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流火是一個很無趣的人。


    無趣並不是說他很呆,很傻,或者他是一個某種價值觀的頑固守護者。


    他的無趣其實僅僅是因為見識短。


    流火沒有用過金幣、銀幣,甚至在他20歲之前連銅板都沒用過幾次。流火沒見過名山大川,沒吃過美味佳肴,更沒見識過絕色美女,他甚至連中州大陸有幾個國家都不知道。


    不過說老實話,流火長得還是很精神的。


    這就是20歲之前的流火,一個乏味到了極點的小男孩。


    也是啊,對一個七歲就失去母親,從小就沒見過父親的孤兒來說,任何教育形式都不會和他發生糾葛。


    萬幸在他十歲那年他遇到了一個老頭,一個非常臭屁的老頭。


    老頭很大度的收留了他,而且神秘的對流火說“我看你天賦異稟,是個修行的好苗子,你就跟著我吧…”


    流浪三年的流火不是傻子,說實話如果不是老頭手裏的雞腿誘惑實在是太大,流火是絕不會跟他走的。


    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雞腿啊,流火被老頭帶到永陽山裏,開始了很苦逼的生活。


    每天都要砍柴,每天都要跑山路,而且老頭還給他穿上一件沉重的鐵木甲。如果不是老頭家裏夥食實在是太好,流火可能真的會偷偷逃跑了。


    重點說一下,這個老頭姓柳名留,人們都叫他柳老。


    如果說砍柴爬山也算修行的話,那麽流火的修行之路還真是很苦逼。不過還好,柳老經常會弄一些臭臭的藥湯讓流火泡澡,味道雖然不怎麽樣,但絕對是非常舒服,非常解乏的。


    而且柳老還教流火讀書識字,這個確實是流火最喜歡的,他從小就喜歡趴在鄉間書社的窗戶外麵聽那些白胡子老頭講課,雖然常常被壞孩子欺負,但他還是經常去聽。


    後來在一次講課過程中,流火突然要求師傅給他起個名字。因為那時候他還不叫流火,隻有一個小名叫六月,他的母親說他是六月生的,所以就有了六月這個小名。


    那時候正是夏天,師傅看著外麵毒辣辣的太陽說了一句“這個鬼天氣真是熱啊跟下火了一樣,而且你還是夏天生的,不如你就叫流火吧…”


    師傅的不負責任讓流火很無語,心想難道我冬天出生就應該叫寒冷嗎?秋天生的難道要叫豐收?


    不過師傅的話誰都沒法違逆,加上師傅把流火這個名字告訴了永陽山裏的村民後,那就更不能改了。


    提到永陽山裏的村民,流火經常腹誹師傅。師傅就象一個收保護費的老大一樣,什麽也不幹,就等山裏的那幾個村莊供養。


    這些村民好像很尊敬柳老,柳老說徒弟叫流火,那就肯定是流火了,絕對不能更改。


    時間長了,流火也就習慣這個新名字了。


    深山裏的修行很悶,尤其是隻有這師徒倆就更明顯了,不過師傅經常變戲法給流火看。


    炎炎夏日裏,師傅手握一壺熱茶,不到片刻就成了冒著寒氣的冰茶。


    當流火砍柴的時候,師傅經常推開他,然後用眼睛盯著木柴看。更奇怪的是,師傅居然能看出一堆劈柴來,木塊居然會自己裂開?這時候,師傅往往會很臭屁的轉身就走,留下一個自認為瀟灑的背影給流火。


    有時候,年幼的流火會在夢裏想媽媽,偶爾也會哭醒。這時候的師傅,就會用手指在空中畫出一隻美麗的火蝴蝶。翩翩起舞的蝴蝶,總能讓流火心情好起來。


    那時候的流火已經明白了,師傅還真是有兩把刷子,並不全是吹牛。


    漫長的苦工生活持續了一年多,流火突然發現自己眼前經常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光點,來回的飛舞。


    當他把這件事情告訴師傅後,師傅驚訝了半天,最後居然說髒話了。


    “媽的,你還真是個天才,才一年多就能感悟元氣波動了…”


    師傅罵人了,不過好像是很開心的說髒話。流火以為自己真是個天才,居然能讓師傅這麽驚訝的說髒話。


    不過,很快流火就笑不起來了。原來天才是世界上更苦逼的人,至少比作苦工要苦逼的多。


    鐵木甲被加厚了一倍,死沉死沉的。另外,以前半個月下山背一次糧食,現在居然變成了每天背一次。


    流火就不明白了,一次隻背一天的糧食,這不是有病嗎?還有,糧食不多,你也別用石頭湊分量啊。


    從那時候開始,永陽山裏的村民們就經常看見一個瘋子在群山裏亂竄。


    背著石頭滿山跑已經不稀奇了,關鍵是背著石頭滿山抓猴子去,這可是稀罕事情。


    整個永陽山的猴群可倒黴了,天天被流火騷擾。剛開始猴群們還群起反抗,可是他們突然發現,這個瘋子戰鬥力還挺強的,一群猴子都幹不過他。


    打不過就跑唄,可是跑也跑不掉,這個瘋子比猴子還靈活,每天都能抓一隻活的回去。


    萬幸瘋子是不吃猴子肉的,等瘋子回到家後,他都會把猴子放掉,有時候還會給俘虜一個水果作為補償。


    到最後猴子們已經習慣了,或者說喜歡上了這場追捕的遊戲。他們一見流火出現,就急切的圍過去,希望流火挑中自己來玩這個很有意思的遊戲。


    可惜猴子們的歡樂時光沒有持續幾年,很快流火就和師傅一起閉關了。師傅開始傳授他一些基本的法術知識。


    直到這時候,流火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門派叫造化門,而師傅就是造化門裏的大供奉。


    師傅這類人居然就是傳說中的覺醒者,凡人嘴裏的神仙。


    金木水火土,加上光係和風係,七種係列的法術流火一點點的開始鑽研、苦修,直到流火成年以後,那時候師傅的教誨還依然在耳邊回響。


    “覺醒者不是神仙,他們不過是對天地元氣感悟強烈的人,他們巧妙的借助元氣來施法,而不是他們自身有法力…”


    “元氣很公平的,你借用他們的力量,你就要接受他們,包容他們,甚至連元氣的反噬也要接納…”


    “什麽?反噬很痛苦?痛苦的事情多了,你吃飯多了肚子還疼呢,難道你不吃飯了?繼續練…”


    “你要學會借力打力,力量本身就存在於天地間,每種物質裏麵都有力量存在,這就是元氣的力量,隻要你能影響他們,你就能改變他們的形狀…”


    “你以為那些木柴是我用眼睛劈開的嗎?那是改變木頭內部元氣排列的結果…”


    永陽山裏的修行歲月,就是在師傅的喊叫聲中度過的。


    流火果然沒讓師傅失望,在他二十歲那年,正式跨入小精通境界,這個修行速度在造化門裏恐怕也隻有內門弟子可以比擬了。


    流火天賦雖然高,但柳老知道他的短板在那裏,這個徒弟太缺乏閱曆了,深山裏的十年苦修,全是這師徒兩人作伴。


    沒經曆過風吹雨打,怎麽能成長呢?


    流火至今還記得師傅下山前對他的囑咐。


    “流火啊,你現在雖然越過初級覺醒者,進入小精通境界。但你的閱曆遠遠不夠,這對你未來的修行沒有好處…”


    “你要牢記,小精通僅僅是剛上路而已,你上麵還有大精通境界,再上還要跨神門、過神坎…”


    “這次你下山後,可以四處遊曆一下,不過最晚明年年底,你必須趕到楚國天都城去,那裏是造化門的所在地。那裏你能得到更好的教育,更多的磨練…”


    “你下山後,我也要出門遊玩去了,咱們師徒倆就在造化門裏碰頭吧…”


    流火下山後並沒有著急前往西麵的楚國,他來到了中州大陸東北方向的山陰國。流火想探查一個叫做黑礦洞的地方,那裏可能有他身世的秘密。


    流火的母親是病死的,彌留之時話都說不完整了,她隻是簡單的告訴了流火一個地名。那就是山陰國、黑礦洞,流火知道,母親是想告訴他父親的信息,可惜病魔來的太急了,最終母親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


    這次下山,年輕的流火終於有能力探尋自己的身世了,反正時間還充裕,那就慢慢打探吧。


    可惜的是,一路打探他也沒探聽到黑礦洞的位置,反而聽到了赤鱗人入侵山陰國的消息。


    這不,流火剛到邊境地區,就已經看見了遠方的烽火。


    赤鱗人又來打草穀了。


    山陰國地處中州大陸的東北方,北方漫長的邊界線將遊牧文明和農耕文明分割開來。


    北方大草原盛產健壯的赤鱗馬,這些馬匹據說是上古龍馬的子孫,在馬的脖頸處有鱗片的痕跡,赤鱗馬因此得名。而擅長馴養赤鱗馬的草原人,就被稱為赤鱗人。


    南人的富庶,無時無刻不吸引著草原人的目光,而狡猾的草原人深知羊羔要養肥之後再殺的道理,每年打草穀都選擇不同的地域。


    很顯然,眼前的小村莊其實早就落入赤鱗人的計劃中了,多年的和平無非是為今天的收割儲存油水罷了。


    糧食、鐵器、工具、牲畜,當然還包括整個村莊裏的奴隸,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草原人的收獲。


    奴隸們已經被繩索串成一長串,糧食物資也已經裝車,豐收的赤鱗人已經準備回草原了,他們可不敢耽誤太多時間。因為山陰國名將鍾離的軍隊離這裏可不遠,惹火了那個殺神可就麻煩大了。


    正當這幾百名赤鱗騎兵準備滿載而歸之時,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一個比鍾離將軍更恐怖的人正在向他們靠近。


    打劫完的赤鱗騎兵們很興奮,今天的收獲確實不少,各種糧食、物資裝滿了二十多輛牛車,被捆綁成串的奴隸們在滴血的彎刀下瑟瑟發抖。


    幾名稍有姿色的女子已經被小頭目們給拽進草叢了,興奮的怪叫夾雜著少女的哭喊讓所有騎兵獸血沸騰。


    正當草原人興高采烈,準備返回部落的時候,突然隊伍前方傳來了幾聲怪叫。


    淒慘的叫聲驚起了草叢中的頭目,他放開地上白花花的少女,係上腰帶飛馬向前跑去。


    當頭目趕到隊伍前時,突然發現一個巨大的陷坑出現在了眼前。


    陷坑足足有半間房子那麽大,深深的陷坑下居然有無數尖銳的木刺。兩名騎兵和他們的戰馬已經被刺死在陷坑裏。


    “這是怎麽回事?”頭目看著陷坑喊叫道。


    “不知道啊。咱們來的時候就是從這裏經過的,沒發現陷坑啊,而且這麽短的時間,也不可能挖出這麽大的一個坑來啊…”


    “那他媽的,這坑是哪裏來的?大家分散下馬,仔細探查…”


    在頭目的命令下,幾十名騎士跳下戰馬,用手裏的長矛戳地,仔細觀察前路。另外又有一批騎兵迅速散開探查周圍有沒有伏兵。


    一起都是徒勞的,所有地方都沒有異常。


    在頭目的疑惑中,騎兵隊伍又開始前行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當隊伍還沒走出百步呢,又有三個巨大的陷坑出現了,這次損失更慘,足足十一名騎兵被陷阱下的木刺給戳死了。


    這下草原人恐慌了,赤鱗人的勇敢全都不見了,聚在一起如同沒頭的蒼蠅一樣亂嚷。


    “肯定是鍾離的伏兵…我早就說過這裏離鍾離的軍隊太近了,不能來,可你們就是不聽…”


    “放屁,那裏有伏兵?來的時候怎麽沒陷坑?這麽屁大的功夫誰能挖出這麽大的陷坑來…”


    “馬神!我們一定得罪了馬神,馬神一定是惱怒我們沒給貢品…”


    “不可能,馬神隻會保佑我們草原人,南人都信奉他們的覺醒者,馬神怎麽會保護他們…”


    頭目看著手下亂作一團,心裏火冒三丈,惡狠狠的喊道。


    “都閉嘴…把奴隸們趕到前麵去,讓他們給咱們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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