷漠的看著她,訓斥道,「請秦施主自重!」


    語落,和尚轉身,拾步而出。


    秦陌芫雙臂環繞,就這麽盤腿坐著,看著那抹身影離開房門。


    唇角輕挑,直接睡在地上,雙臂枕在腦後,望著上方的橫樑。


    今日收穫不錯,起碼與和尚十指相握一路回到檀寒寺。


    將右手伸到眼前,看著自己的掌心,腦海裏回應著兩人在月色下漫步,眉眼裏盛滿了笑意。


    掌心似乎還殘留著男人的溫度,她附在鼻翼間,癡癡的笑了。


    和尚……


    阡冶……


    她總有一天要他還俗,將他拐到手!


    府外,一個身著破爛衣衫的乞丐拄著棍子,一瘸一拐的走來。


    王府外,兩個侍衛冷聲嗬斥,「哪來的乞丐,竟敢討要到五王府外,不想活命了!」


    乞丐抬起一雙汙濁的眼,說了一句,「以為自稱秦陌芫的手下的紅衣女子要五王爺前去泰祥酒樓,過時不候。」


    昨日的事兩個侍衛可是見的真真的,自然知道乞丐口中之人是誰。


    當即一名侍衛跑進府去稟報。


    *


    泰祥酒樓,臨城主街道最大的酒樓,晨曦剛過,此時客人漸少。


    一抹紫色身影拾步而來,渾身充斥著一抹戾氣,臉色冰冷,讓人不敢靠近。


    他剛一進來,掌櫃的便恭敬迎上來,「五王爺,您今個怎麽有空來了。」


    諸葛千羽臉色陰鶩,語氣不耐的問了一句,「一個紅衣女子在哪間房?」


    掌櫃的深知這位爺心情不好,當即道,「二樓雅間左手邊最裏麵一間。」


    話剛落,紫袍閃過,人影已經上了二樓。


    房間幽靜,雅致幽香。


    房門由外推開,諸葛千羽拾步而進關上房門。


    立在原地,看著珠簾拱門內,一抹紅色身影坐在軟椅上。


    身形玲瓏有致,手肘撐著桌麵,流雲的紅袖滑落,露出半截藕臂。


    另一隻手端著酒壺,皓腕白皙纖細,緩緩往酒盞裏倒著酒水。


    女子慵懶而坐,周身漂浮著淺淡嫵媚的氣息,卻又清冷矜貴的寒涼。


    「來了就過來坐吧。」細柔輕緩的音色仿似流淌著娟娟溪水般,清冷悅耳。


    諸葛千羽沉了眸,走過去一撩前袍坐在她對麵,看著女子蒙著麵紗。


    目光直射那雙瀲灩的水眸,陰鶩道,「秦陌芫在哪?」


    酒盞被一隻玉手推至他麵前,女子黛眉微挑,「五王爺何須急於這一時?」


    她端起酒盞,揚手沖他虛虛一碰,手臂微抬,挑起麵上的輕紗,用寬長的流雲袖遮掩,將酒盞的酒水一飲而盡。


    看著女子放下杯盞,杯盞上恍然映著一抹嫣紅。


    她眸光微斂,掃了眼他眼前的酒盞,語氣裏夾雜著一抹輕嘲,「莫非五王爺怕小女子在裏麵下毒?」


    諸葛千羽冷笑,端起酒盞一飲而盡,而後將酒盞重重擲在桌上!


    他還料定她絕不可能傻到在酒樓裏對他下毒。


    看著他爽快的喝完酒,秦陌芫紅唇輕挑,一抹寒笑略過眸底。


    諸葛千羽明顯不耐,再次沉聲問了一句,「秦陌芫在哪?她的主子究竟是誰!」


    雅間內一時間寂靜如常,一人悠閑自得的倒著酒水,一人明顯的陰鶩不耐。


    半晌,秦陌芫抬眸,聲音清冷,「秦公子的去向五王爺不必知道,不過秦公子讓小女子告訴你一件事。」


    諸葛千羽眸色冷沉,「何事?」


    她淡笑,語調輕揚,「你的令牌不在她身上。」


    「碰!」掌心重重砸在桌上,發出震響的聲音,就連桌上的酒水都輕灑出來。


    諸葛千羽咬牙切齒,怒瞪著她,「你們耍本王?!」


    秦陌芫微微聳肩,手肘撐著桌麵,指尖揉著額角淡笑,「五王爺多慮了,秦公子讓小女子告訴你,令牌被公子拿走了。」


    公子?


    這又是何人?


    莫非這才是秦陌芫真正的主子?


    他危險的眯著眸子,「說清楚,公子是誰?本王的令牌若有任何泄露,或者讓本王查出什麽苗頭,絕饒不了你們!」


    威脅她?


    也得看她接不接他的威脅!


    秦陌芫淡笑,笑意冷然,「我隻是一個跑腿的,如何得知公子在何處?五王爺這不是為難小女子嗎?」


    這漠然的態度,無畏的語氣,著實氣的諸葛千羽身軀緊繃。


    放在桌上的手掌緊握成拳,極力壓抑著怒火,「既然不知,你讓本王來做什麽?」


    秦陌芫狀似思慮了片刻,輕嘆道,「因為那位公子想殺秦公子滅口,隻因秦公子傷了他的人,不知道那人叫什麽,隻知他叫賈胖子,而賈胖子似乎和——」


    她身子微傾,一雙漣漪的水眸泛著寒涼,「他和那個公子與你們諸葛家有頗深的原因,利用你的腰牌,正打算密謀謀反。」


    一句話,驚的諸葛千羽臉上的血失去了大半,攥著的拳頭也嘎吱作響!


    密謀謀反!


    好大的賊心!


    而且用他的令牌!


    若是一旦那人拿了他的令牌造反,等待他的將是滅頂之災!


    諸葛千羽不敢去想其中的後果,他怕,怕一旦發生,他將萬劫不復。


    驀然起身,想要攥住眼前的女子,忽地腹部一痛,頓時沒了力氣,軟坐在軟椅上。


    他驚愕抬頭,忍著腹部的絞痛,陰狠咬牙,「你在酒裏下了毒藥?」


    可是明明他們喝的是同一壺酒,她怎麽無事?


    秦陌芫「嘖嘖」搖頭,纖細指尖端起酒盞,譏嘲的看著他,「小女子真詫異,一個北涼王爺,防備心和智商,當真是讓人擔憂。」


    「你——」他憤怒出聲,卻牽扯的肚子更痛,隨即喉頭一股腥甜吐了出來。


    這下,他心底更慌。


    目光落在他們的酒盞上,驀然瞳眸一縮,「你在本王的酒盞上動了手腳?」


    女子輕嗤,「真夠蠢的,才反應過來。」


    她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說沒下毒是假的。


    迎著諸葛千羽吞噬著濃濃怒火的瞳眸,她淡笑,「放心,小女子隻是想讓王爺幫忙辦件事而已。」


    「你想做什麽?」諸葛千羽渾身散發著陰寒的氣息,為今之計,隻有先聽對方的話。


    他現在完全不知自己中了什麽毒。


    秦陌芫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秦公子現在被那位公子嫉恨著,隻需要讓五王爺派人暗中保護解決掉那些尾巴便好,而且不準再尋秦公子的麻煩。」


    「你做夢!」諸葛千羽氣的再次歐了一口血,當真是頭腦發暈,差點被氣暈過去。


    一個區區土匪頭子,三番四次害他,竟讓他反過去保護,怎麽可能!


    他恨不得將那土匪頭子千刀萬剮都難解心頭之恨。


    「不願意嗎?」紅唇微挑,一雙精緻嫵媚的眉眼處泛著絲絲媚笑。


    她雙手撐在桌沿處,紅紗下,嫵媚至極卻透著寒人的聲音響徹房間。


    「若是我家秦公子出了任何事,年旻禾和四王爺便會第一時間告訴皇上,五王爺意圖謀反。


    而那位公子正在謀劃謀反之事,兩者意外巧合的湊在一起,五王爺覺得,比起自己屍骨無存,保護秦公子這筆買賣,哪個劃算些?」


    明晃晃的威脅!


    這是將他逼至退無可退的地步!


    秦陌芫——


    這個人,他恨不得將她五馬分屍,但現在卻不得不派人護她安全。


    他深知年旻禾和四哥相識,也聽下人通報過,秦陌芫前兩日出入過四王府。


    如此一來,他是架在空中,必須抓住一條穩當下去的繩索。


    隻要能找回令牌,到時再殺了秦陌芫也不遲。


    這般一想,他壓抑著滔天怒意,冷聲道,「你說的可是句句屬實?抓住賈胖子真能揪出身後的那個人?」


    秦陌芫淡笑,「自然,小女子從無虛言。」


    諸葛千羽鄙夷嘲笑,「你當真是厚顏無恥,若真是從無虛言,為何做一套說一套!」


    秦陌芫知道他指的是下了毒的酒。


    她雙臂輕擺,微微整理下了衣擺。


    而後笑眯眯的看著捂著腹部痛苦蹙眉的諸葛千羽,「小女子心善,並未對王爺下毒,隻是下了一些去火清肺的藥而已,天氣幹燥,這也是為了王爺身體著想。」


    她懊惱的搖頭,水光瀲灩的眸裏,浮沉著一絲愧疚,「隻是小女子不懂醫,這藥量,似乎下的重了些。」


    諸葛千羽早已氣的臉色鐵青,一張臉猙獰可怖,那犀利陰鶩的眼神,恨不能將她吞噬。


    她盈盈一笑,轉身離開,步伐剛踏出門外,便又折了回來。


    轉身,眉眼淡笑的看著他,「五王爺應該想想,導致你令牌真正丟失的始作俑者是誰?」


    看著紅衣女子消失在門外,諸葛千羽再也抑製不住怒火,揚手將桌上的酒水盡數揮在地上。


    「秦陌芫,賀齊林!」


    咬牙切齒的聲音裹著濃的化不開的恨意,整個雅間充斥在一片陰寒殺意之中。


    街道外,紅色身影閑庭漫步,麵紗下,紅唇抑製不住的輕揚。


    這次,可算是解決了一件大事。


    就讓諸葛千羽和那個公子慢慢鬥去吧。


    也幸好藉助了四王爺身份,讓她暫時在臨城安然無恙。


    隻是這來回互換的裝扮,著實有些乏累。


    *


    拾步走進提前租的一家客棧,邁出的步伐卻驟然頓住,同時她渾身一僵。


    有人在遠處盯著她!


    這種感覺很強烈。


    斂起心神,驀然轉身,不期然撞進一雙漆黑如墨,卻又深沉似海的黑眸裏。


    秦陌芫整個人愣在原地,麵紗下,絕美的容顏僵滯了片刻。


    對麵茶館二樓窗杵內,一道青色身影長身玉立,靜默未動。


    男人玉簪束髮,墨發輕垂,容顏俊美如此,氣息內斂沉穩。


    不是青錦譽又是誰!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秦陌芫清晰的聽到內心深處傳來的震盪聲。


    那是擔憂!


    雖然蒙著麵紗,但難保不會露餡。


    作勢轉身,快速閃進二樓,打開房門快速關上,一顆心,怦怦直跳。


    青錦譽怎麽在臨城?


    ------題外話------


    親們不要養文,不要養文,紅塵有點小撲了,望親們追文,每天更新不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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