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淨緊緊凝眉,看著長身玉立的男人,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收緊。


    而後,眉目複雜的看著已經走遠的秦陌芫。


    白梓墨俊容清寒,隻是淡淡睨了眼明淨,拾步隨著秦陌芫而去。


    在幾人的目光中,男人大手一撈,將秦陌芫打橫抱在懷裏!


    靠——


    秦陌芫大驚,突如其來的騰空讓她心猛地懸起,大吼道,「錦譽,你幹什麽?」


    男人眉心微擰,有些為難的道了一句,「地上有毛蟲,你不是最怕這些嗎?」


    毛蟲……


    原本想要掙紮下去的秦陌芫在聽到這兩字時,瞬間抱住白梓墨的脖頸,一副你就算扔我也不會再下去的樣子。


    明淨眉心瞬間擰起,他知道,白梓墨是故意的!


    隱匿在暗處的十羅剎低眉斂目,裝作什麽也沒看到。


    安州亦是,瞥了眼繁星的夜幕,他什麽也沒看到。


    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抓蛇宰鼠的秦公子,竟然怕毫無殺傷力的——毛蟲!


    *


    當秦陌芫幾人安然回到營帳時,笙帡臉色徹底變了。


    尤其在看到突然出現的白梓墨時,臉色更讓是陰沉如怖。


    手握劍柄,笙帡走過去,眸光陰森的等著白梓墨,「白宰相為何會來緞荷城?」


    白梓墨自懷裏取出一封信函扔過去,語氣冷淡,「此信乃聖上所擬,命本相交給你。」


    笙帡冷臉接過,抖開看著裏麵的內容,瞳孔驟然一縮!


    攥著宣紙的手緊握,他冷哼一聲,轉身走向營帳。


    秦陌芫一臉好奇,湊到白梓墨身側神秘的問了一句,「那信函上寫的什麽?怎麽笙帡一句話也不反駁?」


    男人垂眸,輕笑的看著她,「笙將軍七日都為拿下緞荷城,故而派我前來支援。」


    原來如此。


    怪不得那廝臉色青黑的跟鍋底似的。


    這隻怕是征戰多年,第一次對一個城池束手無策,遲遲拿不下來,臉都丟進了。


    而且城池裏還是他自己的人。


    夜色濃鬱,隻有三個營帳,沒有多餘的。


    韓九忱與笙帡時統一戰線的,並沒有讓白梓墨與其同住。


    於是,秦陌芫為難的看了眼,終是說了一句,「錦譽,要不你與我住一個營帳吧?」


    男人微頓,似乎很是意外,俊眉幾不可微的一挑,「你說什麽?」


    秦陌芫輕咳一聲,「咱倆現在一個營帳裏湊合下,等明日讓將士去準備一個。」


    雖然她知道需要跟白梓墨保持距離,但在戰場上卻是不行。


    再加上他從祁安城奔波到緞荷城一路都未休息,也需要好好休息一晚。


    轉身走進營帳,將一張錦布隔在中間。


    白梓墨看著營帳裏的身影,鳳眸暈染了濃濃的笑意,她始終是關心他的。


    掀起帳簾拾步而入,看著隔簾後的身影,他隻覺得一顆心顫動不已。


    有多久他們兩人沒有這般平靜的待在一起了?


    似乎從離開秦家寨後,再也沒有。


    琉璃燈盞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身影映在營帳上,人影綽綽。


    秦陌芫走出隔簾,看著男人俊容籠罩在燭光下,俊美無匹。


    她腳步一頓,移開視線,「你今晚睡床榻,我睡椅榻上。」


    說著走向椅榻旁,在經過男人身側時,手臂一緊,男人掌心的溫度隔著衣衫穿透而來。


    她心裏微顫,側眸疑惑道,「怎麽了?」


    男人眉眼深深的看著她,黑眸裏的情意濃深的像是要將她卷進去。


    呼吸驟然一緊,她剛要掙脫對方的束縛,男人已經鬆開她,輕笑一聲,「我豈能讓你睡椅榻。」


    言罷,男人走向椅唐,閑適一躺,黑眸熠熠的睨著她,薄唇噙著笑意,「我睡這裏吧。」


    能與她共處一個營帳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秦陌芫心頭微滯,但看著男人躺在椅榻上,高大修長的身形根本不夠躺的,這麽睡一夜能舒服嗎?


    「你還是睡床榻吧,這椅榻不適合你睡。」


    男人眉眼微挑,鳳眸暈染著一抹難懂的神色。


    忽然他斜躺,手撐撐在椅榻上,指尖抵著鬢角,另一隻手慵懶的拍了下身側,語氣泛著興味,「你若是也想睡椅榻,我不介意給你讓點位置。」


    她何時見過白梓墨這般邪肆的一麵,在她印象裏,他是穩重內斂,不善言語,何時竟然這般輕浮了?


    惱怒的瞪了眼他,「既然你願意躺就躺著吧。」


    轉身離開,猶不甘心,再次回頭,惱怒的瞪了眼笑的歡愉的男人。


    白梓墨低低笑出聲,低醇磁性的嗓音透過帳簾傳出,聽這笑聲,像是心情好極了。


    營長外,韓九忱立在樹下,看著那一處營帳,眉目微深,泛著揶揄。


    而後,他眉眼輕抬,掃了眼遠處的暗夜,眸底的揶揄愈發深邃。


    *


    暗夜裏,樹叢中,明淨攥著劍柄,雙眸冒火的瞪著遠處的營帳。


    秦公子知不知道什麽叫禮義廉恥?


    安州走到他身邊,一臉的看好戲,「明淨,你要不現在過去將二爺的女人搶過來?」


    明淨眸光冷冷的瞥了眼安州,吐出一個字,「滾!」


    安州無畏的聳了聳肩,忽地想起什麽問道,「秦公子吩咐的最後一個計劃何時實行?」


    明淨臉色黑沉,握著劍柄的手緊了又緊,「不知道。」


    *


    月色漆黑,燭光搖曳,秦陌芫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驀然間她似是想起什麽,陡然起身,披上外袍便衝出去。


    隻是,腳步剛踏出隔簾,男人低沉的聲音陡然響起,「你做什麽去?」


    秦陌芫一頓,看向椅榻上,白梓墨慵懶的斜躺著,姿態邪魅,俊美中透著絲絲邪氣。


    許是月光太過朦朧,映的男人的俊容愈發迷惘。


    她微微斂眸,「我有些事要辦,你先休息。」


    走出營長外,掃了眼周圍,她悄悄朝著林子深處而去。


    明淨早已在此等候,見到她來,臉色陰沉沉的,很是不悅的瞪著她。


    秦陌芫有些疑惑,摸了摸鼻樑,「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明淨冷哼,「希望秦公子別忘了你是爺的女人!」


    秦陌芫擰眉,有些懵。


    他什麽意思?


    忽然見明淨的視線看向她的身後,眉眼緊縮,透著濃濃的敵意。


    她微驚,以為是笙帡來了,渾身充滿戒備。


    在轉頭看到墨青色身影時,緊繃的心瞬間鬆懈。


    同時,她也回味過來明淨話中何意。


    是在怪她讓白梓墨與她同住一個營帳?


    秦陌芫眉心微擰,看著男人站在她幾步之外頓住,問道,「你怎麽不睡了?」


    男人掃了眼滿是敵意的明淨,復而看向她,鳳眸泛著寵溺的笑意,「擔心你。」


    明淨凜眸,「秦公子有我們保護,白公子的擔心是多餘的。」


    白梓墨冷淡的掃了眼明淨,薄唇溢出一絲輕蔑,「就憑你們?方才若非我及時趕到,她是不是就落入笙帡布下的圈套了?」


    明淨臉色微變,緊抿著唇沒有再言語。


    的確,他們沒想到這些。


    方才在就李虎時他們發現了城內布置的陷阱,為了不打草驚蛇,十羅剎出動,將李虎救了出來。


    他們當時沒有注意到秦陌芫是否也跟著進城池。


    他反擊道,「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會讓秦公子出事。」


    白梓墨眉目一沉,「你們要做的是讓她徹底隔絕危險之地,而不是讓她陷入危險之中,再做什麽無用的保證!」


    明淨徹底無言,臉色緊繃,明顯在憋著氣。


    秦陌芫有些頭疼,她捏了捏眉心,「我這不是沒事嗎?」


    「若是出了事怎麽辦?」男人低斥,劍眉下的黑眸裏卷著一絲涼意。


    秦陌芫一噎,緊抿著唇畔,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她看了眼月色,問向身後的明淨,「都準備好了?」


    明淨斂起怒意,對著她恭敬點頭,「好了。」


    秦陌芫點頭,「我們走。」


    隨即她對白梓墨說了一句,「你先回營帳,我待會回去。」


    明淨作勢抓住她的手臂,帶著她飛身而起朝著城池而上,隻是在掌心還未觸碰對方的手臂,身側的人已經被一股勁風捲起落入別人的懷裏。


    明淨臉色徹底黑了,轉身狠狠瞪著白梓墨。


    秦陌芫亦是懵了,抬眸有些怒了,「錦譽,你做什麽?」


    她想掙脫男人的懷抱,卻被他箍的更緊,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徹頭頂,「此次計劃有誰比我與你一起更合適的?你認為明淨可以露臉嗎?」


    秦陌芫一頓,這才明白他說的何意。


    微有些詫異,「你都知道我的計劃了?」


    白梓墨斂眸,薄唇噙著淺笑的弧度,「我們好歹在秦家寨待了那麽多年了,你有什麽鬼點子我怎會看不出來?」


    迎著明淨怒意的雙眸,他冷聲道,「明淨去阻攔笙帡和韓九忱,城內交給我來辦。」


    見明淨還想反駁,男人諷笑,「若想緞荷城的事早日解決,就按照我說的辦。」


    明淨臉色緊繃,終是沒有再言語。


    也是,緞荷城的事早日解決,秦公子與白梓墨就不會再待在一個營帳了。


    *


    月色漆黑,城樓上火光搖曳,原本繁華的此刻異常蕭條。


    兩道身影立在城牆之上,秦陌芫手裏拿著弓箭,冷眉凝著下方病怏怏的一群將士,譏諷冷笑。


    她原本想過,這些人留下,但這幾日的觀察,這些人皆是笙帡的心腹,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將士。


    若是留了活命,日後還是會跟著笙帡反她父皇!


    城牆周圍忽然出現十幾個黑色衣袍的人,每個人都與暗夜融為一體,身上散發著凜凜的寒意。


    那股寒意猶如地獄而來的惡魔,令人膽顫。


    幾十個個黑袍人手握弓箭,每把弓箭上搭了幾十支利箭,箭頭染著紅色的火焰,在夜裏發出耀眼刺目的光亮。


    火光搖曳,城內的人終於發現不對,全速戒備。


    火光將城內映的陰森詭異,飄渺虛幻,將那些病怏怏的將士們照的臉色蠟黃。


    為首的人臉色大變,怒吼道,「快放箭,射死他們!」


    下麵的將士們忍著腹痛,快速撿起弓箭。


    隻是——


    他們的利箭剛搭在弓弦上,夜幕裏,一道低沉冰冷的聲音響徹而來,「放箭!」


    嗖——


    隨著男人的話落,城樓之上,幾十個黑袍人手裏的利箭驟然一鬆。


    箭頭染了火焰,勢如破竹的射向城池內。


    一波接一波的利箭,均是染著火焰,絲毫沒給城內人反擊的餘地。


    火焰四起,燃燒了大片的將士,悽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男人冷厲如斯的聲音再度傳來,「一個不留!」


    幾十個黑袍人手執長劍,飛身而下,城內火焰四起,慘叫聲此起彼伏,刀劍碰撞的聲音,刺耳絢目。


    秦陌芫站在城牆之上,冷漠的看著下方,袖袍下的雙手卻是緊緊攥起。


    何時起,她竟已經習慣了冷眼看戰場上的殺戮?


    原本她想著讓明淨帶她而來,用火把點燃整個城池,趁機房間消滅他們。


    因為她知道明淨不是一個人,在他身後,還有不少人,想要做到這些不是難事。


    至於笙帡那裏,她暗中告訴韓九忱,讓他幫忙拖延住笙帡。


    隻是沒想到青錦譽會忽然趕來,幫她更好的完成了計劃。


    明淨他們拖住笙帡,他們滅了緞荷城的將士,直接削弱笙帡的勢力。


    讓他損兵折將,一時間無法與父皇抗衡。


    肩膀一重,男人已將她摟在懷裏,不讓她看這血腥的一麵。


    耳畔是男人震盪的心跳聲,頭頂是他低沉溫柔的聲音,「不要看。」


    秦陌芫閉上雙眸,她終究還是不斷的欠著青錦譽的人情。


    但這人情,她怕是還不清了。


    摟著她腰間的長臂微微收緊,男人低低的聲音像是被夜風吹散,低淺到無聲。


    但,她卻聽的一字不差。


    他說,「陌芫,咱們找個無人認識的地方,重建秦家寨,餘生我們就待在寨子裏好嗎?」


    秦陌芫心頭微痛,為白梓墨的癡情。


    這一世,她終究是要負了他。


    微微閉眸,耳畔是城內的廝殺,她便故意裝作沒有聽見。


    因為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耳畔拂過一絲輕嘆,男人摟著她的腰身愈發的收緊,像是要將她嵌進骨血裏。


    *


    緞荷城外,笙帡手執長劍,渾身泛著蝕骨凜冽的殺意。


    一雙黑眸嗜血微眯著,時不時抬頭看向城內肆意的火光,即便隔的遠,陣陣哀嚎聲仍是不絕於耳的傳出來。


    大半的將士依舊癱在地上,隻有一小部分的將士已經趕向城池。


    隻是城門緊閉,他們還在撞開城門!


    也不知等韓九忱他們撞開城門,城內的將士們是否都還——活著!


    笙帡想要衝過去,但前方兩個黑衣人卻始終糾纏著他,不給他絲毫可以衝過去的機會。


    他厲聲質問,「你們是不是慕容芫的人?!」


    兩人冷笑,「我們要殺的就是你和慕容芫,想攻打我們的拿下吃的城池?做夢!」


    隨即,兩人再次朝他攻擊而來。


    笙帡臉色黑沉如霧!


    這兩人絕對是慕容芫的人!


    故意這麽說隻是為了讓暗中的皇帝派來保護慕容芫的暗衛聽到而已。


    城內都是他的人,豈會做這種愚蠢至極的事!


    *


    一夜之間,緞荷城血流成河,城內的將士無一活口。


    濃鬱的血腥氣息瀰漫整個夜空,嗆的人有些窒息。


    等韓九忱他們撞開城門時,一切都晚了。


    大火已經將整個城池吞噬,那些被下了藥的將士們都被大火已經吞噬。


    明淨和安州對視一眼,不再與笙帡糾纏,身形一閃朝著暗夜深處消失。


    笙帡單膝跪地,手中的長劍狠狠插在地上,額間青筋暴起,臉色陰沉到極致。


    緩緩抬頭,劍眉下,黑眸猩紅,像是淬了血液,紅的詭異。


    站起身,手執長劍,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緞荷城內。


    城門此時大開,火光肆意,將裏麵的慘象映的忽明忽暗。


    濃鬱的血腥味不斷侵入肺腑,笙帡步伐踉蹌了幾下,邁著殺意嗜血的步伐而去。


    待走到城門下,看著裏麵的將士們無一生還,地麵血流成河,城內火勢漫天。


    紅紅的血液倒映著夜空,詭異,悽慘,還有恐懼!


    笙帡抬頭,黑眸裏的猩紅殺意直直攝向城樓上的兩人。


    一抹湖藍色身影,一抹墨青色身影,立在城樓之上,居高臨下,冷漠的看著他。


    「慕容芫,白梓墨,我笙帡與你們勢不兩立!」


    咬牙切齒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裏迸出,攥著長劍的手驟然一揮。


    泛著森冷寒意的長劍狠狠刺在南戎旗幟的旗杆上,發出一絲刺耳的「錚」聲。


    白梓墨目光冰冷,漆黑的眸比暗夜的寒意還要濃上幾分,語氣裏夾雜著濃濃的嘲諷。


    「笙將軍出軍不利,七日時間都未拿下緞荷城,本相當天趕來便奪回緞荷城,試問笙將軍,為何與本相和太子殿下勢不兩立?」


    秦陌芫譏誚冷笑,「是笙將軍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笙帡臉色沉厲,緊攥的雙手沁出了血珠,滴落草地上。


    那雙眸,猩紅,嗜血,卷著滔天的恨意。


    周圍一片死寂,無人敢吭聲。


    城樓上,兩人神色冷然。


    城樓下,一人神色陰婺。


    笙帡轉身,聲音嘶啞,「緞荷城收復,兩日後返回祁安城!」


    *


    夜幕漆黑,透著寒涼的潮氣。


    後城門處,一抹身影迎風而立,衣訣被夜風吹的獵獵飛舞。


    男人單手扶手,左手臂上搭著披風,俊臉陰沉如寒,一雙黑眸緊緊盯著城內裏麵。


    將士們的屍體一個接一個的被處理掉,從他眼前一一略過。


    笙帡緊緊閉上黑眸,撐在腹前的手狠狠攥起,骨骼在夜裏發出瘮人的聲響。


    男人神色驟然一凜,快速伸手捏住急速而來的竹筒。


    掃了眼四周,緊抿著薄唇,打開竹筒,抖開宣紙,看著裏麵的內容。


    眸色漸深,掌心緊握,宣紙被內力震成碎片飄落。


    大手攥著披風一角,裹在身上,淨長五指繫著披風帶子,朝著後城外而去。


    *


    緞荷城收復,將士們返回祁安城。


    一路上,笙帡的臉色黑沉如怖,不知為何,秦陌芫總有種不好的念頭。


    果然,這種念頭在三天後發生了!


    當天下午,天色陰沉,不到片刻便下起了磅礴大雨。


    將士們被迫停下,躲在密林裏,等著大雨停了再走。


    隻是這場大雨來得突然,所有人都沒準備,秦陌芫更是沒有防備。


    渾身被雨水淋了個透心涼,回祁安城的路上沒有穿銀色甲盔,隻穿了藍色衣袍。


    如今被大雨浸濕,玲瓏曲線漸漸顯現。


    隻怕用不了多久,女兒身便會瞞不住了。


    心猛地一沉,找李虎拿了包袱,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換上銀色甲盔。


    隻是,大雨愈發的磅礴,玲瓏曲線盡顯。


    她下意識用包袱擋在身前,臉色微變,謹慎的掃了眼四周。


    還好,沒人看向她這邊。


    韓九忱微微斂眸,眉心一抹憂色閃瞬即逝。


    就在她剛要拾步離開時,身上一重,青竹氣息沁入鼻尖。


    頭頂的大雨也被紙傘阻隔,淅瀝的落在雨傘的周圍。


    白梓墨站在她身側,大手將披在她身上的墨青色外袍攏緊,低聲道,「隨我來。」


    秦陌芫低著頭,第一次聽話的跟在他身邊。


    周圍的將士不敢抬頭去看,畢竟一個是太子殿下,一個是宰相大人。


    兩人緊緊隻用了不到一夜功夫便將城池內的將士盡數滅掉,他們避之不及。


    雨夜中,笙帡臉色陰寒,黑眸冷冷的盯著那兩道身影,眸底殺意驟現。


    今晚,他定要讓慕容芫回不去祁安城!


    眉眼輕抬,若有深意的掃了眼遠處的暗夜,幾不可微的頷首,轉身朝著另一方拾步而去。


    雨幕中,韓九忱低斂著眸光,緩緩伸出手,看著磅礴的大雨落在手心,濺起雨花。


    看來,該來的人都來了。


    今晚,應該很熱鬧。


    *


    大雨滂沱,秦陌芫的心愈發的慌亂。


    兩人一直走到一處山洞裏,裏麵潮濕暗黑,視線適應了一會才看清裏麵。


    取下墨青色外袍遞給白梓墨,她低聲道,「我要換衣裳了。」


    男人薄唇輕抿,視線在她身前落了幾許,眸色微深了幾分。


    秦陌芫臉色一紅,惱怒道,「你往哪看呢?」


    白梓墨低低笑出聲,低醇的笑聲響徹在洞內,極為悅耳,「我隻是看你消瘦了,是你多想了。」


    秦陌芫橫眉一瞪,轉身催促道,「快出去!」


    男人輕笑,笑意寵溺。


    身後的腳步聲清淺響起,漸漸走遠。


    她低聲喊了句,「錦譽?」


    男人淡淡的聲音自洞外傳來,「嗯?」


    秦陌芫回道,「無事。」


    她隻是確定他在不在。


    轉身看向洞外,男人站在洞口,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雨幕成簾,襯的男人身形竟有些孤冷淒涼的錯覺。


    她微斂了眸光,冷聲警告了一句,「我沒說轉身之前,你不準轉身!」


    男人望著雨幕,薄唇噙著寵溺的笑意,低聲「嗯」了一下。


    *


    滂沱大雨沖刷著地麵,濺起淤泥冰水。


    雨幕中,無數道影子閃爍而動,所過之處,雨幕斷裂,淤泥飛濺。


    洞外,男人俊容驟沉,劍眉下,鳳眸瞬間染了濃鬱的寒意。


    一眼望去,黑衣人黑壓壓一片,原本寒徹的雨幕更加的陰寒。


    遠處的高樹上,兩道身影立在上方。


    一人紅色衣袍,紅衣似火,妖艷邪魅,蒙著紅色錦布。


    另一人一襲月牙白袍,一頂白色麵具,手執長劍,大雨落在他們身上,愈發的憑添了徹骨的殺意。


    與此同時,十羅剎憑空而出,幾十道黑袍身影亦是閃瞬而出。


    洞內,秦陌芫焦急的換著衣袍。


    洞外,殺意肆意,危險重重。


    直到刀劍的聲音響起,秦陌芫才察覺到外麵的情況。


    臉色一變,她轉身看向洞外,白梓墨守在洞口,修長挺拔的身軀將洞口堵得嚴嚴實實,外麵的人根本看不到裏麵。


    秦陌芫套上銀色甲盔,手執軟劍走到男人身後,「外麵怎麽了?」


    「無事,你待在裏麵別動。」


    男人沉聲吩咐,話剛落,他驟然執劍。


    耳邊傳來刺耳的「錚」聲,她卻完全看不到外麵的情況。


    白梓墨始終守著洞口,她出不去,外麵的人也進不來。


    就在她剛想再問時,白梓墨驟然閃身,刺耳的劍聲不絕於耳,男人沉沉的聲音也隨之響起,「朝西南方向跑,那裏有我的人,切記不要回頭!」


    秦陌芫拋出洞外,被眼前的一幕徹底震住了!


    烏泱泱一片的黑衣人,各個身手不凡,十道白袍和幾十道黑袍與那些人打在一起。


    明淨與安州也混在其中,每個人臉色緊繃。


    與白梓墨對打的兩人,一紅衣,一白衣。


    秦陌芫臉色驟變!


    又是那個邪氣的麵具男人!


    他竟然從臨城跑到了南戎!


    那紅衣男人,她若是沒猜錯,必然是笙帡。


    沒想到這兩人狼狽為奸!


    如今這種情況,她如何能走?


    見她作勢要過來,白梓墨沉聲怒吼,「往西南方向跑,走!」


    「我跑了你們怎麽辦!」


    她手執長劍,衝過來。


    慕容燕璃眸色微眯,殺意昭然,卷著沉厲的殺意而來。


    笙帡手執長劍,劍鋒寒意凜凜。


    白梓墨揮劍阻擋,內力迸發,長臂摟住親陌芫快速退後躲開兩人的攻擊。


    他低聲道,「往西南方向跑,那裏有我的人,去聯繫他們讓他們趕來營救。」


    秦陌芫眉心緊擰,身子有些顫抖,問出的話都打著顫意,「真的嗎?」


    男人薄唇淺笑,「我何時騙過你?」


    雨幕模糊了視線,她抬手拭去,雙手緊緊抓著白梓墨的手臂,「錦譽,答應我,你一定不能有事。」


    女人眸底的擔憂讓他心頭愈發的柔軟,


    白梓墨伸手,將她額前被大雨淋濕的碎發別致而後,鄭重道,「好。」


    男人推開她,「快走!」


    秦陌芫腳步踉蹌了幾下,看著白梓墨和笙帡與麵具男人打在一起,心,狠狠揪著。


    錦譽,等我……


    她朝著西南方向瘋狂奔去。


    身後的黑衣人想要追過來,幾十道身影排成一道堅固的牆,攔住所有想要追秦陌芫的身影。


    *


    雨無情的下著,秦陌芫哭了,大雨混著眼淚不斷滑落。


    朝著遠處的下坡路奔過去,淤泥濕重,腳下一滑。


    就在她摔倒之際,手臂一緊,一股力道將她扶住,熟悉的聲音響徹耳畔,「你沒事吧?」


    秦陌芫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臉色一喜,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袍,生怕他跑了。


    她急促道,「韓九忱,快帶著將士們救錦譽他們。」


    韓九忱眉心緊擰,將一樣東西塞到她手裏,聲音裏有些歉疚,「那些將士都是笙帡的人,我唯一能幫你的隻有這個。」


    秦陌芫眼睫輕顫,隔著雨幕看著手裏的東西,郝然是上次他送過她的信號花!


    韓九忱重重握住她的手臂,囑咐道,「你不要過去,找個藏身之地,悄悄回祁安城。」


    怎麽可能!


    她絕不會丟下錦譽他們。


    韓九忱轉身離去,雨幕中,她竟然從他的背影裏看到了一絲無力。


    顫抖著手迅速放了信號花,看著絢麗的煙花衝破雨幕直入雲霄,在滂沱的大雨中綻放出絢麗的花彩。


    她繼續朝西南方向而去,想要盡快聯繫上白梓墨的人。


    可,走了幾步,她頓然想起,西南方向不正是祁安城的方向嗎?


    青錦譽他……


    不要!


    秦陌芫臉色驟變,轉身朝回跑去。


    大雨滂沱,迷惘了視線,腳下一滑,朝著山坡下滾去。


    渾身充滿淤泥,秦陌芫想要抓住東西停止滾落,卻無濟於事。


    青錦譽,不要丟下她……


    臉上沾滿了淤泥,渾身濕透,她掙紮著站起身,腳步踉蹌。


    手腳並用的爬向山坡,抓住一截枯木,枯木根卻驟然一鬆,整個人再次朝後倒去。


    身後勁風而來,扶住她的摔倒的身子。


    秦陌芫心頭一顫,猛地轉身,身後亦是站著一群黑衣人,臉色威嚴泛著殺意。


    扶著她的人她認識,正是在臨城獵場裏的那個人。


    冷尋麵無表情,隻是眸底明顯有著驚訝,「又是你放的信號花?」


    秦陌芫無暇解釋,指著遠處急促道,「救他們,救穿青袍的那幫人,快!」


    冷尋臉色冷厲,明顯不願,卻奈何抵不過信號花主人的命令,朝著遠處而去。


    走了沒幾步,男人冰冷的聲音穿透雨幕而來,「你該慶幸我正好在南戎,不然今日誰也幫不了你。」


    秦陌芫眼睫輕顫,緊抿著唇。


    信號花的主人,不是蘭榮嗎?


    難道蘭榮還在南戎沒有離開?


    自從那次她說了重話,就在沒有見過蘭榮。


    她亦是隨著那些人而去,忽然間眼前一暈,想要穩住身形,卻終是控製不住,暈倒在地。


    *


    滂沱大雨中,又加了一撥人,原本落了下風的明淨他們瞬間扭轉了局勢。


    雨幕中,又是兩束煙花驟然襲向天空,穿透雨幕綻放。


    明淨收回手,看著上方的煙花,同時轉頭看向白梓墨亦是剛收回手。


    笙帡和慕容燕璃皆是一震,同時抬頭看著雨幕中綻放的煙花。


    一束是錦陌山莊的,一束是隱匿在江湖中,勢力龐大的浮冶閣!


    錦陌山莊!


    在南戎和北涼都有強大勢力的山莊,原來一直神秘的莊主竟然是白梓墨!


    慕容燕璃看向遠處的明淨,黑眸冷冷微眯,浮冶閣!


    原來諸葛榕斕還有一層身份,竟然是浮冶閣的閣主!


    怪不得十羅剎會聽明淨吩咐!


    浮冶閣,佛,冶……


    他早該想到的!


    *


    當秦陌芫醒來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大雨已經變的淅瀝。


    渾身濕透,寒意不斷侵蝕著身子,頭暈沉沉的,看著周遭的事物都有些模糊。


    青錦譽……


    秦陌芫踉蹌起身,身後似有衣訣簌簌地聲音,頭頂淅瀝的雨水驀然被紙傘阻隔。


    淅瀝的雨水滴落在紙傘上,發出空靈的聲音。


    她眼睫一顫,錦譽沒事……


    在男人的長臂橫在她腰間之際,她驟然轉身撲在男人懷裏,哭了出來,「錦譽,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還以為你出事了。」


    攬著她腰身的長臂驀然一僵,男人鳳眸驟沉,裹著濃濃的黑沉。


    秦陌芫抱著他的腰身,擔憂問道,「你有沒有受——」


    說著,她抬頭,在觸及到近在咫尺的容顏時,話戛然而止。


    熟悉的眉眼,豐神俊朗的容顏,削薄的唇,緊繃俊美的下顎。


    竟然是——阡冶!


    他不是在北涼嗎?


    怎麽來南戎了?


    怎麽回事?


    她僵硬轉頭,看了眼四周,又轉頭看向後方。


    下一瞬,下顎一緊,男人微涼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顎,將她的臉強行掰過來,逼迫她直視他卷著寒冰的鳳眸。


    男人薄唇冷冷啟開,「見我不是白梓墨,是不是很失望?」


    他的聲線比大雨的寒意更甚,像是裹著冰渣,讓人不寒而慄。


    秦陌芫身軀猛地一顫,這一刻,她竟然有些怕他。


    這樣的他沒有暴怒,沒有怒吼,有的隻是平靜,如寒冰一樣的沉厲。


    眼睫止不住的輕顫,男人手裏的傘早已丟棄,雨水打在兩人身上,寒意噴薄。


    秦陌芫瑟縮著身子,想要搖頭,卻被男人禁錮著下顎,無法動彈。


    她哽咽著嗓音,「阡冶,救救錦譽,救救他……」


    雙手揪著男人的雙臂,她祈求的看著他,一雙水眸盈滿淚水,卻都是為另一個男人擔憂而落淚。


    諸葛榕斕鳳眸沉黑,傾身逼近,涼薄的氣息噴薄在她鼻翼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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