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準備的入城儀式,卻接二連三出現刺殺。


    不遠處的那大半顆腦袋依舊怒目圓睜,死死地盯著伊凡。


    大王子興致全無,此刻隻剩下惱怒。


    再看向這些排成長龍歡迎他的王國子民,個個都像是刺客。


    重新騎上馬之後,衛兵組成銅牆鐵壁將他緊緊護在中央,旁路兩旁的平民也被勒令後退,與王子保持距離。


    原本歡慶的氣氛變得肅殺起來,平民和大王子之間的互動也戛然而止。


    “好一手離間計,死了都還要惡心我。”


    伊凡王子最後瞥了一眼地上被衛隊長斬下的大半顆頭顱,然後驅馬離開。


    扮成平民,當街刺殺,為了能夠靠近他,還安排另外兩次刺殺做鋪墊,如果成功了甚至有機會扭轉大局,失敗了也能攪黃他的入城儀式。


    這一招就像之前的那一支從下水道裏射出來的,用那所謂的金汁喂毒的箭矢。


    即便殺不了人,也能惡心人。


    “把他屍體收起來吧。”


    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伊凡突然為身邊的親衛說道。


    “是,請問殿下,是遊街還是剁碎了喂狗?”善於揣度上意衛隊長覺得此刻殿下心中所想的不外乎就是這兩種處置辦法,他主動說出來,這樣能顯得他和殿下心有靈犀,充滿了默契。


    “找塊地方,安葬了吧,這也算是個猛士,他叫什麽來著?哦,對了,雷諾,安條克城的治安官雷諾,如果這座南部最大的都市中,有百分之一,不,哪怕是千分之一的人,和他一樣‘忠誠’,我今天都進不了這做城。”


    “費謝爾家族倒行逆施,眾叛親離,除了這些豢養多年的‘家犬’,已經沒有人再願意隨他附逆。”


    “這倒也是。”伊凡微微點頭,然後抖動韁繩,坐下戰馬發出一聲嘶鳴,加速往安條克行政區的方向而去。


    安條克城的行政區,在入城儀式之前依舊已經被先一步拿下。


    統管全省的總督府早已經人去樓空,但是安條克城市政府的大樓中,卻還留有一部分官員。


    他們或是早在打仗之前就和王室搭上了線,以內應的身份策應王師到來,要麽是自認罪過不大,敢於留下成接受處罰的官員,當然,也有自己無罪的官員,等著向伊凡王子解釋。


    伊凡王子入駐總督府,同時接管市政府。


    隨大軍而來,早已經做好了準備的青年才俊們,井然有序地入駐各個職能部門。


    安條克城的“行政機器”,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了運轉。


    與此同時,兩千烈日軍團的精銳,對西山莊園發起了全麵進攻。


    西山莊園表麵上看上去是一座用來度假休閑的悠閑山莊,實際上這座費謝爾家族在安條克城的別業,同樣擁有作為一座小型軍事堡壘的作用。


    不僅如此,山上山下,到處設有暗哨和陷阱。


    山勢險峻,林密樹深,擅長正麵大兵團作戰的烈日軍團在這樣環境下有些水土不服。


    兩千精銳,被密林和陷阱給阻擋兩天,還留下了一百多條人命。


    但是雙方硬實力差距太大,在第三天中午,大軍還是衝破了山林中的層層阻礙,打到了莊園的門口。


    此刻,這座莊園內僅僅隻剩下一兩百人還在守護費謝爾家族的家主,他們中大多數都是費謝爾家族的本家子弟,或是家族中豢養多年的死士。


    大軍沒有給莊園任何喘氣的機會,一到目的地直接開始攻打。


    外圍寨門被巨錘撞開,大軍以盾陣開路,頂著流矢衝了進去。


    克倫威爾·費謝爾親自在高牆上督戰,他神色有些癲狂,不斷地嘶吼著“射擊”“殺了他們”“……”。


    一直手指粗細的箭矢劃過了空氣,精準地射在費謝爾的揮動長劍的手臂上。


    射箭的神射手正是第二師團的副師團長,在烈日軍團中,大多數的中高級將領都是從長弓手一路靠戰功爬上來的,所以基本上個個都是神射手。他也是之前攻打安條克城的先鋒官,之前伊凡王子交待過他要盡量活捉費謝爾,但是沒說不能傷他。


    先鋒官放下弓箭,招呼著前麵的軍隊快速破門。


    費謝爾的手上吃痛,長劍掉落在地,嘴裏嘶喊聲也戛然而止。


    整個手臂連帶骨頭都被箭矢完全貫穿,手臂上皮開肉綻,血流不止,看上去觸目精心。


    費謝爾折斷箭鏃,拽著箭尾將箭矢生生拔出,箭杆在骨骼中摩擦的聲音,讓人牙齒發酸。


    他還在要繼續招呼親隨抵抗,然後卻看到敵人已經攻破了內門,莊園內最後的一道防線也即將被踏平。


    他癲狂的神色有些緩和,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恐懼。


    撿起了地上長劍,佝僂著腰身正要走下牆去。


    身後的一個費謝爾家族的族人中箭倒下,靠著女牆連喘粗氣,他的眼睛望向家主,眼神中帶著對生的渴望。


    費謝爾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逗留,往順著階梯下牆。


    “克倫威爾,你該死啊!!!”


    身後的那聲淒厲的呼喊,讓費謝爾停下腳步,他眼神躁動再次浮現,連手臂上的血流不止的傷口都棄之不顧,重新走回到女牆上,看著身前這個倒地不起的族人,冷冷地說道: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應該成為呼我為族長,或是總督,或是叫我費謝爾也行,不要喊我的名字。”


    “克倫威爾,你是家族的罪人。”倒在地上族人,眼神中出現了仇恨。


    “不要喊我的名字……”費謝爾用左手將族人提起,聲音有些顫抖。


    “克倫威爾,你看看吧,看看你的所作所為,看你周圍,你那邊,那是六房的四叔,還有老十七,你看他們的樣子,他們都要死了,死在了你的前麵,我也快死了,你看啊,你看看你的作為啊,你把家族帶向了深淵,克倫威爾,你罪該萬死……”


    “不是的……不是的……”費謝爾連連搖頭,“我是費謝爾家族的族長,我就是整個家族,我就是費謝爾,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家族,為了家族的百年大計,為了老族長的遺訓……”


    “得了吧!呸!”族人猙獰地嗤笑:“那都是你臆想出來的,老族長去世的時候,你根本就沒有在他身邊,哪有什麽百年大計,這一切都是你的私欲,你為了自己私欲把整個家族拖下深淵,你的罪孽,死一萬遍都不夠……”


    “不,不是這樣的。”


    “克倫威爾……”


    “不,你住嘴,別喊我的名字。”


    “你還知道他的是你的名字?這是個充滿了罪孽的名字……”


    “不!!!!!”


    費謝爾提起這位族兄脖子,將他從牆上給扔了下去。


    拿起地上長劍,他不理會血流不止的手臂,模樣癲狂而且躁動,快速地往內院而去。


    烈日軍團已經攻破了莊園最後的防線,士兵們高喊著投降不殺口號衝進了莊園內部。


    費謝爾往身後看了一眼,加快了腳步。


    他來到內院的二樓,推開了他女兒房間的門。


    十來歲的薩拉穿著藍白相間的碎花裙子,雙手趴在窗台上,腳尖微微踮起,把下巴枕在手臂上,往著窗外的修羅殺場。


    “薩拉寶貝,過來。”


    失血過多讓費謝爾此刻的麵色一片慘白,再加上他那眼神中癲狂和手上的長劍,無處不透露著讓人不要靠近的氣息。


    “爸爸,你怎麽了?”薩拉轉過了身體,眼神中帶著疑惑,邊說邊往費謝爾走來。


    “過來,寶貝。”費謝爾坐在地上,臉色中擠出一絲笑容,吃力地招了招手。


    薩拉踏著急切的碎步跑到費謝爾的身邊,費謝爾將長劍放在地上,伸手把女兒抱緊懷裏。


    “寶貝,閉上眼睛。”


    “好的。”


    “真乖,寶貝。”費謝爾拿起手地上的長劍。


    “爸爸,你也閉上眼睛好嗎?”


    “好的,寶貝。”


    費謝爾舉起了長劍。


    “晚安,親愛的。”


    他親吻了一下女兒的額頭,然後自己閉上了眼睛。


    哐當一聲,長劍掉在地上,費謝爾猛然睜眼,但是眼神中神采卻在急速消逝,在最後的一刹那,他眼神中的詫異散去,重新閉上了眼睛。


    副師團長來到房間的時候,看到的是費謝爾的屍體,他神色平靜地靠著牆壁上,手裏拿著沾血的長劍,脖子上有一道還在滴著血液的豁口。


    他帶來了幾個俘虜指認,又從這具屍體身上搜出了一串很精密的鑰匙還有印章,確認了他就是克倫威爾·費謝爾本人的身份。


    費謝爾自殺了,這讓他有些發愁。


    伊凡殿下交待的是活捉,雖然也說了不用太勉強,但是顯然這樣的結果並不能讓殿下滿意,之前入城儀式的事情就辦砸了,毫無疑問這次又搞砸了。


    要不是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可以帶回去較差,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後該和殿下說,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個已經被嚇傻了的女孩帶回去交給殿下有什麽用,但至少她是費謝爾的血親,自己也不算是空手而歸,可以避免一些尷尬。


    打掃完戰場,再清點了財物,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副師團長帶著俘虜和戰利品,浩浩蕩蕩地踏上凱旋返程的道路。


    這場曆時兩年,耗費錢糧無數,經曆了兩次大戰,十多次中小規模戰役的戡亂之戰終於以賊酋克倫威爾·費謝爾的自盡,落下的帷幕。


    …………


    安條克城。


    伊凡王子在入駐了總督府後,對於安條克城如今的時局顯得並不是很關係。


    因為在他看來,戰爭還沒有結束。


    “去請城外卡利亞斯軍隊的將領入城,就說逆賊費謝爾伏法,大戰告捷,我要獎賞有功之人,他們也在其中,他們出兵配合烈日軍團,阻截費謝爾南下去路的功勞,也正是因為他們封鎖費謝爾家族南下流竄格魯尼亞的道路,所以費謝爾家族才被迫在安條克城和我們決戰,如此才有了這才大獲全勝,他們功不可沒,我要親自為他們嘉獎。”


    “殿下,可是卡利亞斯似乎並沒有幫到什麽忙,費謝爾如果要跑的話,除了往南之外,還可以往西邊跑,斜插入黑森林進入格魯尼亞,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想跑。”負責管接受情報的軍官對於王子殿下的命令感到有些不解。


    龐貝伯爵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難道還需要殿下再為你解釋一遍嗎?”


    軍官悄悄看了一眼伊凡,大王子麵無表情,於是他趕緊領命退下。


    龐貝伯爵湊到伊凡的身邊,低聲說道:“如今大軍氣勢正旺,殿下是打算攜大勝之威再下一城?”


    伊凡瞥了這個越來越虛假的老朋友一眼,說道:“這次出征,損失超出了我的預料,入城時又被那麽一番攪和,人氣和士氣都收到了打擊,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能太心急,去年就是就太急了,不然現在卡利亞斯城頭上插的就應該是太陽城堡旗,而不是那杆破秤。”


    不多時,出去的軍官又回來了。


    伊凡和龐貝對視一眼,兩人眼神都一些意外,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讓你親自去請。”伊凡冷冷地說道,他認為這個軍官是把任務交給了手下人的去辦去了。


    “殿下,卡利亞斯的軍隊已經撤退。”軍官恭敬地說道。


    “撤了?什麽時候的事情?”伊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神色慍怒。


    他氣憤的是撤了為什麽沒有人來報告,偵察兵都在幹什麽?


    “應該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剛在準備出城去的時候,收到了斥候帶回來的消息,今天天亮之後,那座營地裏已經空無一人。”


    “跑了!嗬嗬嗬……”伊凡王子氣急而笑,“還有其他消息嗎?一起說完。”


    “他們帶走了大量從農場主手裏購買的糧食,還裹挾走了將近兩萬人的流民。”


    “啪!”


    伊凡一巴掌拍在身前桌子上,把水杯都震得跳了起來。


    “還有嗎?”


    “沒有了。”軍官心驚膽戰地地搖了搖頭。


    “下去吧,再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來通知,算了,你不要管情報了,讓偵查營長直接向我負責。”


    軍官後退著離開了房間,情緒很是低落,大戰獲勝,全軍團都得到封賞,就他被削了職位。


    “殿下,對於那些賣糧食給卡利亞斯的農場主,要不要……?”


    龐貝伯爵試探性地說道,但是話語還沒有說道就被伊凡給打斷。


    “要什麽?他們違反了那一條法律,卡利亞斯是我們召集來助戰的,本地農場主賣糧食給他合情合理,甚至是還在用這種方式向我們表忠心,你還記不記得,在三年前,你以王室使者的身份,給林恩開過一張能在安條克折價買糧的條子。”


    龐貝伯爵閉上了嘴巴,不再言語,不過心中卻在腹誹,道理都讓你占完了,三年那張條子還不是你授意後我才給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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