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群島,魯王的水師和鄭成功的水師,停泊於此,舟山港內桅杆遍布,白帆如雲,巨大的船隊微微壯觀。


    舟山曾是魯王的抗清基地,有數十萬人跟隨魯王一起上島,等光複江南之後,一部分人又跟隨魯王回到了浙江,但是還有很大一部分人選擇留在了舟山。


    因為抗清戰爭中,舟山付出了許多,所以光複江南之後,在魯王的爭取之下,給了舟山免稅五年的政策,舟山上的人還是很愛戴魯王,因此魯王暫時泊船於此。


    八月底,浙黨大學士張肯堂,率領一萬人馬抵達杭州,隨後三萬楚兵也開進浙江。


    魯王帶走了絕大多數的浙兵,麵對朝廷的兵馬,浙江官場立刻做出了明智的決定,開城放張肯堂進城。他一進杭州,控製了蕭起會、王翊、阮駿等人的屋宅之外,便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作為浙黨大佬,張肯堂暫時住在巡撫衙門,每日衙門外都有來打探消息的浙江官員,除了他之外,原本逃掉的按察使也成了浙江官場的香饃饃,每日送禮問好的官員,不下數十人,都想打探朝廷對他們的態度。


    兩人沒有明確表明什麽,隻說等楚王殿下巡視浙江,到時朝廷自有決斷。


    九月初,王彥在一萬馬軍的護衛下進入浙江,一是同魯王和鄭成功商談,二是安定浙江人心,已便將入浙的三萬楚兵抽調出來,盡快趕回湖廣。


    雖然王彥已經決定啟用薑襄這枚棋子,迫使多爾袞退兵,但是將所以的希望放在一個籃子裏,顯然不太安全,不是智者所為。


    萬一薑襄沒有起事,或者起事失敗,他又沒有其它手段,那明軍在湖廣豈不是要大敗。


    所以王彥要盡快結束內亂,將兵力調回淮南和湖廣,多留一手準備,以防不測。


    九月初五,王彥到了杭州,直接住入魯王在杭州的宮殿。


    在魯王府的客堂內,王彥端坐著,大學士張肯堂和浙江按察使謝曠坐在左右,客廳中央是一個打開的箱子,裏麵全都是書信。


    “殿下,這裏是浙江官員給魯王寫的效忠書!還有一些是南直部分官員和南京官員和魯王的通信!”謝曠給王彥行禮道。


    魯王在嶽王廟指鹿為馬,浙江的官員大多寫了效忠書信,謝曠是知道的,所以他一回杭州,便將這些東西從魯王府中搜了出來。


    王彥看著整整一箱子,恐怕浙江上下都寫了,而且南直和朝中怕也有不少人和魯王聯絡。


    王彥皺了下眉頭,忽然看向一旁有些坐立不安的張肯堂,開口問道:“張閣老以為這些信件該怎麽處理?”


    張肯堂忙站了起來,拱手道:“殿下,此時要安定人心,不宜牽連太廣,且魯王和鄭成功還在海外,我以為最好毀掉,以示殿下和朝廷的寬大,迅速穩定浙江。”


    王彥認真聽著,張肯堂是浙派大佬,自然不希望王彥在浙江大興牢獄,想要護著浙江官員,保存浙黨的元氣,要是浙黨全完了,那他估計也就快退出內閣告老還鄉了。


    他剛好五十多歲,還能為人民服務幾年,至少也要幹到六七十歲,怎麽會願意這麽快結束他的政治生命呢?


    王彥讓張肯堂來招撫浙江,看中的是他浙派大佬這個身份能夠獲得浙江官場的信任,讓他們認為朝廷不會下狠手,便於朝廷迅速接受浙江。


    現在基本大局以定,可是到底要不要興大案呢?


    王彥扭頭看向謝曠,“道武怎麽看?”


    “殿下,人無信不立,國無法不安!”謝曠行禮,沉聲說道:“他們既是支持叛亂,就該受到大明律令的製裁,要是朝廷不罰,何以威懾天下?”


    “謝臬台,這是書生之見!大明律法固然重要,可是也要看時機,看具體的情況。現在隻能法不責眾,要是全都處置,恐怕浙江一時難以安定。”張肯堂見謝曠要嚴懲,有些急了,“治理國家,認死理可不行,得會變通,有時候該妥協就得妥協。眼下,一方麵對於魯王和鄭國姓的如何處置,還沒有策略出來,另一方麵,你也不看看,這牽扯到了多少人,難道要將浙江的官員都拿掉嗎?”


    謝曠聽了立時有些不高興,他就事論事,張肯堂說他書生之見,這就過了,於是冷哼一聲,“張閣老這麽急於毀了書信,不會其中也有閣老的信吧!”


    “你……”張肯堂臉頓時一紅,氣得語竭詞窮。


    王彥見了立刻揮手,“好了,兩位不要爭了!都是為了朝廷,莫要傷了和氣。”說著,王彥頓了一下,然後沉思道:“這樣吧!這些東西就放在孤王這裏,你們讓孤想想,孤明日給你們答複。”


    語畢,王彥便示意兩人退下,兩人見此,隻得行禮告退。


    走到門口,張肯堂冷哼一聲,一佛衣袖,瞪了謝曠一眼,便疾步離去。


    王彥等兩人都離開了,盯著書信看了半晌,忽然叫道:“餘太初!”


    不多時,餘太初便從後堂出來,站在了王彥麵前,躬身抱拳:“殿下,卑職在!”


    “安排人手,將這些信件都抄一份,然後放到錦衣衛北鎮撫司檔讀館保存起來。”王彥直接吩咐了一句,然後又叮囑道:“隱秘一些,孤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


    餘太初看了眼中間的大箱子,忙抱拳道:“卑職這就去辦!”


    王彥點了點頭,卻叫住欲走的他,“同魯王還有鄭國姓見麵的事情,安排的怎麽樣呢?”


    餘太初愣了下,“五天後,在寧波港外見麵,魯王和鄭國姓都不肯上岸,而且不願意分開來見,要一起見殿下!”


    王彥不禁摸了下鼻子,他本來還想分化瓦解,看來兩人對他的防備心太重了,“真的連岸的不上,孤王的保證他們也不相信!好吧!那就在寧波港外見!”


    “卑職告退了!”餘太初見王彥沒有別的交待,連忙告退。


    次日,王彥召集浙江官員到魯王的府邸見他,還是那間客堂,那一箱書信還是放著未動。


    每一個進來的官員,都能看到那一箱書信,不少人立時臉色慘白。


    為了向魯王表忠心,不少人在信中難免大罵王彥,什麽竊國之賊、權奸之類的話,沒有少說,一個個看見這些信落在王彥手中,心中怎麽會不恐懼呢?


    王彥掃視了堂內的浙江官員一眼,盯著他們一個個都將頭埋進胸口,也沒讓他們入座,故意沉默了半晌,才忽然笑道:“諸位不用緊張,魯王在嶽王廟指鹿為馬,孤王知道你們也是被迫才寫下這些書信!”


    周鶴芝等浙江官員,聽著王彥的話,低頭相互看了看,然後周鶴芝站出來,行禮道:“殿下英明,當時魯王以甲士脅迫,我等不得已才寫下這些效忠書信,信中內容,並非出於我等本心。”


    “是啊!我們都是被逼的……”堂上的官員紛紛附和,仿佛當時真的有人將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王彥看著他們,笑了笑,將手往下壓了壓,示意他們安靜,等堂內靜下來,他繼續說道:“諸位可以放心,脅迫而來的東西,自然做不得數。這些信件,孤王都沒看,當年高宗皇帝,燒毀書信,以安眾臣之心,今日孤王也當著諸位的麵,將這些東西都燒了。”


    下麵的人聽說要燒掉,一個個都鬆了口氣,王彥掃視他們一眼,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孤王的苦心,希望諸位能夠體會,今後務必忠心於朝廷,服從朝廷的調配!”


    “殿下的恩惠,我等銘記於心,今後定然一心一意為朝廷做事!”周鶴芝帶頭說道。


    張肯堂見王彥聽了他的意見,內心也是十分高興,此後逢人就說王彥賢名。


    等處理了浙江官場的事情,安撫了浙江的人心,王彥隨即在大軍的護衛下前往寧波,準備於魯王和鄭成功商議。


    王彥騎在馬上,扭頭問跟在身後的餘太初道:“那些東西裏麵,有張閣老的沒有!”


    “有!”餘太初打馬靠近一些,小聲說道。


    王彥聞聲冷笑一下,心中暗罵一句老狐狸,也沒多說什麽,一抽馬臀,加速向寧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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