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殿之中,慕容襄戊坐在龍椅上,看著手裏的宣紙。


    這上麵寫的皆是秦陌芫這十年發生的事。


    被人欺辱,被人毆打,被人瞧不起,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最後在北涼邊關鳳城當上了土匪,過著打家劫舍,卻劫富濟貧的日子。


    攥著宣紙的指尖泛白,男人閉上雙眸,壓抑住內心的翻騰。


    這十年,他和洛兒的孩子究竟過的什麽日子。


    一個養尊處優的小殿下在宮裏生活了十年,這十年在外麵是如何度過的?


    怪不得她哭的那般傷心,怪不得她一開始對他這個父皇那麽冷漠。


    放下宣紙,慕容襄戊下了一道聖旨,將別國進貢的好東西統統送到五王府,凡是五王爺要求,一律要做到。


    於是,這一道聖旨更是讓五王爺在祁安城變成威名赫赫的人物。


    次日,五王府的門打開,凡是來拜訪的人全部歡迎。


    五王府的門檻都快被踏平了,大臣們絡繹不絕的前來拜訪。


    王府外,馬車排了一行行,這是從未有過的場麵。


    *


    水榭花廊前的庭院裏,木製的吊蘭上,一抹身影慵懶的坐在上麵輕盪著。


    湖藍色衣袍,挽著公子簪,翹著二郎腿,手裏拿著蘋果,一口一口嘎巴脆的咬著。


    在她身後站了一排侍衛,腰間別著長劍,麵容森嚴。


    她一邊吃著果子,一邊盪著鞦韆,手裏指揮著,「放那,嗯對,放下,輕著點,可別摔壞了,裏麵都是寶貝。」


    幾個奴僕搬著沉重的箱子擺放在一起。


    遠處又是一波大臣走來,身後跟著侍衛抬著箱子。


    不過是半天時間,祁安城傳遍了一條消息,五王爺喜愛金銀珠寶,稀罕寶物,且性子大大咧咧,毫無頭腦。


    於是大臣們全部隨著喜好過來送東西。


    幾個大臣命人將東西放下,並排走來恭敬的立在秦陌芫對麵,弓著身子笑道,「微臣參見五王爺。」


    秦陌芫「哢嚓」咬了一口果子,抬腳踩在吊蘭邊緣,手肘搭在膝蓋上,痞氣挑眉,「你們帶了什麽好東西?」


    說著,她雙眸一瞟,掃了眼三個大箱子。


    三位大臣笑眯眯的命人打開了箱子,裏麵皆是金銀珠寶。


    「哎喲,三位大臣的東西可真寶貝。」


    秦陌芫笑眯眯挑眉,眉眼裏綻放著幾縷貪婪。


    丟到手裏的果核,站起身,雙手慵懶叉腰走到箱子跟前。


    彎身,撿起一個夜明珠打量著,雙手捧著珠子,微眯著雙眸看著上麵泛著的亮光。


    她嘖嘖搖頭,「三位大臣可真是大手筆,本王在這裏謝過三位了。」


    三位大臣笑眯眯點頭,其中一位走上前,湊到她跟前,「這是我們幾位的一點小心意,還請五王爺在皇上麵前為我們美言幾句。」


    秦陌芫瞭然點頭,笑眯眯的指著他們,而後一拍手,「沒問題。」


    於是,三位大臣笑眯眯的離開了。


    她轉身坐在吊蘭鞦韆上,泛著笑意的眸光漸漸清冷。


    一群趨炎附勢的老狐狸!


    想讓她在皇帝麵前幫他們將自己所麻煩的事解決下?


    很好,她便滿足他們的心意。


    *


    兩輛馬車緩緩駛入皇城內,守著城門的禁衛無一人敢阻攔。


    因為馬車裏坐著的人正是當今最受寵愛的五王爺,慕容芫。


    兩輛馬車漸漸駛入龍殿外,遠遠的,孟河見此,急忙迎了過來,恭敬道,「五王爺,這大晚上的,您怎麽來了?」


    秦陌芫跳下馬車,姿態灑脫隨意,眉心淡淡一挑,「命人將後麵馬車裏的東西全都抬到父皇麵前。」


    孟河疑惑,卻也照辦。


    「父皇,兒臣來了。」


    少年人未到聲先到。


    龍殿內,慕容襄戊放下奏摺,淡笑抬頭,白日裏銳利的眸光在聽到那清脆的父皇時,盈滿了溫柔。


    秦陌芫走進殿內,笑眯眯揚眉,「兒臣給父皇送禮物來了。」


    慕容襄戊大笑,笑意爽朗,「哦,說說看,什麽禮物?」


    孟河此時已經命人將十幾個大箱子抬了進來。


    秦陌芫唇角輕挑,微微抬手,兩個侍衛似是領命,將箱子全部打開。


    頓時,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呈現眼前。


    皇帝黑眸微眯,心中瞭然,這些都是今日那些大臣送給她的。


    她在府中的動向都有暗衛給他通報。


    他淡笑,語氣疑惑,「芫兒這是做什麽?」


    秦陌芫一撩前袍,單膝跪地,一改痞氣不羈的神態,認真道,「兒臣聽說父皇因為去年的大雨災害出現很多災民,因為國庫空虛而頭疼,彼時這些金銀珠寶可以兌換成銀子,為災民們蓋茅草屋,為他們置辦良田,不僅可以解決災民減少的情況,更能為我們南戎將士種植糧草,一舉兩得。」


    她一笑,笑意清冷,「那些大臣往日的油水可都貪得不少,這次因為兒臣之事,讓這些趨炎附勢的大臣們都在兒臣身上下了血本,也正好幫助父皇解決了一直苦惱之事。」


    孟河一震,震驚的看著跪在那裏的少年。


    這幾日祁安城都在流傳的傳言他不是沒聽說過。


    往好的說,五王爺有勇無謀,很是貪財,而且仗勢欺人。


    往壞的說,五王爺是個廢柴,既貪財又蠢笨。


    可是誰又知道,正是坊間傳言這樣一個少年郎,利用此舉,不僅幫助了皇帝憂愁之事,更是解救了正在受著苦難的災民。


    慕容襄戊心神俱顫,他從未想過,受苦十年,任人欺辱,做了七年的土匪,竟然有如此大誌和計謀。


    他知道她在做土匪時也是為黎民百姓著想,劫富濟貧。


    但擺在她眼前的金銀珠寶足以買下半個祁安城,換作任何人都會私吞,藏著,不被人發現。


    而她,卻是毫無保留的拿出來,幫他解決憂愁大事,還是為黎民百姓著想。


    這樣一個足智多謀的少年豈會是祁安城謠傳的廢柴,貪財無能的孩子。


    他走下台階,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裏有多顫抖,有多感動。


    上前,將秦陌芫擁進懷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後背,「芫兒,父皇真的高興。」


    皇帝鬆開她,笑道,「說說,你打算讓父皇明日在早朝上怎麽做?」


    秦陌芫微微彎頭,笑的天真無邪,「那些大臣讓兒臣將他們的麻煩事告訴父皇,在朝為官,災民的麻煩不就是朝廷的麻煩?所以父皇明日該怎麽做便怎麽做,兒臣依舊是那個廢柴五王爺,兒臣依舊懶散慣了。」


    慕容襄戊大笑,這次是舒心,開懷的大笑。


    「好,朕的好兒子,好一個災民的麻煩便是朝廷的麻煩,朕能有你這個心懷天下的兒子,也算是老天有眼。」


    *


    第二日早朝,皇上龍顏大悅,讚揚了那些大臣。


    想著朝廷,想著南戎的災民,因為有他們的捐銀,災民們都有了家園,有了良田。


    一時間,所有的大臣臉色甚是難看,還得笑眯眯的附和著皇帝。


    散朝之際,皇上說了一句,「五王爺心繫百姓,凡是給五王爺捐出銀兩的,朕都記在心裏。」


    一句話,讓那些去過五王爺府邸的大臣們都鬆了口氣,而且心裏慶幸著。


    據皇上這口氣,未來的儲君之位,定然會是五王爺。


    慕容燕肖低垂著頭,神情明滅不定,溫潤清朗,隻是低斂的眸光劃過一抹寒意。


    慕容燕霖臉色陰沉,低著頭,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


    慕容芫——


    這人十年前就死了,為什麽還要回來!


    幾個王爺臉色各異,誰都沒有想到,父皇寵愛一個王爺竟然到了如斯地步。


    慕容燕霖走出大殿,原本趨附他的一些大臣都表麵上對她畢恭畢敬,卻已經開始疏遠了他。


    回到東宮,宮女端著食盤走了進來,都被他一腳踹飛。


    「一群廢物!」


    他臉色青紫,氣的胸腔震盪。


    慕容芫,他絕不會讓這個半路殺出的臭小子奪走他的一切。


    *


    一輛馬車漸漸走進宰相府外,一名侍衛過去低語了幾句。


    宰相府外的侍衛一驚,慌忙跑進去,繞過水榭走廊,一直跑到書房外。


    守在門外的阿華蹙眉訓斥道,「有什麽事?」


    侍衛恭敬稟告,「是二王爺在府外等候五少爺一同去五王府,二王爺說昨日他有事耽擱了。」


    阿華還未回話,書房門驟然從裏打開,男人一身青衣,豐神俊朗。


    俊逸的容顏此刻沉冷如冰,氣息低沉,單手負後,拾步而出,「阿華隨我來。」


    男人聲音低沉冰冷,身形筆直,朝著府外而去。


    走到府外,侍衛挑起車簾,青錦譽走進馬車,坐在慕容燕肖對麵。


    他微頷首,「二王爺。」


    慕容燕肖輕笑,看了眼男人冰冷的容顏,「待會取了五王府,梓墨可不要亂了分寸。」


    青錦譽斂眸,冷漠的回了一句,「微臣不會。」


    不過是一個十年後回來的五王爺而已,隻是前去拜訪,他豈會亂了分寸?


    慕容燕肖深邃一笑,笑意不明,「走,去五王府。」


    *


    祁安城大街上,一輛馬車行駛在路中間,來往的人紛紛避讓。


    所有人指指點點,「這誰的馬車這麽大排場?」


    百姓們的聲音不絕於耳。


    冷風吹拂,輕輕盪起車簾,前方的所有人都看到車內的景象。


    一個俊俏的少年郎慵懶的斜倚在軟榻上,黑眸輕闔,湖藍色衣袍襯得她猶如天降下凡的少兒郎。


    外麵嘈雜的聲音對他絲毫不影響,她似是睡著又似是未睡。


    白皙如玉的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舉手投足間,矜貴優雅。


    在他們馬車的對麵,幾個男人騎著高馬緩緩而來,寬大的道路上瞬間變的擁擠。


    一邊是身份不明,卻馬車豪貴的人。


    一邊是祁安城的威武大將軍,笙帡。


    兩邊對峙,馬車這邊的侍衛都心顫有些顫抖,畢竟笙大將軍不是常人所能惹的。


    可是馬車裏坐的可是當朝最受寵愛的五王爺。


    對麵高大的棕馬之上,男人一襲紅袍似火,邪魅的容顏泛著陰騖和輕蔑。


    他眉眼低垂,冷冷的掃向馬車,輕蔑的聲音響徹在整條街道,「哪來的狗擋本將軍的道?」


    在他身後的幾個副將亦是不屑的看著那輛馬車,手裏攥著長劍。


    百姓們紛紛避開,躲起來看戲。


    瞬間安靜的祁安城街道,透著詭異的殺意和冰冷。


    馬車內,陡然響起一道清冷譏諷的聲線,有些慵懶,「哪來的狗叫喚?吵的本王無法入睡。」


    哪來的——狗?


    叫喚?!


    馬車上的侍衛臉色一變,心尖一抖。


    果然,對麵的幾個男人臉色驀然一變!


    笙帡冷冷一笑,邪肆的眉眼透著張揚的邪氣冷佞,「本將軍當是誰,原來不過是個十年後又冒出來的廢柴五王爺而已,聽說你之前是個土匪,專門做些打家劫舍的事?」


    百姓們皆是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馬車,誰都沒想到原來馬車上坐的竟然是五王爺。


    不過她即便是土匪,也與他們無關。


    他們隻知道因為五王爺的出現,今年一年的糧稅不再征繳。


    馬車內,輕飄飄的溢出一抹嗤笑,「本王即便是土匪,也是個君子,不像笙大將軍,見個母的都想撲,簡直丟了我們男人的臉。」


    馬車外的侍衛們臉色驟變,身軀微顫。


    這五王爺,還真是什麽都敢說。


    笙帡黑眸危險的眯起,紅袍似火,將周身的怒意襯的更勝。


    他還未發火,身側的副將先火了,大怒道,「一個毫無是處的廢物王爺侮辱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就算你是皇上最寵愛的王爺,今日我也要替大將軍好好教訓你!」


    言罷,他抽出腰間長劍,飛身朝著馬車沖了過去。


    其他人並未阻攔,冷笑的看著這一幕。


    看著這個五王爺被他們教訓的屁滾尿流。


    笙帡始終坐在馬車上,單手牽著韁繩,俊容陰寒,黑眸陰騖。


    副將衝到馬車前,那些侍衛想要阻攔,卻被副將打飛,全部狼狽的摔在地上。


    整個馬車周圍,空兒一人。


    副將冷笑,「我看今日還有誰護得了你!」


    車簾被內力挑起,泛著森冷寒意的利箭刺進馬車內。


    少年眉眼輕抬,一雙眸裏,氣息涼薄冰冷,夾雜著嗤然的冷笑。


    迎著副將得意的神情,她淡淡勾唇,輕飄飄的吐了一句,「一群蠢貨。」


    副將被罵的臉色一青,長劍毫不留情的刺進少年體內!


    但——


    就在所有人以為五王爺會受傷時,隻見半截身子已經進入馬車的副將被一股力道踹得飛了出去。


    重重的,狼狽至極的倒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直接摔的他好一陣懵圈,不敢相信一個廢物王爺竟然,武功這麽高!


    而且,這武功套路完全和他們不一樣,讓人防不勝防。


    周圍百姓們憋笑的聲音讓副將徹底丟了臉,臉色爆紅。


    笙帡始終坐在馬車上,黑眸危險的眯起,眉心微跳,似有怒意在眉尖凶騰。


    馬車內,少年的聲音清冷如斯,卻泛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原來祁安城大將軍的手下,也不過如此,連本王這個廢柴都打不過,簡直丟人至極。」


    副將氣的跳起來,還想舉著劍衝過去,被笙帡沉喝一聲,「滾下去!」


    副將臉色青白,狠狠的瞪了眼馬車,轉身上了馬,一張臉又羞又氣又惱。


    笙帡騎著馬,漸漸的靠近馬車,陰騖邪肆的黑眸仿佛要穿透車簾逼向裏麵的少年。


    紅衣似火,被冷風吹拂,周圍的寒意漸漸輕散,裹著一絲攝人的殺意。


    他薄唇輕啟,吐了兩個字,「讓開!」


    被打趴的幾個侍衛慌忙上了馬車,想要駕著馬車掉頭。


    「本王沒有發話,誰敢擅作主張?」


    少年聲音微涼,很平緩,很冷淡,卻讓所有人不敢妄動。


    但對麵是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就連皇上都對大將軍府禮讓三分,他們五王府,隻怕是惹不起。


    「那就是不讓了?」邪肆冷佞的聲線裹著寒冰的殺意。


    車內少年輕笑,笑意輕蔑,「本王為何讓?讓的不該是叫喚的狗嗎?」


    「當真是受點皇上的寵愛就囂張的無法無天!」


    笙帡沉怒一聲,掌心凝聚了濃厚的內力,驟然打向馬車!


    霎那間,馬車四分五裂,幾個侍衛全部被震飛的倒在地上。


    所有人目光所及,一道湖藍色身影翩訣而下,淡定的落在馬車後麵。


    麵容俊秀,肌膚白皙如玉,負手而立,明眸皓齒,真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笙帡是第一次見這個廢材五王爺,見她這模樣,嘲諷冷笑,「生得一副娘們的麵相!」


    秦陌芫淡淡挑眉,唇角一勾,「那也比笙大將軍的禽獸本質好太多。」


    她可是聽聞一些,這個笙帡若是看到相貌貌美的女子,定然會搶回去。


    做了多少欺負良家婦女的事,隻怕祁安城的百姓都比他自己清楚。


    「伶牙俐齒!今日本將就幫皇上好好教訓下你這個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王爺!」


    言罷,笙帡飛身而起,掌心蘊含著濃鬱的掌風。


    秦陌芫淡定如斯,伸出雙手拍了拍,上方驟然落下三個暗衛,手裏握著長劍,渾身的氣息寒烈如冰。


    她笑眯眯歪頭,「本王不想與禽獸動手,怕髒了自己的手,就讓我的侍衛和你打吧。」


    「狂妄!」笙帡臉色陰騖,被三個暗衛糾纏,打在一起。


    ------題外話------


    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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