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南岸,一座山頭前,何騰蛟領著眾多將士,遠眺著對岸的瀘州城,李定國用馬鞭指著長江說道:“督師,瀘州正好坐落在長江與沱江交匯之處,三麵環水,東、南、北三個方向都是幾裏寬的江麵,我軍無法攻打,要想進攻,隻能渡江後攻擊瀘州西麵。”


    何騰蛟微微皺眉,“這就是定國在南岸紮下臨時大營的原因。”


    李定國笑道:“是的,要想打下瀘州,我們必須過江。”


    何騰蛟看著幾裏寬的江麵,“找到足夠的船隻沒有?”


    “南岸的船隻已經被孫可望燒毀,不過末將已經讓士卒砍伐毛竹,建造筏子了。”


    “筏子?”何騰蛟問道,“這個東西能過江嗎?”


    何騰蛟說出了眾多將士的疑問,馬進忠、王光泰都看著李定國。


    “這個方法是江天一所提,他當初隨著楚王殿下入川時,就是用筏子擊破清軍的江防,渡過了長江。”李定國解釋道:“隻要筏子足夠,送一隻精銳部隊占據一塊灘頭,大軍就能用筏子搭建浮橋,迅速過江。”


    何騰蛟聽說是王彥用過的法子,當下便不在提出疑問,這個天下,何騰蛟就服他女婿一人,既然是王彥曾用過的,那便鐵定沒有問題。


    “渡江的準備工作,就全交給定國!”何騰蛟點了點頭,然後回過身來,肅聲說道:“根據內線報告,孫可望已經派人去請豪格出兵,金國隨時可能插手,我們的動作必須迅速,眾將士都要打起精神,隨本督盡快破敵!”


    “諾!我等謹遵督師之命!”眾將齊齊抱拳,殺氣騰騰。


    當下何騰蛟與眾人在山上又看了一會兒,便吩咐諸多將領回去準備,幫著民夫砍伐竹子,盡快準備足夠的筏子。


    瀘州城,攜帶孫可望親筆求援信得信使,從城門處衝出,逆著沱江往北絕塵而去。


    是夜,瀘州西門甕城內火把通明,城牆上麵站滿了舉著火炬的士卒,下麵甕城裏麵也站滿了士卒,充滿了肅殺嚴肅的氣息。


    孫可望站在城樓上,看著下麵的士卒,揮手對身邊將領說道:“可以了,開始吧!”


    將領聞語,忙一躬身,然後竄下城樓,不多時一隊士卒,推著車輛從城門出來,進入甕城,然後抱起一疊疊陶碗,便飛速從站成隊列的士卒麵前穿過,士卒們紛紛伸出手,接住陶碗,後麵的士卒則提著酒壇,給每個士卒倒滿,酒水飛濺。


    甕城內的士卒,站成了十多排,發碗和倒酒的士卒同時進行,城牆上的火光照在士卒們的臉上,場麵很是熱血。


    不多時,孫可望見每個士卒手中都端起了一碗濁酒,便一伸手,一旁的侍衛,立刻給他遞上來一個瓷碗,然後倒滿酒水,他便端著酒碗走到城牆邊。


    “弟兄們,明朝腐朽,貪官汙吏橫征暴斂,地主劣紳對我等百姓肆意欺壓,本王隨先王起義兵十餘載,欲伸大義於天下,為爾等均貧富,鏟除不平,然暴明亡我之心不死,背信棄義,起大軍來攻,想要迫使本王屈服。”


    孫可望掃視下麵的將士,忽然提高了聲音,“然而本王始終銘記先王之誌,不忘我等赤貧出身,要為天下伸張大義。弟兄們,揭竿斬木起義兵,替天行道救生民,貪官汙吏都殺盡,除盡不平方太平!這是本王之誌,爾等願意隨否?”


    西軍的主要成分是赤貧的農民,這是中國曆史上最悲慘的一個階層,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被欺壓的對象。


    曆史上,爆發了多次底層民眾起來抗擊的起義,他們將舊王朝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想要建立一個萬世太平的國度,可是事實上,舊王朝無法實現萬世太平,農民起義也做不到,許多農民起義的領袖,號召農民起義,推翻舊的皇帝,自己卻乘勢座上了新皇帝的寶座,農民階層的奮鬥、犧牲,隻是當了新皇帝的墊腳石,做個了改朝換代的工具。


    新的皇帝上位,之前許下的均田免糧,自然不作數,不納糧,新皇帝吃啥?而許下的天下太平,也不過是句空話,農民起義從不反封建,他隻造成王朝的更替,新皇帝登基或許會有一個短暫盛世,但由於專製帝製的先天缺陷,盛世不久又變成了亂世,農民階層還是在裏麵輪回,並未解脫出來。


    用一句話說穿,農民階層就是上當受騙,希望永遠太平和公平,永遠不會實現,這是曆史上最淒慘,最失敗的階層,所謂的“農民王國”從未實現。


    孫可望說要除盡不平方太平,陳述他的野望,甕城內的士卒,立刻就被他忽悠了,“殺盡不平方太平!我等誓死追隨大王!”


    “好!人活一口氣,難得拚一回!生死一條路,聚散酒一杯!”孫可望聽見下麵士卒的呼喊,頓時一聲大喝,豪邁地說道,“幹了這碗酒,本王給弟兄們壯行!”


    說完,他仰頭將酒水一口幹了,然後猛然將瓷碗摔在地上,下麵的士卒們也仰頭喝下,然後將陶碗摔碎,瓦片四濺,內心激蕩,豪氣幹雲。


    “哈哈哈……”孫可望在城上仰頭大笑,下麵的士卒也笑了起來,豪氣四射。


    孫可望能夠有這麽多人追隨,還是有些個人魅力的,他笑了片刻,停下來,然後對著王複臣道:“幹擾明軍糧道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王複臣內心比士卒複雜一些,可是聽了孫可望的話語,內心也是一陣激動,他肅然抱拳,“大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出發!”孫可望微微頷首,然後對著甕城下的士卒說道:“弟兄們,拜托了!等擊退了明軍,本王為你們慶功!”


    甕城下麵的士卒,聽了又是一陣呼號,王複臣則躬身一禮,然後退下城樓,不多時便騎馬進入甕城。


    這時城門緩慢打開,五千多士卒便列成隊列,緩慢的開出城去,向西走上一段距離之後,繞過對岸的明軍渡過長江,去襲擾明軍的糧道。


    本來西軍在南岸有駐軍,不過大多都隨著狄三品投降,剩下的直接逃回北岸,所以他需要另派。


    其實孫可望很擔心派出去的部隊,又如同狄三品一樣變節,畢竟他對將官們有所隱瞞,軍隊集中在城中,他還能控製局麵,可要是派出去,明軍一邊又有李定國這樣在西軍老人中擁有巨大威望的將領,隻要他們開出條件,派出去的將領能否還為他做事,他深表懷疑。


    因此他隻能搞這麽一個壯行儀式,來凝聚人心,同時派出心腹將領,希望能保持這隻擔負重要使命的部隊不會變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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