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軒稍稍愣神,繼而又收回了抵在我脖頸上的折扇,轉而向城中走去。


    “花芯呢?”我看著他狷狂的背影,心下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皇甫軒本就同花芯不對盤,該不會是奪了花芯的不竭神力隨後將她拋屍荒野吧?


    他腳步微頓,蓬亂的紅發迎風飛舞,光是他身上瘮人的戾氣,就能叫周遭百姓望而生怯。


    我見他久久不回話,心裏愈發焦急,“皇甫軒,你對她做了什麽?”


    皇甫軒轉過身,眸中怒火更甚。


    “全城搜捕花芯,三日之內若還未尋到她的蹤跡,我便血洗城池!”


    城中百姓聞之,誠惶誠恐,恨不得掘地三尺,恨不得將全城的狗尾巴草連根帶莖地堆至皇甫軒麵前。


    我心中擔憂,皇甫軒怒意正盛,若真讓他尋到花芯,豈不是要將她挫骨揚灰?


    不管了,還是先找到花芯再說吧!她雖機靈,但道行淺薄,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踩踏而亡。


    思及此,我幻化出半人高的金元寶,一骨碌躺在元寶上,守株待兔。


    果真,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我眼前就映入了一個頭頂狗尾巴草,容貌清麗的小丫頭。


    雙丫髻,紅綢帶,天真無邪。半月狀劉海,圓溜溜大眼,懵懂無辜。


    我細細地打量著她,將她頭頂的狗尾巴草到她腳踝上以銅錢串成的鏈子盡收眼底。


    “花芯?”


    她聞言,泣不成聲地撲入我懷中。


    “歌兒!”


    我眉頭微皺,輕摟著瘦瘦小小的花芯,詢問道,“皇甫軒搶你銀子了?”


    花芯搖了搖頭,旋即又重重地點了點頭。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疑惑地看著哭到口吃的花芯,愈發擔憂。


    她剛一開口,兩眼一閉,便軟趴趴地暈死至我懷中。


    “花芯?”我低低地喚著她,見她毫無反應,隻得將她扛起,往僻靜處帶去。


    “元寶哥哥......不,你不能!”


    “皇甫軒,你個死騙子!”


    “摳門鬼!”


    “還我元寶哥哥!嗚嗚嗚......”


    我將花芯帶至廢棄的草屋中,將她平穩地放在竹榻之上,不停地以乾坤之力冷卻著她愈發滾燙的身體。


    元寶哥哥?皇甫軒?


    皇甫軒到底對花芯做了什麽?竟將沒心沒肺的花芯弄得悲痛欲絕!


    她兩隻纖細的手緊緊地拽著我的衣襟,仿若抓著救命稻草般,半圓狀齊整的指甲因用力而隱隱發白。


    我原想入花芯夢境一探究竟,但此處安靜得稍顯詭異,我擔憂入夢之時被有心人所擾傷及元氣,因而指尖的蛛網便遲遲未朝花芯罩去。


    待到容忌的身影在屋前乍現,我才放下心來,一撒網,閃身入了花芯夢境。


    撥開夢境迷霧,映入我眼簾的,竟是天弋那張黃黑的臉。


    他直愣愣地站在我麵前,厚薄適中的唇微微上揚。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天弋?”


    “阿彌陀佛!女施主,我們又見麵了!”天弋麵露淺笑,直聳雲端的濃眉微微上挑著,顯出幾分佛門大師的傲氣。


    天弋為何看得見我?大成境界的造夢術,鮮少有人能勘破。


    看來,天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你怎會在花芯的夢境中現身?”


    天弋高深莫測地說道,“虛**之中,有人屢屢忤逆天意,貧僧隻好親自出馬,讓天意成為終極奧義。”


    “天意?人定勝天,你可聽過?”我看向一臉執拗的天弋,總覺天弋性子這麽軸,遲早會因為他所維護的天道,而將自己折騰地遍體鱗傷。


    天弋困頓地看著我,不禁搖了搖腦袋,“女施主,你怎就冥頑不靈?但凡與天意背道而馳,均不得好下場!這世上,哪來的人定勝天,想要平安無虞,隻得順應天命!”


    真是沒救了!


    我搖了搖頭,懶得同他廢話。


    下一瞬,他忽而抓著我的手腕,硬闖入朦朦朧朧的夢境迷霧之中。


    “女施主,你的手,好軟。”天弋回頭,耳根紅透。


    但即便羞窘至極,他依舊沒有避開他的眼眸,隻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啪——


    我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


    “好個酒肉和尚!小爺的便宜,是這麽好占的?”我惱羞成怒,原先隻當天弋涉世未深不懂人情世故,現在看來,他懂得很!


    天弋長眉直皺,一手呆呆地捧著自己青紫的臉頰,納悶地問道,“女施主,上天賜你一雙手,不就是讓人來牽的麽?不牽你的手,那貧僧該牽什麽地方呢?”


    看來,他慣於裝傻。


    “我這雙手,專為教訓你這類登徒子而生!”


    語畢,我又揚起手,朝他另一邊臉頰扇去。


    天弋委屈地癟了癟嘴,忍了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豆大的眼淚簌簌下落,“本來今天高高興興,結果,樂極生悲,又遇見了女施主!尚未匡扶天道,就被女施主掌摑了兩嘴巴,嘴疼臉疼心疼!”


    “閉嘴吧你!”


    他“嗡嗡嗡”地在我耳邊念念叨叨,跟念經似的,使得我頗為頭疼。


    片刻之後,待他平複了情緒,黃黑的臉上現出一絲正經,“女施主,你誤會貧僧了。貧僧絕無輕薄之意,貧僧隻是有感而發。女施主的手,確實很軟,像春日初生的嫩芽,使得貧僧頓生憐憫之心。”


    “憐憫?”我眼露鄙夷,一腳踹至天弋身上,“收起你的眼淚,去浸潤自己那顆脆弱的心吧!”


    我甩開天弋,隻身往夢境深處走去。


    迷霧散盡,皇甫軒以手中折扇將第六處古戰場中的邪祟逐一擊潰。


    他眼神淩厲,輪廓硬朗,就連執扇的姿勢同街頭巷尾紈絝不羈的公子哥兒大為不同。


    乍眼一看,亦是殺伐果斷,俊逸不凡。


    “小軒軒,你打人的樣子,還挺好看!不過,比元寶哥哥差些。”花芯纖細的胳膊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癱在皇甫軒肩膀上,難得沒嫌皇甫軒窮。


    待皇甫軒攻破第六處古戰場,便將肩上花芯拎至跟前,冷漠言之,“乖乖交出不竭神力。”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花芯顯然出於劣勢,但她依舊驕傲地仰起頭,同皇甫軒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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