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唧嘟了嘟嘴,眷眷不舍地看向容忌,“上仙,當真不需要我陪您去尋那位清冷仙子?”


    她嬌軟發嗲的聲音驅散了暗夜中的料峭寒意,使得壁畫裏的一草一木皆染上勃勃生機。


    我連連扒拉開呱唧不斷前傾的身子,義憤填膺道,“可別不知好歹!”


    “呱兒,速來。”


    昏暗的裏屋中,紅燭搖曳,紅漆木榻上橫成著一身著黑袍的男子。


    男子嗓音粗糲,似瀕死的烏鴉怪叫。


    封於什麽時候來的?


    驚懼之餘,我下意識地推搡著呱唧軟綿綿的背脊,將她往晦暗不明的裏屋推去。


    慌亂之間,呱唧趁機揩了一把油,狠狠地掐了掐容忌的臉頰,這才意猶未盡地撚著三根手指,嫋娜娉婷地進了裏屋。


    屋中,封於音色幾經轉變,由粗糲轉為悅耳,隻他同呱唧聊得熱火朝天之際,卻喚著我的名諱,這使得我心下尤為不爽。


    呱唧含情脈脈地看向封於,“聖君哥哥,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呱兒吃了不少蟲兒,肚皮兒可肥美了!”


    封於並未答話,冷冷地剜了她一眼,旋即又將她踹飛數米。


    “不許多言!”


    呱唧四仰八叉地摔在地板上,並砸出了個碩大的坑。


    她的後腳陷入碗口大的坑洞之中,縱她如何使力,亦無法掙脫束縛。


    封於喜怒無常,喜好多變。


    這不,他見慣了呱唧逆來順受服服帖帖的模樣,還從未見她吃癟被鉗住腳的可愛模樣,一時興起,下榻,居高臨下地看著略顯矯揉造作的呱唧......


    容忌之所以準我在屋外暢聽了大半宿,玄機在於裏屋中那格外瘠薄的地板。


    縱觀壁畫內的這方天地,天幕上的月兒,紙糊的。池子裏的鵝卵石,也是紙糊的。


    獨獨腳下漂著金漆的桃木地板,帶著幾分真,實打實的,撞著頭準會起包。


    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滿地的桃木地板,延續至裏屋中,就成了紙糊的地板,想來裏屋地板下,應當另藏了玄機。


    直到天色泛起了魚肚白,呱唧的後腳仍受困於硬紙板中。


    “聖君哥哥,呱唧不喜這咬人的地板,腿兒險些被擰斷,疼得蛙心顫顫!”


    封於默然無言,稍一用力,將呱唧連人帶著裏屋中硬紙拚接而成的地板拽了上來,而地板上空出的黑魆魆的洞穴中,有細微水流聲,顯然是藏了暗道。


    “聖君哥哥,你覺得呱兒香不香?”呱唧舒展了久未動彈的後退,心情大好,一頭栽入封於懷中,蹭得他滿懷脂粉。


    想來,呱唧也是個心大的!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原身為素靈雪蛙,身體熱度稍稍升了點,那肥美的蛙肉會令食客垂涎三尺?


    隔著紙窗,我已然聞得陣陣焦香酥嫩肉味兒,飛涎直下。


    容忌不明所以,英挺劍眉微蹙,“就封於那瘦骨嶙峋的慘樣兒,你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身上冒著森森寒氣,顯然又在吃飛醋。


    “今兒個情緒波動頗大,哭了半晌很是耗費體力。眼下,見雪蛙肥美,我隻是饞了......”我又咽了咽口水,盡量不讓自己去回想幻境中所發生的的一切。


    且舞屢屢進犯,我定會為自己討回公道。


    但父君的不信任,始終是我心尖的一根刺,鬧得我隻要安靜下來,眼睛便酸澀得直掉淚。


    裏屋中,呱唧四仰八叉地倒在榻上,白嫩嫩的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自己的鼓肚皮兒,哼唧低語,“聖君哥哥,你哪哪都好,我本該喜歡你的!”


    這世間,不論男女,大體都喜歡在他人口中聽得奉承自己的話,封於也不例外。


    一開始,他聽著呱唧的褒獎唇角不自覺地往上勾起。但當她聽得了呱唧完完整整的一句話,臉色瞬間黑沉如燒焦的鍋底。


    他攥著呱唧的手腕,怒目而視,“難道,你不該喜歡本座?”


    “今日之前,呱唧隻見過你一個男人,滿心滿意全是你。可就在方才,壁畫之中忽而闖入一位芝蘭玉樹的仙人,其風華氣度,令人過目難忘!”


    呱唧攛了攛細長的舌,自以為十分風情地將長舌掠過唇畔,大大的眼裏滿是容忌的剪影。


    該死!這長舌的雪蛙!


    我心中暗叫不好,急急拽著容忌往外逃去。


    不巧的是,壁畫的入口處已被封死,出口又遙遙無蹤,我就像是無頭的蒼蠅,四處亂撞。


    “百裏歌,想不到你竟自個兒送上門來!”


    封於如同黑鴉般,撲扇著羽翼般的黑色披風,不疾不徐地從我和容忌眼前降落。


    “不正是你處心積慮地引我們來的?”我反問著封於,對於他的行事作風,還是有些了解的。


    雖說東臨境內,一花一草皆能成為監視封於的眼線,但封於蟄伏多年均未被發現,實力定然不容小覷。


    封於陰惻惻的眼神掃過我的臉頰,旋即沉沉開口,“不錯。確實是本座有意引你們前來。”


    “目的?”容忌半個身子擋在我身前,使得封於的眼神再無落腳之處。


    “迦葉在外興風作浪,甚是辛苦。本座體恤她為討好本座機關算盡委實不易,遂勉為其難助她一臂之力,將你們引至此處,方便她施展拳腳。”


    我聽封於如此一說,心中難免有些慌亂。


    並非我高估了且舞的實力,而是集傀儡術、造夢術於一體,且不知得了封於多少神力的且舞委實難以應付。


    封於看穿了我的緊張,邪笑道,“百裏歌,你我二人自幼便結了親。你若是肯服軟,離了東臨王,乖乖跟在我身側,本座不會虧待你。”


    他是說過,父君救了他一命,願以身相許償還恩情。但他並無龍陽癖好,隻得將目標轉移至我身上。


    而今,我同父君斷絕了父女關係,這等業障,我再不願替父君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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