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旁敲側擊,希望追風能早日去幻境提親,將清霜迎娶進門。追風似乎並不著急,總覺得眼下倒也愜意。


    殊不知清霜已經心亂如麻,隻是不好意思逼婚而已。


    我安撫著清霜的情緒,說道,“若清霜姐姐認定追風了,不妨主動些,早些將婚事定下來,省得夜長夢多。”


    清霜頷首,下唇已然被她咬得毫無血色。


    剛入凡間,便逢一群身染邪氣的流民朝我們襲來。


    傲因故作勇敢地擋在我們身前,“主人,傲因保護你!”


    我見它不停打顫的雙腿,不由腹誹著,近些時日它總吃些螞蚱蛐蛐兒的腦子,導致自身愈發膽小了些,改日要帶它去鬼界闖一闖,吃些遊魂野鬼漲點膽識。


    流民眼放紅光,步姿僵硬。他們微微張著嘴,腥臭的哈喇子從唇邊直直垂到胸口,隨著微風晃蕩晃蕩。


    那味道真是令人難以接受!像極了曝曬後的鹹魚轉而掉入茅坑中,惡臭難擋。


    流民越聚越多,頃刻間,就將我們團團包圍住。


    他們見到我們,眼裏的紅光更甚,嘴角的哈喇子一路垂到了襠口,“香餑餑,香餑餑……”


    我閉著氣,盡量不去聞他們周身的臭味,提起凝聚在丹田內的神力,廣袖一掃,周圍的流民應聲倒下。


    “香餑餑……”


    身後,傳來一道十分微弱的聲音。


    我警覺轉身,一手劈在身後那人的肩頸處。原以為他被我這一手刀劈中,定會暈厥過去。


    不成想,他肩頸堅硬如鐵,依舊巋然不動地站在我身前,不停地囈語著,“香餑餑,香餑餑!”


    我抬頭瞥了他一眼,不禁驚呼出聲,“北弦月!”


    他神情一怔,淺藍色的眼睛慢慢聚焦過來,嘴裏溢出一聲痛苦的輕吟,“我是北璃月。”


    細細看他樣貌,輪廓確實沒有北弦月那樣深邃,眼角眉梢溢滿了溫柔,是北璃月無疑了。


    我看他一身湖藍色的長衫破爛不堪,納悶問道,“青丘也受到殃及了麽?”


    北璃月雙手捂著腦袋,緩緩蹲下身,在同體內的邪氣抗衡著。


    流民中了邪氣,身體便開始腐爛,而他依舊冰肌瑩徹,情況好了不少。


    片刻之後,他低吼了一聲,下定決定,用他長靴上插著的鋒利小刀斬斷了自己一尾。


    白尾一段,北璃月身上的青煙如數散去。


    他溫謙有禮,嘴角微揚,笑容溫暖如和煦陽光,“且姑娘,好久不見。”


    傲因激動地拽著我的袖子,在我耳邊興奮地說道,“主人,我想吃他腦腦!”


    我用手拂去了傲因的爪子,嚴肅地警告道,“不許!”


    它委屈地癟著嘴,悶悶不樂地站在我身後,但也不敢貿然對北璃月下手。


    北璃月看了眼我的肚子,納悶地問道,“且姑娘日漸顯懷,行動多有不便,怎麽還要往城裏去?”


    “丟了一件非常珍貴的物件兒,若是不尋回來,恐寢食難安。”


    我看著邊上心不在焉的清霜,便辭了北璃月,往城裏趕去。


    北璃月連連追上,說道,“正巧,我也要去城裏替晶晶買些吃食,且姑娘如果不嫌棄,就同璃月結個伴吧!”


    “甚好,甚好。”


    北璃月模樣俊俏,聲音溫潤。每每聽他說話,我總覺心曠神怡,和他結伴,倒也自在舒服。不過,容忌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又要醋意大發。


    我光是想想容忌吃醋的樣子,就忍俊不禁,吃吃笑出了聲。


    清霜敏銳地問道,“誰的笑聲?”


    北璃月看向了我腰間的昆侖鏡,“似乎是這麵鏡中發出的怪聲。”


    是嗎?我還以為是我發出的笑聲呢!


    我一手握著昆侖鏡,看著鏡麵中的場景,氣得差點兒扔了鏡子。


    鏡麵中,醉清衣衫半褪,單薄的背脊完完全全呈現在我麵前。她背上的傷應當是方才替追風擋下的,看上去十分嚴重,皮肉外翻。


    我原有些心疼她所遭的罪,但看到容忌和追風均站在她屋裏,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後背,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清霜更為直接,一隻手伸入鏡中,用力地扯著追風的耳朵,“想不到你是這樣的追風!”


    追風吃痛悶哼著,應當是意識到我和清霜正透過昆侖鏡注視著他們。他連連拽著容忌的衣袖,朝著他擠眉弄眼。


    容忌即刻會意,移開了視線,匆匆朝屋外走去。


    我一頭紮入了昆侖鏡中,穩穩地落入他懷中。


    下一瞬,我即刻從他身上彈跳開來。


    我尚未開口,他就朝我解釋道,“今日一早,醉清從仙界落入天兵隊伍中,我也十分訝異。但凡間邪氣亟需淨化,我不得已,隻好將她帶在身邊,準備平息了凡間的動亂,帶她一起去東海。”


    “何故盯著她的背出神?”聽他解釋,我心中的氣焰消了大半,語氣也緩和了些。


    他摟著我的肚子,失笑道,“歌兒可是吃醋了?”


    我點了點頭,“一點點。”


    “我怕她傷勢過重留下疤痕,怕你怪我沒照顧好她,遂才特意留心。”容忌低下頭,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麵上顯出一絲疑惑。


    聽容忌這麽一說,我才完完全全卸下心防,進了屋子,替醉清療傷。


    醉清見到我,淚眼惺忪,顯得十分自責,“且歌姐姐,都怪我睡得迷迷糊糊,落下了仙界,還給殿下添亂了。”


    我見她十分懂事的樣子,自然不會出言責怪。


    平素裏,醉清雖時常跟在我身邊,但說實話我並未多留意她。今兒個,我才發現醉清臉上有淡淡的脂粉味,聞著倒有些熟悉。


    她不是一睡醒就跑出且試天下尋我,然後不慎落下仙界的?怎麽可能有時間上胭脂水粉!


    “醉清用的是什麽胭脂?怪好聞的!”我漫不經心地聞著,指尖悄然拂過她的臉頰。


    醉清睜大了眼,無辜地搖了搖頭,“醉清從未施過脂粉,並不知臉上脂粉從何而來。”


    追風沉思片刻,說道,“興許是凡間女子匆忙逃竄時,不小心蹭到醉清臉上呢!”


    我不動聲色地應著,悄然退出了屋子,心裏委實有些擔憂追風對清霜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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