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散去,隆武端坐在禦案前皺眉思索,龐天壽低頭跪在他麵前。


    方才朝堂的事情,讓他多少看清了一些局勢,朝堂上勳鎮實力強大,文臣們並不想與勳鎮衝突,希望維持朝局穩定,保持現狀。


    朝廷利益,勳鎮與文臣各站一部分,雙方之間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如果王彥不暴露出明顯的野心,想要獨霸朝廷,文臣不會與王彥撕破臉皮。


    這可能是文臣們吸取了弘光年間的教訓,東林當年在南京城裏上躥下跳,把持了南京絕大多數官位,以為可以鼎定局勢,想要擁立潞王,但江北四鎮一表態,勳鎮要立福王,東林一黨立刻嗝屁。


    王彥手中權利確實過重,但不能說他有謀反的實力,就要去攻擊他,畢竟他可能做成曹操,也可能是嶽飛,最主要的是,兩京還在清廷手裏,可謂強敵在側,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目前還不是卸磨殺驢的時候。


    軍隊握在王彥手中,真逼急了,那文官絕對討不了好,所以他們吸取經驗,考慮局勢,才得出維持現狀最為穩妥。


    隆武看出來,作為當下貿易政策的受益者,文臣集團已經妥協,他想要製衡勳鎮,光靠文臣是不行了,還得引入其他勢力,“給朕說說看,誰給你的狗膽子,居然敢勾結外臣,彈劾朝廷國柱。”


    龐天壽冷汗直流,王彥通過審理,肯定知道他與桂王勾結,但在皇帝麵前,他卻打死也不能承認,他連忙磕頭如搗蒜,涕淚縱橫,“陛下,內臣自知有罪,但內臣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明江山千秋萬代。楚國公一派,在朝中結黨營私,排除異己,許多忠心於陛下的仁義之士,都被排擠出來,內臣覺得這些人對陛下有用,就收攏起來。昨天內臣回到行宮,見陛下心中不快,內臣又不知如何為陛下分憂,後來聽下麵人說,是楚國公自持功績,有不臣之舉,內臣心中氣憤,所以才讓人彈劾他,想為陛下除去威脅。”


    隆武聽了,冷笑一聲,“那劉湘客就是你說的仁義之士?”


    龐天壽一陣尷尬,低頭不好作答。


    隆武見此,抬了抬手,“你起來吧,去讓金堡來見朕!”


    下了朝,王彥與左懋第、蘇觀生在文淵閣一陣交談,晚飯時才回到府邸,與一家人吃飯,但才拿起筷子沒多久,刑部就有消息過來。


    不用審問,也沒有用刑,劉湘客便將所知道的事情盡數招供,以求寬大,但這樣的人誰敢用,審理的官員對其極為不恥,按律法判處秋後問斬。


    王彥匆匆吃了幾口飯,就回到書房,展開刑部抄來的宗卷,他才看了幾眼,臉上就浮現出了一股怒色。


    他之前以為是滿清、閹黨、皇帝,三方勢力中有人要搞他,卻沒想到居然是桂王的人。


    片刻之後,王彥喚來徐太初,又叫來負責廣州城防的戴之番,讓他們對袁彭年進行抓補。


    劉湘客隻是個外圍成員,用來衝鋒陷陣的棋子,所以並不知道太多信息,隻知道桂王派來的人是袁彭年,但卻並不知道此人落腳何處,至於他供出的金堡等人,王彥在朝堂上已經表過態,所以目前還不能動,以免造成動蕩。


    之前敵在暗處,王彥有點無從下手,但現在已經摸清了誰要對付他,那應付起來就容易許多了。


    此時王彥微微皺眉,靠在座椅上思索,他這次東征,前後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但回來之後,卻發生了這麽多事,那接下來援蜀,時間可能更久,後院失火的可能性豈不更大?


    入夜,廣京城內明顯加強了軍隊巡邏,街道上不時可以看到巡邏的士兵走過,任何可疑的行人都會被攔住盤問,這讓城中的士紳百姓,十分的不適應。


    早朝上,彈劾失敗之事,龐天壽第一時間就派人通知了袁彭年,讓他趕快逃出廣京,返回桂林。


    龐天壽現在可以說是為了隆武帝,才攻擊王彥,但如果袁彭年落入王彥手中,讓隆武帝知道他投靠了桂王,那不用王彥動手,他死的也一定很難看。


    夜裏,廣京的巡查明顯加強,在臨江樓裏,一名內侍麵帶緊張之色地說道:“袁大人放心,老祖宗都安排好了。”


    袁彭年昨天還在縱論時局,指點江山,視王彥為土雞瓦狗,今天自己卻成了喪家之犬,可謂時事變換。


    他也找了一下原因,自己的策略肯定沒錯,隻是隊友太愚蠢,所以他對小太監的話,抱有質疑,沉著臉道:“不是你們老祖宗安排好了,而是你必須得告訴我一點細節,要不然出了變故怎麽辦?本官被王彥抓住,你們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小太監見袁彭年有點急了,連忙說道:“大人放心,我們先用馬車把大人送離酒樓,然後走水路,珠江上有大船接應。”


    袁彭年稍稍鬆了口氣,聽起來像是認真計劃過,有點靠譜,但他又連忙問道:“可本官怎麽出城?”


    “今晚水門當值的軍官之中,有老祖宗買通的人,正好可以幫助大人脫身~”


    袁彭年聽了,覺得沒有太大的問題,而且城中搜捕甚急,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選擇相信龐天壽的安排。


    這臨江樓是丁魁楚的產業,他雖然被王彥趕入廣西,但畢竟做了幾年兩廣總督,在廣京城內還是有不少家業。


    袁彭年跟隨著小太監來到後門,登上備好的馬車離開,而就在這時,一群身穿飛魚服,配繡春刀的錦衣衛,卻從前門闖了進來。


    天地會是地下組織,沒有拿人的權利,可以在滿清控製的區域,進行破壞,暗殺,為所欲為,但在大明控製的州府,卻得按著規矩來。


    隆武朝廷的錦衣衛指揮是曾經在南京救過王彥的王子龍,但錦衣衛缺少經費,始終沒有重建起來,加上文臣集團反感錦衣衛,刻意進行打壓限製,所以廣京的錦衣衛隻是空殼。


    天地會在廣京的活動須要名分,所以在王彥的活動之下,像徐太初等曾經為錦衣衛效命的天地會成員,便又被安插回了錦衣衛。


    錦衣衛鮮衣怒馬,當初何等威風,但到此時,不少都幾乎已經忘了這個曾經威名赫赫的組織,餘太初帶人闖入酒樓,威風凜凜,一眾手下按著刀柄就直接竄上樓去,引得食客們陣陣驚呼。


    片刻後,一名飛魚服從樓上跑下來,單膝跪地,“同知大人,人跑了。”


    餘太初聞語,頓時一甩背上大紅披風,騷氣十足,“追,應該還沒有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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