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王子怒火中燒,暴跳如雷。


    他撕碎了信封,扔掉信紙,抓起一隻偌大的花瓶高高舉起。


    龐貝伯爵被大王子的表現給驚住了,從小到大,他從沒有見過伊凡王子如此失態。


    龐貝伯爵的眼珠子隨著那隻工藝精湛的花瓶移動,在這一次刻他竟然隱隱有些期待,他在猜測這隻價值上百金幣的花瓶摔碎後會發出怎樣響聲,和二十銅幣一個的土陶罐有多大區別。


    然而事情沒有按龐貝伯爵想象中那樣發展,伊凡王子手中花瓶並沒有砸下,他將花瓶輕放回原處,表情也恢複如初,依舊是那個溫文爾雅、充滿自信的王子殿下。


    麵對著龐貝的疑惑,伊凡撿起地上的信紙,遞到龐貝身前,笑著說道:“你也看看吧。”


    龐貝接過信紙,隻一眼,就臉色突變,和伊凡剛看到時一樣,充滿了憤怒。


    信的開頭寫著:“致伊凡·蒙斯特,我親愛的約克公爵……”


    “這是戰書,殿下。”龐貝伯爵飛快地瀏覽完了整封信的內容,收起了咬牙切齒的表情,謹慎地提醒道:“他是想要激怒您”。


    “是的,這毫無疑問。”伊凡王子微微一笑,“龐貝,你覺得我剛才的樣子,是那個惡魔想要看到的模樣嗎?”


    “您剛才的樣子看上去非常的憤怒,甚至嚇到我了。”龐貝伯爵心有餘悸地說道,但是語氣中卻有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他很想要聽一聽名貴瓷器破碎的聲音。


    “他成功地激怒了我,但是一想到不可一世的惡魔,如今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威脅對手,我的怒氣就全消了。”伊凡王子曬笑道:“嗬嗬,約克公爵……”


    正如龐貝所言,這封簡短的書信並不是並不是兩國領袖之間友好的慰問,而是戰書,僅僅第一句話就說明了這是戰書,如果如今兩國之間是沒有任何領土爭端的友好國,那麽把這封信上交同盟,甚至可以作為對格魯尼亞發起戰爭的宣稱理由,當然如今的約克王國和格魯尼亞之間開戰並不需要其他的宣稱,黑森林的領土爭議就足夠兩國之間打生打死。


    伊凡王子如今的爵位是“海靈頓公爵”,約克王國首都太陽城在地理位置上處於海靈頓行省內,而整個海靈頓行省都是王室直屬領地,也是蒙斯特家族在建立王國之前的封地,所以“海靈頓公爵”的封號也就成為了約克王國每一任王儲的爵位,而莫德雷德對他“約克公爵”的稱呼,所指的自然不會是他王儲的身份,而是對他未來繼承了國王後的稱呼,稱呼約克王國的國王為約克公爵,這意思就是他要將約克王國納入格魯尼亞的版圖,然後分封伊凡為約克公爵。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和羞辱。


    有了這個開頭,這封信後麵的內容就都不再重要,所以伊凡甚至沒有繼續看下去,但是現在他卻突然有些好奇,於是想龐貝發問:“後麵寫了些什麽?”


    “無非是一些蒼白無力的威脅,這更暴露了他如今的處境,我想三年之內,他的黑騎士團都隻會在格魯尼亞境內疲於奔命,更別說北伐。”


    “他是怎麽威脅我的,你說兩樣我聽聽看。”伊凡微微一笑,顯得風輕雲淡、波瀾不驚。


    “呃……”龐貝伯爵的大腦飛速運轉,隻稍作猶豫就從信件的內容上篩選出了他認為具有代表性的威脅:“莫德雷德他說如果在戰場上相遇,他隻用一隻手就能將殿下您捏死,當然他不會這麽做,因為如此一來,他就會痛失一位分封地的領主。”


    伊凡王子舉到嘴邊的水杯停在了空中,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微微抿了一口之後,他看著龐貝的眼睛,認真說道:“你覺得莫德雷德真能一隻手捏死我嗎?”


    龐貝伯爵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根據如今掌握的關於的莫德雷德的情報,他目前的境界應該是處於聖域巔峰,並且覺醒了高地戰神的血脈,擁有媲美傳奇強者的實力。”


    伊凡房子放下水杯,沉默不語。


    “終究隻是個蠻子而已。”龐貝沒想到大王子會如此在意,於是連忙出言開解:“從這封信就能看得出來,他和所有的草原猴子一樣,都是缺乏智慧野蠻人,殿下不用和這種家夥比較蠻力,這有失身份。”


    伊凡沉默了小半分鍾,長出口氣,似乎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龐貝你現在就去告訴安德烈,從明天開始,由他代替父王理政。”


    “殿下您……?”龐貝大驚失色,以為大王子受到了莫德雷德的打擊,失去了信心,連權力都不要了。


    “我從明天開始搬去烈日軍團的軍營,和我的戰士們同吃同住,作為烈日軍團的主帥,這麽多年了,我甚至都還沒有軍營裏留過宿,這顯然不符合烈日軍團統領的身份,等我南下歸來後,再重新主理朝政。”


    龐貝伯爵鬆了口氣,要是伊凡殿下真的讓位二王子,那麽他的前途也到此為止了,這對於立誌當首相的他來說,顯然無法接受,不過剛才伊凡大王子的這這番話依舊讓他有些擔心,“殿下您要親征費謝爾?”


    “是的,烈日軍團七月份開拔,我先去軍營裏待半年,和戰士們熟悉下感情,我可不想日後我的畫像和祖先相比敵人一等。”伊凡王子半開玩笑地說道,在王室的殿堂中,曆代先祖的並列掛在牆上,但是有一些卻要矮幾分,因為那些畫像所代表的國王,在生前沒有軍功。


    “殿下您的功績,勢必會超越曆代先王,您將會為約克王國翻開新的篇章。”


    “理應如此。”伊凡王子露出標誌性的微笑,看上去如此的自信。


    龐貝伯爵遵從伊凡的王子的命令,連夜將大王子的決定知會了二王子安德烈,還有內閣重臣。


    得知了這個消息的安德烈王子親自將龐貝伯爵送出了他的宮殿,再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興奮得跳了起來。


    安德烈連夜將他的心腹召集到宮殿,將他兄長的決定公布出來,然後詢問看法。


    年輕的幕僚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改變身份的機會,掌握了朝政,就等於掌握了王國,大王子要南征,一去一回至少都有一年時間不在都城,而一年的時間,足夠做很多事情。


    安德烈不動聲色,然後把目光投向了向來敬重的舅父格雷戈的身上。


    他和大王子伊凡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伊凡的母親在產下伊凡後就去世了,他的母親是國王的續弦,然而在他三歲時,他母親也因病去世。


    從小到大在王宮之中,身為宮廷禁軍統領的舅父就是他最大依靠,也正是因為他舅父的存在,他這個在不少人眼中有些礙眼的二王子才得以安穩地度過了那段暗流湧動的歲月,直到現在在太陽城堡中站穩腳跟。


    “掌握朝政就掌握了王國,這話不假,但是隻有掌握了烈日軍團,才算是掌握了蒙斯特家族。”老成穩重的格雷戈並沒有反對年輕幕僚的話語,而是說出了一個被眾人自動忽略掉的事實。


    烈日軍團才是太陽城堡家族真正的核心力量,大王子伊凡入駐烈日軍團軍營,不但不是放棄了權利,反而是將權利以另一種方式更加牢固地抓在了手中。


    “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了烈日軍團呢?如果烈日軍團葬送在了南方……”


    年輕的幕僚並沒有把話說完,並不是他不願意繼續說,而是他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他的喉嚨被一隻大手鉗住,臉色瞬間漲的通紅,他的雙腿在地上無力蹭動,雙手抓住身前的手臂,想要把他掰開,但是那隻宛如鋼鐵一般的臂膀卻紋絲不動。


    格雷戈抓住年輕幕僚的脖子,眼神卻並沒有看他,而是望向上座的安德烈王子,在他庇護下長大的親外甥。


    安德烈歎了口氣,看著即將斷氣的心腹,出言說道:“放開他吧,舅父,他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


    格雷戈鬆開了手掌,年輕的幕僚癱倒在地喘著粗氣,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他不明白向來溫和本分的格雷戈統領,為何為發如此大的火,而且還是在殿下的麵前,他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殿下著想,而殿下,是他的親外甥。


    “失去了烈日軍團的約克王國,將會失去一切,屆時你、你、還有你,還有殿下你,包括我,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不管是誰,如果膽敢勾結費謝爾家族或是格魯尼亞,或是其他的敵對勢力,我會親手把他帶到陛下麵前處決,沒有誰能保護得了他,陛下如今雖然不能理政,但是還能聽得見我說話。”


    格雷戈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淡無奇,但是在座的每個人都感覺不寒而栗,包括上座的安德烈,不隻是心內的寒冷,而是真的有一股寒冷的殺意彌漫在房間中。


    直到此時,眾人才想起來,格雷戈統領正真效忠的對象是誰?


    他十六歲時就是陛下的親衛,二十五歲時擔任當時還是王儲的陛下的侍衛長,在陛下即位後,成為了整個太陽城堡的禁軍統領,陛下之所以會取安德烈殿下的母親為第二任王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格雷戈的信任。


    說完之後,格雷戈統領離開了安德烈的宮殿,在外屋穿上了鎧甲,帶上了兵器。


    作為宮廷的禁軍統領,太陽城堡的大總管,格雷戈早可以不用親自巡邏,但是如今他依舊保持著每天晚上親自巡夜的習慣,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斷絕。


    翌日清晨。


    大王子伊凡收拾好行裝,將一些需要交接的資料讓人給他二弟安德烈送了過去,然後就要準備前往城外的烈日軍團軍營。


    龐貝伯爵匆匆趕來,作為大王子的幕僚長,他也是要隨同前往的。


    “殿下,格雷戈統領昨晚去了安德烈殿下的宮殿,在我向安德烈殿下轉告了您的決定之後。”龐貝伯爵神情有些擔憂,他邊說著邊幫著伊凡將他最喜歡的書籍搬上馬車,這些東西殿下從來不讓下人碰。


    “嗯。”伊凡王子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然後就沒了下文,注意力依舊放在他要帶去軍營的書籍上。


    “殿下,您不擔心嗎?”龐貝小聲提醒道,他知道自己這句話會有些多餘,但是作為殿下的幕僚長,他有必要比殿下更加敏感。


    伊凡王子停下正在搬動箱子的動作,然後在手裏的箱子裏翻找了一會,最後拿出一本不算太厚的書本,從泛黃的紙張和開裂的封皮上來看,這本書應該時常被翻越。


    “《守序之人》,這本書你看過嗎?”伊凡拿起書本在龐貝麵前晃了晃,在龐貝打算伸手接過的時候他又把書放回到箱子裏。


    龐貝伯爵尷尬地收回伸出的右手,然後搖了搖頭,“沒有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


    他也很疑惑,作為太陽城內著名的作家,寫出過《日落後的太陽城》這樣的暢銷書,又寫出過《黑白論》這樣探討人性深刻著作的人,他看過的書數之不盡,世間的名著,即便沒有看過也至少聽說過名字,而這本書,他毫無印象。


    伊凡王子欣然一笑:“這本書本來我也沒有看過,也沒有聽說過,這是格雷戈統領的著作,他在五年前就寫好了,但是沒有出版,我這一本是他送給我的,他說這是寫的他向往的故事,寫出來是為了帶進墳墓。我推薦你也看一看,不過我這一本不能借給你,你可以去找格雷戈統領討要,我想他會願意給分享給你的。”


    伊凡王子重新把箱子搬山馬車車廂,然後坐在車廂下墊腳的木箱子上,望著身前這座宏偉的太陽城堡,“你要知道,在過去的這些年裏,守護太陽城的是烈日軍團,而守護太陽城堡的是格雷戈統領,對於格雷戈伯爵,我比安德烈更加了解,正如他書中所言‘曆經數十年風雨,騎士見過了無數的恩仇,他置身其中,並非一塵不染,但是唯有堅守秩序的心念,從未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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