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公公將信函呈上來。


    左邊是丞相身上的涼風信函,還有一枚令牌,這令牌郝然是諸葛千華的令牌!


    右邊是從諸葛千華身上搜出來的信函。


    皇帝臉色沉寒,眾位大臣大氣不敢出。


    皇帝先拿起右邊的信函,打開後,裏麵隻寫了一句話。


    「殺了顏丞相,朕會助你扳倒太子,讓你坐上儲君之位。」


    眾人隻見皇帝臉色越來越沉,都不敢言語。


    皇帝再度拿起左邊的信函。


    第一封裏麵寫的是,「朕感激當年在北涼為質子時,丞相大人的相助,若有所求,朕會無條件的為顏丞相做一件事,算作當年的相助之恩。」


    第二封信函裏寫著,「抓住慕容芫,之前的事本王不再提。」


    皇帝臉色陰沉,大手狠狠一拍,將三封信函重重砸在桌上。


    「沒想到諸葛千華竟然與南戎皇帝有牽扯!」


    場下的大臣們皆是一驚。


    皇帝臉色沉的能結出冰渣。


    當年慕容燕璃在北涼做質子時,與顏丞相勾結在一起。


    如今慕容燕璃坐上南戎的皇位,自然是不會留顏丞相。


    畢竟顏丞相知道的太多,但這是北涼,他一個南戎皇帝自然是不能插手。


    於是又找了諸葛千華,和他達成交易,殺了顏丞相。


    這般一想,諸葛千華與慕容燕璃隻怕是更早的就勾結在一起了!


    而另一封信函裏,讓顏丞相抓住慕容芫,當年之事本王不會再提。


    當年之事是何事?


    這個自稱本王的又是誰?


    皇帝冷冷抬眸,目光冰冷的落在諸葛辰風與諸葛千宏身上。


    他總覺得這個人會是諸葛辰風。


    能夠讓顏丞相忌憚的,唯有他了。


    如今顏丞相與諸葛千華這算是互相殘殺而死了?


    諸葛辰風長身玉立,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是微微收緊。


    他豈會沒有察覺到父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更沒想到諸葛千華與顏丞相會死。


    皇帝拂袖,將三封信函扔給廖公公,怒喝道,「當著眾人的麵讀出來!」


    廖公公顫著手接過信函,當看到裏麵的內容時,大聲讀了出來。


    在聽到廖公公一字一句讀出來的內容時,所有人一震,不敢相信的看向早已死透的諸葛千華與丞相。


    原來這兩人竟然互相殘殺。


    在讀到最後一封信函時,諸葛辰風的臉色漸漸暗沉,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


    果然,受有人故意陷害他。


    那人會是誰?


    心頭驟然一凜,莫非是——諸葛榕斕?


    能夠潛入營帳,毫無聲響的殺了丞相之人,敵對之人除了諸葛榕斕,再想不到他人。


    皇帝的目光看向諸葛辰風,拿起廖公公手裏的信函直接扔過去。


    用了內力,信函直接丟在諸葛辰風的眼前嗎,「老四,這上麵的字跡可是你的?」


    諸葛辰風眉目低斂,黑眸泛著濃烈的寒意。


    楚知兒站在遠處,擔憂的看著他,雙手揪著繡帕,臉色蒼白。


    她怎麽也不會相信表哥會做出這種事。


    年小元站在年旻禾身側,目光落在中間那道修長的背影上。


    不知為何,她心裏竟然為他擔心。


    那種緊繃,急切的心情讓她有些難受。


    諸葛辰風彎腰撿起地上的信函,看著上麵的字跡,薄唇抿的緊緊的。


    眾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他身上,等著他說話。


    半晌,男人一撩前袍跪在地上,雙手將信封呈上,恭敬道,「父皇,這字跡雖然與兒臣無異,但仔細對比會看出,此筆跡還是與兒臣的有所差異,兒臣有個習慣,習慣在每行字的第五個字多頓一下,所以每隔五個字的最後一筆的筆墨要比其他的自己重一些,父皇可以派人將兒臣的書筆拿過來對比下。」


    國師黑眸輕斂,手執茶盞的動作幾不可微的頓了下。


    皇帝手臂微抬,廖公公領命,去將諸葛辰風營帳裏的書筆拿了過來。


    又將他手中的信函拿過去放在案桌上。


    廖公公站在一側,恭敬道,「皇上,您看,倒真是有些不同。」


    皇帝眉目冰冷,仔細對比看下去。


    的確,諸葛辰風的好幾份書筆上,都是每隔五個字的最後一筆都要重一些。


    諸葛辰風抬頭看著皇帝,「父皇,兒臣是被人陷害的。」


    皇帝蹙眉,擺了擺手。


    廖公公領命,將這些撤下去。


    眾人心裏都清楚,丞相與諸葛千華都是諸葛辰風的人。


    如今兩人是自相殘殺而死。


    但這忽然的一封信函被發現是假冒的,那另外兩封信函應該也是假的。


    對方的目的不僅是殺了這兩人,削弱諸葛辰風的勢力。


    其目的也是嫁禍他。


    楚知兒臉色微白,在聽到這封信函不是他寫的時,終於放下心來。


    可,下一瞬她又心神一緊。


    這封信函是有人陷害表哥,如今朝中勢力隻有兩幫。


    一邊是表哥,另一邊則是太子殿下。


    難道陷害表哥的是太子?


    可太子是與秦公子是一撥的人。


    攥著繡帕的手有些泛白,楚知兒複雜的看向諸葛千廷他們,水眸瀲灩,卻有著令人心疼的悵然。


    年小元揪著年旻禾的袖子,低聲問了句,「大哥,那信函不是四王爺寫的,是嗎?」


    年旻禾垂眸,眸光輕閃了幾許,緩緩搖頭,「不是。」


    聲音很低,站在另一側的楚知兒亦是聽的清清楚楚。


    氣氛沉寂中,國師大人的聲音陡然響起,「皇上,既然四王爺的書信是被人模仿的,不如皇上再對比下兩外涼風信函,本座記得南戎皇帝將慕容芫送來當質子時,給皇上送了一封書信,皇上可拿出來對比一下便知那兩封的真假。」


    緊蹙的眉心微微舒展,皇帝冷聲道,「去將南戎皇帝送來的書信呈上來。」


    廖公公蹙眉,低聲道,「回皇上,信函在宮裏,這一來一去需要一些時間。」


    皇帝擺手,袖袍一揮指向藍蜀冉,「你現在速回宮裏去趟朕的龍殿將信函帶過來。」


    廖公公及時出言,「信函在皇上龍殿的奏摺右方下壓著。」


    藍蜀冉眉目一斂,雖有些詫異現在讓他取,但也不敢有異議,領命後便快速轉身離去。


    從這裏到皇宮,快馬加鞭,趕在黃昏時便能回來。


    *


    山頂之上,諸葛榕斕負手而立,手中攥著一封信函。


    男人鳳眸落在遠處蜿蜒的小道裏。


    看著秦陌芫的身影朝著遠處漸漸而來。


    其實在她離開圍場時他便跟著她。


    他不知她要去哪裏。


    直到她來到這裏。


    直到她在這裏將白梓墨的骨灰葬在那裏。


    那裏是屬於她與白梓墨的地方,是她心靈依靠的地方。


    在看著她抱著白梓墨的骨灰罈痛苦時,他便想衝出去。


    最終,在聽到她說,「梓墨,等我」時,他慌了。


    他怕她尋短見,怕她徹底消失。


    那一刻的他充滿了嫉妒!


    嫉妒白梓墨與她的點點滴滴。


    嫉妒她對白梓墨的執著和袒護。


    也痛恨!


    恨自己沒了記憶,忘卻了他們之間的所有事。


    恨她明明記得她,卻裝作不識。


    那一刻他的確瘋了,斬斷了白梓墨為她做的鞦韆與床榻。


    隻是在床榻斷裂之時,一封信函落在地上,上麵寫的『秦陌芫親啟』。


    他私心的藏起了起來,不想被她看到。


    留在這裏的信函,必然是白梓墨寫給她的。


    這一刻他很想找回自己的記憶,但也知道去向無痕要解藥根本行不通。


    無痕既給他下藥,又如何會給他解藥?


    *


    晌午的眼光很是炙熱。


    秦陌芫揚著長鞭,騎著馬在小道上極速而行。


    可是,所過之處,根本沒有諸葛榕斕的身影。


    繞過蜿蜒的山脈,走出山澗,看著眼前的官道,一望無際。


    「諸葛榕斕!」


    她嘶吼大叫,像是將心底積壓的痛恨一併喊了出來。


    雙手緊緊攥著韁繩,閉上雙眸,將眸底的痛苦逼了回去。


    那封信寒真的很重要。


    是關於母妃與華妃當年決裂的事實真相。


    她總覺得當年的真相必然還隱藏著重大的秘密。


    可信函不見了!


    「你竟然真來了這裏!」


    前方驀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冰冷,譏諷,還有得意。


    秦陌芫神色一凜,雙眸睜開便看到遠處靜默而立的女人。


    郝然是錦長思!


    竟然是她?


    這個女人難道是跟著她來這裏的?


    果然!


    對方冷笑,「知道你參與了狩獵比賽,本想在狩獵比賽中偷殺了你,沒想到看到你偷偷離開圍場,如今在這裏碰見你,真是天助我也!」


    錦長思拾步緩緩而來,一襲紅粉色的衣裙襯得她身子玲瓏有致。


    女人笑顏如花,精緻好看的水眸泛著得意的冷光。


    「榕斕失憶了,且他也不在這裏,我看今日還有誰能救得了你!」


    女人袖袍一揮,手中驀然攥著一柄長劍。


    劍鋒凜冽,泛著森然的寒氣。


    她拾步而來,周身縈繞著濃寒的殺意,在她腳邊周圍的樹葉亦是被殺氣騰卷而起。


    秦陌芫飛身而下,落在地上,拂袖間,手中亦是攥著長劍。


    她冷凝著錦長思,聲音沉冷,「無痕是你殺的,追隨我的兩個暗衛也是你殺的,而你將這一切嫁禍於我,不過是為了一個男人。」


    錦長思揚眉,「是又如何?你就不該出現在北涼!」


    不該嗎?


    她低頭輕笑,笑意流蕩在四周。


    錦長思蹙眉,「你笑什麽?」


    「笑你窮其一生,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變成一個被人厭惡,滿手沾滿鮮血的惡人。」


    在錦長思的臉色微變的同時,她的心也跟著一顫。


    她又何嚐不是為了諸葛榕斕,讓自己變成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惡人?


    錦長思走在她五步之外停下,冷冷笑道,「現在天都助我,今日我便將你悄無聲息的死在這裏,隻有你死了,榕斕才能徹底的忘掉你。」


    秦陌芫眉心微挑,譏諷盈滿眉梢。


    掌心的長劍翻轉,以匕首形式而握。


    微微低頭,眉目冷冷看著錦長思,唇角冷勾,「希望你今日真能殺了我,否則便是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沒有任何內力的廢物而已,狂妄!」


    錦長思輕蔑冷嗤,渾身泛著濃鬱的殺意而來。


    官道上,兩人打的兇猛,枯葉濺飛,化為碎片落在地上。


    漸漸的,錦長思落了下風。


    那一雙輕蔑的水眸被震驚替代,不可置信的看著一招一式怪異,淩厲。


    且一招一式裏,凝聚著濃鬱的內力。


    「你何時有內力的?」


    這內力的功底竟然如此之高!


    怎麽可能一個毫無內力之人在僅僅一段時間裏竟然有如此高的修為。


    錦長思分神之際,腰身狠狠被秦陌芫劃出一道血痕。


    鮮血溢出,她捂著腰腹,踉蹌的後退兩步。


    臉色蒼白,憤恨瞪著秦陌芫,「你的內力如何來的?」


    秦陌芫輕蔑挑唇,眉眼深處都是厭惡之色,「與你無關!」


    在她眸底深處,藏著深深的痛意。


    錦長思慌了,看著秦陌芫極速而來,她隻能被迫承受著。


    漸漸的,她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臉色也愈發的蒼白。


    忽然間,目光所及,她看向秦陌芫的身後。


    原本死灰的水眸瞬間染起一抹喜色,急聲道,「榕斕,救我……」


    秦陌芫一怔,攥著長劍的手驀然一抖。


    諸葛榕斕竟然在她身後?


    她還未來得及回頭,錦長思驀然揮著長劍朝她而來。


    速度極快,像是破釜沉舟,將最渾厚的內力都凝聚在劍刃之上。


    秦陌芫臉色微變,想要閃身躲避已然來不及。


    她將長劍橫在身前,試圖阻擋一些殺氣,將傷害降到最低。


    但!


    在錦長思手中的長劍匯集著濃鬱殺意而來時,一股霸道凜冽的寒意直逼而來。


    隨即,她腰身一緊,手中長劍落入另一人手中。


    天旋地轉間,隻聽利劍刺入肌膚的聲音。


    耳畔傳來錦長思清晰的悶痛聲,還有不可置信的二字。


    「榕斕……」


    男人抱著她飛身落在地上,鼻翼間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秦陌芫震然望過去。


    官道上,錦長思心口直直插著一把劍。


    她臉色蒼白,唇角的鮮血不斷溢出。


    那雙水眸始終不可置信的落在諸葛榕斕身上。


    為什麽?


    她如何也沒想到諸葛榕斕真的會殺她。


    她一直以為他隻是說說。


    她可是陪著他長大的。


    她愛了她十幾年,她依賴了他二十年。


    為何到頭來是這種結局?


    「榕斕……」


    錦長思無力的坐在地上,水眸一瞬不瞬的凝著對麵。


    那雙水眸盈滿了淚水,卻絲毫沒有遮掩住她的視線。


    男人長臂依舊緊緊箍著秦陌芫,鳳眸涼薄的睨著她,「本宮警告過你,再敢傷她,必然殺了你!」


    秦陌芫威震,錯愕的看著身側的男人。


    他——恢復記憶了?


    錦長思亦是震驚,「榕斕,你……你都記起來了?」


    涼薄的聲線響徹開來,嗤然的冷笑溢出薄唇。


    男人鳳眸黑沉,「本宮即便失憶,仍舊記得這句話。」


    這句話就像是刻在骨子裏,再也抹不去。


    方才在錦長思對她動殺意時,腦海裏便冒出了一句話。


    「若再傷她,本王殺了你了。」


    秦陌芫心頭微顫,隻覺得震然。


    她低頭,唇角泛著冷嘲的弧度。


    錦長思仰天長笑,原來諸葛榕斕愛秦陌芫真的愛到了骨子裏。


    二叔告訴過她,那失憶的藥可以徹底抹去一個人心裏最愛的那人的記憶。


    根本沒有解藥!


    原來,這世間並不是所有失憶的藥都需要解藥。


    比如這份刻在骨子裏的愛。


    即便失憶,諸葛榕斕依舊是那麽護著秦陌芫。


    「長思!」


    無痕的聲音響徹在遠處,不見其人隻聞其聲。


    秦陌芫心頭一凜,這一刻眸底更是襲卷著冷意。


    似是察覺到她的僵硬,箍著腰身的長臂收緊了幾分。


    男人低沉清冽的聲音響徹耳畔,「別怕,有本宮在。」


    她緊抿著唇,猛地掙開他的禁錮,冷聲道,「請殿下離奴才遠些。」


    男人鳳眸黑沉,裹著薄怒。


    遠處暗影陡然而來,在錦長思朝地上倒下時,上前蹲坐在地上扶住了她。


    無痕看著她心口的長劍,快速點了她的穴位為她止血。


    錦長思苦澀一笑,艱難道,「二叔……沒用……了。」


    她已經活不了了。


    無痕雙眸猩紅,憤怒的瞪向諸葛榕斕,「她可是長思,與你一起長大,與你青梅竹馬的錦長思,你怎麽下得了手?」


    男人鳳眸寒涼,雙手負後,周身的氣息寒徹冰冷,「凡是動了她,都該死,本宮已不是一次警告過她。」


    無痕一震,「你的記憶……」


    他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猛地停住。


    諸葛榕斕譏誚挑唇,俊眉泛著凜冽的寒意,「你不必隱藏了,本宮已經知道你是對本宮下了藥,讓本宮丟失了部分記憶。」


    秦陌芫一震,她一直不明白諸葛榕斕為何會失憶,而且丟失的記憶偏偏和她有關。


    她想過很多,唯獨沒有想過竟然又是無痕所為。


    無痕狠狠蹙眉,陰冷的瞪向秦陌芫,「又是你!」


    秦陌芫毫無畏懼的揚眉,冷冷一笑,「是又如何!」


    她走到諸葛榕斕身側,伸手攥住男人的長臂,迎著無痕愈發陰沉的目光,挑釁勾唇,「我就讓你親眼看著,不論你用什麽手段也分不開我與阡冶!」


    聽到阡冶二字,男人心裏最深處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強烈的熟悉感席捲而來。


    阡冶……


    臭和尚……


    他伸手撫上女人的側顏,鳳眸顫然的凝著她,像是要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什麽。


    「你再叫一聲本宮的以前的法號。」


    男人聲音竟有一絲薄顫,摩挲著她的側顏也有些顫抖。


    秦陌芫眼睫,唇畔緊抿,沒有再言語。


    這一刻她竟有種念頭,不想他恢復記憶。


    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糾纏。


    無痕臉色青紫,難看到極點。


    手背一重,他垂眸看著錦長思混沌的水眸,心底一痛。


    錦長思用盡全身力氣抓著他的手,「二叔,長思想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無痕點頭,忍著眸底的淚,「你說。」


    她側眸,視線望向遠處的兩人。


    「二叔,我要……秦陌芫死!」


    即便她得不到,秦陌芫也別想得到。


    她要這個女人下來陪她!


    她看著無痕,混沌的眸子漸漸失去神采,用盡全身力氣乞求,「二叔……答應我。」


    無痕點頭,反手握住她滿是鮮血的手,「二叔答應你了,讓秦陌芫下去陪你。」


    錦長思這才放心的笑了,被無痕握在手裏的手滑落垂在地上。


    那雙原本精緻的水眸徹底失去神采,睜的很大。


    死不瞑目!


    「長思!」


    無痕抱住她,低聲哽咽。


    顫抖的伸出手,將她的雙眸緩緩合上。


    秦陌芫轉頭,看向已經沒了氣息的錦長思。


    沒有同情,沒有憐惜。


    隻有痛快!


    無絕被她害死,父皇派給她的暗衛被他殺了。


    這些都是她必須償還的。


    她必須要下去為無絕道歉。


    無絕將諸葛榕斕養大,錦長思也時常與他在一起,也等同於被無絕看著長大。


    而她竟然如此狼心狗肺的殺了無絕,隻為了嫁禍給她!


    她亦是沒想到無痕竟然是錦長思的二叔。


    無痕抬頭,仇恨的瞪著秦陌芫,咬牙一字一句,「秦陌芫,你本就不屬於這裏,你和你母妃一樣,來到這裏隻會打亂這裏原本的正常軌跡,在這裏你們經歷一生,但回到現代,你們又是重新開始,而這裏的人卻因為你和你母妃的到來牽扯了太多,遭遇了太多,你就是個最自私的人!」


    秦陌芫臉色微變,下一瞬冷笑,「你不是同我一樣?」


    無痕放開錦長思,站起身,周身籠罩著森森殺意,「我與你不同,我是投胎轉世,而你是靈魂占據了真正的慕容芫!」


    他眉目冰冷,陰冷黑沉,「當初我讓你離開榕斕,送你回現代,你卻非要留下,如今我便讓你都回不得!」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秦陌芫的唇抿的愈發的緊。


    諸葛榕斕俊容冷沉,心底驟然間慌亂無比。


    在兩人的對話中他聽出了一點,慕容芫不是南戎人。


    不,是不屬於這裏的人。


    更準確的是,她的靈魂不屬於這裏。


    怎麽回事?


    這一刻他很怕她會消失不見,怕再也找不到她。


    無痕的聲音還在繼續,「你可知道龍符柱?」


    諸葛榕斕鳳眸一沉,薄唇緊抿著。


    秦陌芫眼睫一顫,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無痕冷笑,「當年洛妃能夠魂穿這裏也是因為龍符柱,而你來此,亦是因為龍符柱的原因,隻要毀了龍符柱,你就別想再回道現代了!」


    毀了龍符柱……


    秦陌芫眼睫一顫,腦海裏淩亂不堪。


    龍符柱是她家族之物,若說她因為龍符柱穿越而來。


    那洛妃呢?


    她又是為何?


    龍符柱與她又有何關聯?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無痕冷笑,「龍符柱一旦沾染上某個人的血,在機緣巧合下,便會將那個人帶到另一個地方,前世在現代,我見過你爺爺,也見過龍符柱,若不是那日我不小心將血滴在上麵,也不會在死後投胎到北涼來。」


    秦陌芫渾身一震,有些難以置信。


    所以說無痕能投胎到北涼,也是因為龍符柱的原因?


    那洛妃呢?


    曾經幼年時,她拿著龍符柱玩耍,摔倒時擦破了手掌。


    而受傷的那隻手拿著龍符柱,也是那時,將血染在了上麵。


    無痕彎身抱起錦長思,眸光陰狠的看著秦陌芫,「秦陌芫,老衲會親手殺了你!」


    抱著錦長思,轉身離開。


    秦陌芫緊緊攥著雙手,臉色微白。


    原來她與無痕能來這裏的原因都是因為龍符柱。


    可是,洛妃何時接觸過龍符柱?


    她記的自從爺爺奶奶死後,龍符柱一直是她拿著,不曾被任何人觸碰過。


    手臂驀然一緊,下一瞬便被一股力道拽的撲進一睹熟悉的懷裏。


    男人長臂禁錮著她的腰身,鳳眸沉沉的裹著她,「你……究竟是誰?」


    男人的聲線竟莫名有些薄顫。


    秦陌芫眼睫輕顫,倏爾蒼涼一笑,「方才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諸葛榕斕俊眉緊攏,聲音從牙縫裏迸出,「本宮要你親口說!」


    腰身驀然一痛,她蹙眉,「你先放開我。」


    「說!」


    男人聲音沉厲,陡然低喝。


    秦陌芫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怒急道,「是,我不是慕容芫,我是秦陌芫!我隻是占據了慕容芫的身軀而已,真正的慕容芫在一年前已經死了!」


    箍著她腰身的長臂更加收緊,痛的她眉心緊擰。


    男人聲音有些沙啞,「你與洛妃都是來自另外一個地方,洛妃死了,回到了屬於她的地方,你是不是也會走?」


    秦陌芫緊抿著唇,這一刻竟然不敢去看諸葛榕斕猩紅的鳳眸。


    其實她也不知道。


    無痕說凡是鮮血被龍符柱沾染過,一旦死去,靈魂便會回到現代。


    又或者是在某種機緣巧合下,藉助龍符柱回到現代。


    隻要毀了龍符柱,那她一死,便是屬於真正的死亡。


    秦陌芫搖頭,有些迷惘,「我不知道。」


    忽然間心神一顫,像是想起什麽,轉頭看向蜿蜒小道。


    對了,當初在秦家寨白梓墨碰過龍符柱。


    當初在的得到龍符柱後,諸葛千羽讓盧鵬帶來圍剿秦家寨。


    過後白梓墨問過她,她將此事對他說過。


    之後又將龍符柱拿給他看了。


    隻是,不知他的血有沒有沾染在龍符柱上?


    此刻她多希望有。


    諸葛榕斕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那裏便是那間竹屋的方向。


    男人鳳眸陡然寒沉,指腹捏著她的下顎,迫使她的視線對著他。


    看著她眸底的希冀,男人聲音冷沉森然,「你想為白梓墨報完仇後回到你的地方與白梓墨在一起?」


    秦陌芫一震,有些愕然。


    她從未想過這件事,隻是希望白梓墨的血能沾染在龍符柱上。


    希望他能在現代好好活著。


    見她沉默,諸葛榕斕低頭,薄唇覆在她唇上。


    唇上一重,血腥味瞬間蔓延唇齒間。


    秦陌芫眸色一痛,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慕容芫,不論本宮失憶與否,你都是本宮的人,即便死了做鬼也隻能在本宮身邊!」


    他鬆開她,鳳眸沉寒,「隻要龍符柱毀了,你永遠也回不去了。」


    秦陌芫臉色微變,「你想做什麽?」


    男人薄唇冷勾,噙著冷佞邪妄的弧度,「本宮要親手毀了它!」


    「不要——」


    秦陌芫想要抓住他,男人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


    掌心沁涼,隻袖袍劃過掌心的觸感。


    她看著男人消失的方向,心底沉然。


    翻身上馬,快速朝著圍場而去。


    罷了,若諸葛榕斕想毀了龍符柱毀了便是。


    回不回現代她早已沒了那個念頭。


    如今她必須找個機會讓所有人以為她死了,這有這樣才能不被人兩朝人追殺,而且還能偷偷回到南戎報仇。


    溫熱的風拂在麵頰,她眉眼微垂,一抹冷笑泛在唇邊。


    *


    黃昏將至,夕陽染紅了整個圍場,映著一片血色。


    圍場中的人恭敬立著,低眉斂目,不敢出聲。


    諸葛辰風始終跪著,微低著頭,劍眉下斂著黑眸,不知在想什麽。


    馬蹄聲逐漸逼近,所有人抬頭看去。


    藍蜀冉一襲銀色盔甲,利落的翻身下馬,走到諸葛辰風身側跪下。


    雙手呈著一封信函,恭敬道,「皇上,臣來遲了。」


    國師冷眉,微一擺手,廖公公領命,走下去將信函接過。


    走到皇帝身邊,雙手將信函遞過去。


    皇帝眉心緊擰,接過信函拆開,三封信函的字跡仔細對比。


    很明確,是出自一人之手。


    緊擰的眉心漸漸舒展,下方的大臣見此,皆是看向早已死透的諸葛千華與顏丞相。


    皇帝冷聲道,「廖福,你將這三張信函給眾位大臣看看,免得到時朕被人非議。」


    眾位大臣皆是惶恐,不敢吭氣。


    諸葛辰風臉色沉寒,附在身側的手緊緊攥著。


    年小元緊張的看著男人的背影,忽然間竟有種衝動。


    想要衝上去抓住他的手,給他一絲安慰。


    廖福將信函放在托盤裏,在眾位大臣眼前一一走過。


    所有人皆是親自看了一遍,三封信函的字跡果然相同。


    這麽說,七王爺諸葛千華與顏丞相鬥魚南戎皇帝勾結,這可是通敵叛國的死罪!


    「眾位大臣可有疑惑?」


    皇帝的聲音冷沉。


    眾位大臣跪在地上,搖頭恭敬道,「回皇上,微臣沒有。」


    國師手執茶盞,附在唇邊時,唇角噙著若有無的弧度。


    其實兩封信函都是慕容燕璃寫的,並非假的。


    隻是在半道上被他截獲了而已。


    沒想到昨晚秦陌芫那個丫頭直接動手殺了這兩人。


    對此,這兩封信涵正好派上用場。


    皇帝目光冷冷看著跪在下方的諸葛辰風,「老四,顏丞相和老七與你關係匪淺,他們與南戎皇帝勾結之事你可知曉?」


    諸葛辰風雙手拱在身前,冰冷回道,「兒臣與七弟自幼便關係很好,與顏丞相不過是言談交好,並非關係匪淺,他們做出次都通敵叛國之罪,兒臣根本不知,若是知曉,定然會向父皇稟報。」


    他看了眼兩人的屍體,語氣裏有些悲憤,「如今他們兩人皆是被南戎皇帝利用,死有餘辜。」


    半晌,他雙手伏地,「父皇,七弟做出此等事情也怪兒臣沒有及早發現,還請父皇懲罰。」


    年旻禾拾步走到中間,跪在諸葛辰風身側,「皇上,此事四王爺不知,所謂不知者無罪,當然,四王爺身為七王爺兄長,管教不周,是該當罰。」


    諸葛辰風黑眸輕斂,不知其味。


    楚知兒擔憂的看著他們兩人,年小元亦是,附在身前的雙手緊緊攥著。


    皇帝眉心緊擰,忽然道,「南戎大將軍笙帡已死,之前笙帡駐紮胥城,經常攻略鳳城,導致百姓名人心惶惶,如今南戎皇帝又將勢力直接潛入朕的朝堂,已是犯了兩朝的和平。」


    他站起身,明黃的龍袍在夕陽的暈紅下有些刺目。


    拾步而來,走到諸葛辰風前方頓住腳步,「老四,朕給你一萬兵力舉兵攻打胥城,一個月內,務必拿下胥城,給南戎皇帝一個警告,算是將功贖罪,若是失敗,你就待在鳳城,一輩子駐守鳳城,你可接受?」


    諸葛辰風黑眸陰鬱,恭敬道,「兒臣遵旨。」


    他何嚐不知父皇的用意。


    胥城是南戎最重要的變成,即便南戎經過一次大戰造成元氣損傷。


    但胥城的兵力仍有三萬駐紮,為的就是護著南戎最重要的城池。


    父皇派給他一萬兵力,分明是想削去他的勢力,讓他一生都駐守在鳳城。


    遠離臨城,遠離朝堂,做一個閑散沒有勢力的王爺。


    他做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諸葛榕斕鋪好後路。


    此事到此為止。


    諸葛千華與顏丞相勾結南戎皇帝,通敵叛國,死有餘辜。


    諸葛千華逐出諸葛皇族,變為庶民,不準入葬皇陵。


    狩獵的事被耽擱,皇帝不耐道,「將所有人的獵物清點,誰的最多便是勝者。」


    可是眾人皆是低頭,沒有言語。


    雖然皇帝親口說了,龍符柱不過是個傳言罷了。


    但傳言,擁有龍符柱者可得天下。


    在一代皇帝眼中,即便龍符柱再是個虛物,那也是與皇位有個傳言的。


    他們誰也不敢贏得第一,第一者得到龍符柱,難免會被皇帝懷疑是心懷野心。


    皇帝冷眉,聲音沉了幾分,「難道這一天一夜你們一個獵物沒有獵?」


    參加狩獵的人皆是低頭,沒有言語。


    「看來此次狩獵本宮拿了第一。」


    圍場外,諸葛榕斕低沉清冽的聲音傳了過來。


    男人步伐沉穩而來,鳳眸隻是冷淡的掃了眼跪在地上的諸葛辰風。


    走上前雙手拱在身前,恭敬道,「父皇,兒臣來遲了。」


    皇帝看向他,原本冰冷緊擰的眉心漸漸舒展,語氣責備,「做什麽那麽晚來?」


    諸葛榕斕淡笑,雙手輕拍,笑意莫測。


    圍場外,明淨帶著禁衛軍而來,他們手裏抬著的全是獵物。


    禁衛將獵物放在地上,恭敬的跪在地上。


    「父皇,兒臣一直在狩獵,那邊多的是兒臣,另一邊少的是慕容芫的。」


    男人的聲音響徹每人耳邊。


    所有人這才知道,原來慕容芫沒在是與太子殿下在比賽。


    皇帝眉心微攏,沉聲問了一句,「自昨晚到今日你一直與慕容芫在一起?」


    男人頷首,「是。」


    皇帝冷眉,看向遠處,「她人在哪?」


    諸葛榕斕負手而立,低斂的鳳眸裏泛著冷意,「在後麵,估計待會就到了。」


    男人抬眸,目光落在上方案桌上的龍符柱,「父皇,如今兒臣贏了比賽,龍符柱是不是兒臣的了?」


    這話若是換做旁人,皇帝雖然不說,卻必然心生不悅。


    可這話是諸葛榕斕說的,他又是太子,更是皇上親自立的儲君。


    亦是皇帝最寵愛的兒子。


    皇帝頷首,「自然。」


    話剛洛,男人身形便是一閃,在眾人看清時,案桌上的龍符柱已然化為碎塊落在地上。


    皇帝轉身,目光微震。


    國師亦是抬眸,疑惑的看向俊容冷沉的諸葛榕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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