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地點不是東碼頭,而是海勒造船廠,這對於治安官雷諾來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海勒造船廠的船塢中,也就兩艘貨船,也沒有什麽貴重的貨物,更不是安條克城的核心,而如果發生爆炸的地方是東碼頭,無論是倉庫還是貨船,造成的損失和影響都不是海勒造船廠能比的。


    但即便如此,雷諾依舊羞憤交加,他今天剛剛才去巡視過整個水龍碼頭,其中也包括了海勒造船廠,甚至為了看新船試航,他在那裏還多停留了一段時間。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是對他能力羞辱。


    就在今天中午,他還在想在這兩艘正式交付時要不要以支會行政廳,以政府名義舉行一個儀式,搞得熱鬧一些,以給如今沉悶的安條克城增添一些歡快的聲音。


    雷諾一手舉重望遠鏡,另一隻手抓在瞭望塔的護欄上,不知不覺中,胳膊粗的木頭欄杆已經被他捏得扭曲變形。


    “無膽鼠輩!”冷冽的聲音從雷諾的牙縫中擠出,手下的木頭護欄哢嚓一聲斷裂開來。


    他收起了望遠鏡,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一下。


    很顯然,這是一起敵人精心謀劃的事件,目的或許是為了威脅如今依舊堅定站在費謝爾總督一方的商人。


    “炸一個船塢就能唬得住人?”


    雷諾鼻腔中傳出一聲冷哼,將望遠鏡丟給了此刻依舊還在戰戰兢兢的瞭望塔哨兵,然後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順著木梯走下了瞭望塔。


    大雨嘩嘩地往下落,無情地衝刷著這座人心惶惶的城市。


    雷諾冒雨快步來到校場之中,此刻校場上已經集結了將近九百人的治安兵,除去守衛在總督府和行政大樓的人手之外,其餘的基本全部在此。


    五分鍾的集結時間非常緊迫,所以不少的治安兵都還沒來得及穿好衣服,甚至有的穿著褲衩就出來了。


    休息時間被叫醒,還要出來淋雨,但士兵們神色中卻看不到太多的埋怨,剛才的那一聲炸響,讓每個人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雷諾走上高台,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宣布命令。


    “第七大隊,起八大隊,巡視西城。”


    “第二大隊,第六大隊,去東城區,保護十一家大商戶。”


    “第三大隊留守駐地。”


    “第十大隊,去楓葉大街把卡利亞斯的那個店鋪圍了,不能放走任何一個人,但是不要闖進去,等我命令。”


    “其餘人,隨我去爆炸現場。”


    …………


    淩晨四點。


    西城區,楓葉大街。


    在那一聲仿佛驚雷一般的爆炸聲響起之後,這條安條克城最繁華的商業大街變得焦躁不安。


    大量的人群冒雨走上街頭,他們眼神中帶著疑惑與惶恐,他們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卻沒有人能給他們答案。


    爆炸往往意味著戰爭,而對於這些衣食無憂的中產階級來說,他們是最不願意看到戰爭的人,戰爭會引發暴亂,他們將失去如今優渥生活和工作,沒有了秩序,他們連底層的平民都不如,至少他們沒有那麽頑強的在惡劣環境下的生存能力。


    “江南紅”店鋪的後門處,馬克西依依不舍地看著身後這座小樓。


    從去年八月份開始籌備,到如今將近一年的時間,這個店鋪,甚至於這個品牌,都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


    而現在,他將要離開,甚至要毀掉這裏。


    “再不走治安軍該來了。”甲站在馬克西的身旁提醒道,不過他看上去卻並不如何緊迫。


    “我隻是不甘心就這麽灰溜溜的離開,這讓我感覺像是一個失敗者。”馬克西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失落,對於他來說,“江南紅”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樣。


    “你會回來的,風風光光地回來,我想這用不了太多的時間。”


    “我想也是。”


    馬克西點了點頭,最後再看了一眼,然後關上房門轉身離去,進入到大雨和人群之中。


    …………


    治安軍第十大隊來到楓葉大街的時候,距離爆炸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個小時。


    大量的居民不顧大雨,擁堵在街道上。


    治安軍隊長分出兩個小隊來安撫居民的情緒,同時規勸他們回到家中,治安軍正在執行任務,不要添亂。


    居民們不願意就此散去,大喊著要知道發生了什麽。


    治安軍隊長此刻有任務在身,根本無暇理會他們,帶著隊伍穿過了行人,直奔“江南紅”店鋪。


    治安軍隊長領著頭走在隊伍的最前麵,在前進到距離店鋪不到三十米的位置時,他眼中突然看到了一絲火光,緊接著感受到的是劃破了雨幕的氣浪還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


    “砰!”


    隨著一聲爆炸聲響之後,“江南紅”店鋪在治安軍的眼前,化為了一堆廢墟。


    爆炸的火焰轉瞬之間就被大雨熄滅,刺鼻的火藥味與燒焦氣息在雨水中彌漫開來。


    這一次爆炸的動靜遠不如半個小時之前的那一次,但是卻依舊讓楓葉大街的居民徹底慌了神,如果之前的爆炸是戰亂的信號,可能讓他們失去現有的生活,那麽現在發生在身旁的爆炸,就是徹徹底底對於生命的威脅。


    人群開始躁動起來,呐喊聲,埋怨聲一波接著一波,他們需要政府給出一個說法,而不是想現在這樣隻派出他們的爪牙,來驅趕他們回家。


    爆炸都發生到了家門口,還怎麽回家,還回家幹什麽?


    當作無事發生,還是等著被炸死?


    很顯然,對於這些中產階級來說,這兩者都無法讓人接受。


    於似乎他們推開了阻攔在前麵的治安軍,然後呼嘯著往行政大樓而去。


    …………


    雷諾帶領著隊伍剛來到位於水龍街碼頭的海勒造船廠,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勘驗爆炸現場,西邊就又傳來一聲爆炸聲響,雖然這聲爆炸的聲勢遠不如剛才的那一下,但卻是從東邊傳來,這是個很不好征兆。


    雷諾三兩下躍上旁邊一間倉庫的房頂,然後拿出望遠鏡往東北邊望去。


    和之前一樣,因為大雨存在,所以根本看不到火光,雨天的夜晚太過於黑暗,連爆炸後的煙塵都看不到。


    但是雷諾對安條克城太過於熟悉,僅憑剛才那一聲爆炸聲響,他就能大致判斷出是從東城區中心位置,也就楓葉大街一帶。


    “咻”


    一發信號箭拖曳著火尾劃開雨幕衝上天空。


    這下雷諾看清楚了,就是楓葉大街。


    雷諾心念電轉,想要理出些線索,但是卻並沒有太多的頭緒。


    楓葉大街是安條克城最繁華消費區,附近的居民也都是擁有不錯的收入的富人,雷諾不知道被炸的是哪一家的商鋪或是住宅,但是這在區域實施爆炸,大概率是衝著人去的。


    “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麽,製造恐慌嗎?還是說想要吸引注意力?”


    雷諾略微思考了一小會,然後從樓頂跳下。


    “你們兩個去關隘通知奧迪納師團長,把城裏情況告訴他,今晚上可能有不少人想要進來或是出去,請奧迪納師團長務必嚴加防範。”


    “第一大隊跟我去楓葉大街,剩餘人留在這裏,調查兩艘貨船去向。”


    交待完後,雷諾帶著治安軍隻最精銳的第一大隊,往東城區而去。


    今夜,他已經做好的大戰一場的準備。


    從先的情況來看,城中敵人不在少數,而且目前發生的這一切,除了既定目的之外,似乎也有讓他和治安軍疲於奔命的意思。


    這說明今夜他們最大的動作還沒有到來。


    來吧,讓我好好看看你們手段,一群躲在下水道裏的肮髒老鼠!雷諾心中狠狠作想,同時又加快了一些速度。


    …………


    淩晨四點五十分。


    當大部分治安軍都集中到城市東邊區域的時候,爆炸聲再度響起。


    這次爆炸發生在城市西郊,安卡運河連接塞納河支流的地方。


    “咚……咚……咚……”


    一連串爆炸聲連續響起,和之前爆炸不同,此時爆炸聲音更加沉悶。


    安條克城居民首先感覺到的不是爆炸的聲音,地麵的震動,這次爆炸聲並不是從空中傳來,而是通過地麵在傳播。


    雷諾從喧鬧的人群中走出,身體趴在積水的地麵上,附耳貼地。


    “咚……咚……咚……”


    爆炸聲依舊在持續,每一聲響動,雷諾都感覺像是一把鐵錘敲擊在自己的胸膛,他的臉色異常難看,已經隱隱猜到了敵人的目的,從現在位置要帶人趕去西郊,正常情況下騎馬需要將近大半個小時,現在下大雨時間需要更久,而且經過一個小時連續不間斷地在雨中奔波,治安軍此刻已經略顯疲憊。


    雷諾不知道時間來不來得急,但是他必須要去阻止這群該死的老鼠。


    “第一大隊,檢查裝備,隨我出發。”


    雷諾大聲喊道,然後自己率先騎上戰馬,一馬當先往城西奔騰而去。


    他此刻隻想著快些到達目的地,甚至沒有去看身後的治安兵是否有跟上,就算隻有他一個人,他也要去阻止敵人。


    作為安條克城的治安官,肩負著費謝爾總督重任,事情發展到如今這樣的情況,他已經罪責難逃,為了能挽回些許榮譽,他必須讓這群可惡的家夥付出血的代價。


    在治安軍第一大隊離去之後,城中居民的恐慌情緒更加強烈,大量的居民圍在行政樓外呼喊,數百人的治安軍將他們擋在大門之外,兩邊就這麽僵持著對峙。


    恐慌的居民們想要知道知道真相,需要政府給個說法,但是卻沒有人回應他們。


    在十多分鍾之前,雷諾找到了住在行政大樓附樓中的市長,希望他能夠出去代表政府安撫居民,然而年邁的市長卻不願意出去,隻是讓雷諾盡快把這些暴民驅離行政大樓。


    不僅是市長如此,其他的高官的態度也都差不多。


    雷諾很想把這些個膽小的東西給拖出房間,拉到居民的麵前去,但最終還是沒有動手,隻是對他們失望透頂。


    大雨逐漸變小,但是烏雲依舊沒有散開。


    時間已經將近淩晨六點,天色本該已經微微發亮,但是此刻的安條克城已經籠罩在黑暗中。


    第一大隊是治安軍中最精銳的軍隊,但是即便如何也隻配有不到三十匹戰馬,平均兩個人都沒有一匹馬,戰馬是稀缺資源,不僅僅是安條克行省如此,整個約克王國都差不多,少量的戰馬要優先配給給精銳的作戰軍隊,至於管理城市的治安軍,則很難享受到這個待遇。


    三十多個治安兵策馬跟隨在雷諾的身後,而在更後麵還有超過六十人在步行進軍。


    雷諾一馬當先,氣勢雄壯,即便是雨天,速度也沒有減緩,一直保持著高速在前進。


    臨近西郊時,正在快速前進的雷諾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道黑影閃過。


    “有敵人。”


    他高聲提醒著身後的下屬,自己卻並不減速,同時舉起手弩,朝著黑影移動位置連續將裝填好的三支弩箭全部射出。


    “叮!”


    “叮!”


    前方的黑暗中傳出兩聲清脆的金屬交響的聲音。


    三發弩箭射正了兩發,但是都被用劍格擋,對方是個劍術高手!雷諾如此作想,同時自己也拔出了長劍。


    那道黑影跑進了前麵一片低地之下,天色太暗,看不清清楚其中的景象,雷諾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埋伏在這裏,但是目測那片低地裏最多能埋伏二十個人,人再多久藏不住了。


    身後的治安兵已經趕到,三十多人齊刷刷舉起手弩,對著黑暗中的那片低地的方向。


    “上!”


    雷諾發出一聲低喝,自己第一個衝了過去。


    “砰!”


    “砰!”


    “砰!”


    “……”


    洪亮的槍聲在黑暗中響起。


    在第一聲槍響之後,雷諾就明確了對麵的身份,同時也做出反應。


    現如今還在使用火槍正規軍隊並不多,而卡利亞斯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卡利亞斯火槍有些不同,相比起原來的製式三,威力要強大不少,在獸潮戰役起到了關鍵的作用,這在安條克城並不是什麽秘密。


    如果是普通的製式三型火槍,雷諾甚至都不用躲,隻需要護著頭部,完全可以頂著火槍衝鋒,但是麵對卡利亞斯的火槍,他不敢這麽托大。


    第一時間翻身下馬,同時用劍在馬屁股上狠狠地刺了一下,戰馬受到刺激,猛烈地朝著前麵狂奔而去,即便是身中數槍都沒有停下腳步。


    後麵的治安軍有兩三人落馬,而剩下的人手中弩箭也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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