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沒猜錯的話,聖君封於,即是且舞口中的“大人”。我猶記得,玉妖嬈手中且舞入幕之賓的花名冊中,封於赫然在冊,雖僅有一次,但足以證明他們之間並不是毫無關聯。


    其次,且舞極有可能還有另一重身份——迦葉尊者。畢竟,她和迦葉尊者一樣,都喜歡頂著我的容貌招搖過市,也同她一般,對我恨之入骨。


    而他們已然操控了母皇的殘魄,並趁容忌醉酒之際取了容忌的中脈之血,應當是想用傀儡術控製容忌。


    所幸,容忌即便醉酒,尚存一分清醒。


    思及此,我總覺容忌酒醒之後會將計就計當一回“傀儡”,順蔓摸瓜,好一舉毀卻聖君布局百年的囚徒之陣。


    不過,不論容忌有無防備,前路迢迢,其間艱辛,無法丈量。


    我以手扶額,隻覺被這些糟心事兒壓得喘不過氣。


    一邊是設局已久的聖君,一邊是打著“天意”的幌子,猖獗作亂的神君。不僅如此,好不容易曆過情劫,天弋竟陰差陽錯地飛升破空境界!


    想要在夾縫中求生存,當真是難上加難!


    整宿無眠,西北天狼星徹夜閃爍,我憶起曾以己身為我鋪就生路的墨染塵,眼眶微潮。


    言歸正傳,向死而生,何以為懼?


    少頃,我便以淩若的模樣,一手持著通行令牌,一手提著沉香籠,在淩若的指引下,往靈山頂上走去。


    不得不說,天弋的心眼兒可真是多!他不僅在靈山腳下設了九九八十一層結界,還在最後一層結界處,委派了兩隻青眼紅舌的山魈守著上山之路。


    它們見我靠近,紛紛腆著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上前問好,“淩若姑娘安好!”


    我微微頷首,從袖中八珍盒中取出兩尾青蟲,謙和遞上,“二位大哥辛苦了!”


    它們二人見蟲眼開,也不仔細查驗我手中的令牌,入視珍寶般將青蟲捧在手心,以長舌將之卷入嘴中,吧唧吧唧嚼得正歡。


    我淡淡瞟了一眼它們過於豪放的坐姿,思忖著它們應當是靈山頂上佛壇蓮池中得道的蟾蜍精。


    話說回來,靈山乃佛家聖地,精怪得道居然毫無半分佛性,反倒成了為害一方的山魈,由此可見,此靈山並無多少“靈性”。


    當通行令牌印在結界中的凹槽之際,淡金色的結界便如幕簾般,朝著兩側次第卷起。


    我半彎下腰,一隻腳剛跨出結界,天弋竟從靈山頂上飛身而下,轉瞬間已然湊至我身前。


    該死!陰魂不散的死禿驢!


    我暗咒了一聲,麵上早已掛上自以為十分甜美可人的笑容,朝著天弋甜得發膩地喚了一聲,“師兄!”


    天弋下巴微揚,淡漠地掃了我一眼,旋即收回視線,兀自往結界之中闊步而去。


    待他走遠,我這才朝他背影狠淬了一口。


    “一朝得道,拽得跟天王老子似的!讓你抬頭,讓你趾高氣揚,小心扭到脖子,哭著喊娘!”


    我一路念念叨叨喃喃自語著,直至登至山頂,這才規矩地低眉頷首,學著淩若的模樣往佛壇蓮池中快步尋去。


    “師姐,你走錯方向了!”


    一小沙彌拽了拽我的衣袖,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脆生生地說道,“師姐你隔三差五就要上山一趟,怎的還會記錯路?”


    對此,我也十分頭疼!尚未轉身調轉方向,就感覺到了身後不善的眼光,如芒在背。


    如此陰鷙的眼神,除卻冷夜,再無他人。


    我心下暗歎不好,仍硬著頭皮,笑涔涔地轉過身,自圓其說道,“瞧我糊塗的,竟連路也識不得了!近來身子越發沉重,凸肚壓得我夜不能寐,不知怎的連腦子也不好使了!”


    小沙彌怔怔地看著我的凸肚,黑黃的臉上泛出一縷紅暈,而後飛一般地遁逃而去。


    他一走,佛壇蓮池中便隻餘下我與冷夜二人。


    大概是之前同他交過手,知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變態狂魔,因而我愈發拘謹,僵硬著身子,定定地站在蓮葉上,半天不願朝冷夜走去。


    冷夜皺了皺眉,沉聲說道,“還不快些燃上沉香?”


    他盤腿坐於淨蓮之上,雙目微閉,白衣絕塵,卻不見半分仙氣。


    我見他已無多少耐心,遂提著沉香籠,踩著池中蓮葉,朝冷夜走去。


    “你塗了脂粉?本尊怎覺今日的你,格外賞心悅目!”


    待我行至他邊上的寬大蓮葉之上,他忽而偏轉過頭,好奇地打量著我。


    “未曾。淩若身懷六甲,沾不得那些東西。”


    我低眉頷首,利索地放下沉香籠,手執古檀木勺舀半勺沉香灰,將之鋪陳在冷夜周遭僅巴掌大的蓮花之中。


    “今日的你,神情姿態,同往常不大一樣。”


    冷夜的目光一直跟隨著我,使得我愈發局促不安。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委實擔憂他會看出些端倪。


    思及此,我一咬牙,索性抬起頭直視著冷夜,“還是祖師爺心疼我,火眼金睛一下便將淩若看得透透的!”


    “哦?”冷夜勾唇,饒有興致地說道,“同本尊說說,遇到了何事?”


    “求祖師爺為淩若做主!”我低下頭,將昨兒個天弋對淩若所做之事娓娓道來。


    話音剛落,冷夜勾起的唇角便往下耷拉了去。


    “他竟如此目中無人!”冷夜雙拳緊攥,但僅僅隻是感慨了一句,並無多言。


    看來,冷夜十分理智。他心裏應當知曉天弋的實力,因而絕不會在此時此刻同天弋較真兒。


    不過,我的目的也已達到。既消除了冷夜對我身份的懷疑,又離間了冷夜同天弋之間的關係,是時候該撤退了!


    我輕輕放下沉香籠,以特製的火折子熏燃沉香,直至冷夜安然入定。


    待冷夜放鬆警惕,我便將昨兒個天弋塗抹在我手背傷口上的香灰洋洋灑灑地抖落在蓮葉之上,再憑手心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取池中靈蛙之血,將之盡數滴落池麵之上。


    “怎麽還不離去?”冷夜似察覺到了我微微紊亂的呼吸,出言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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