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戰局的逆轉,實實在在擺在博洛的麵前,他知道現在是關鍵的時刻,騎兵真正衝上去,先撞開亂戰的騎兵,然後乘著明軍移動陣形不穩時撞入其中,他未必沒有取勝的機會。


    “到了這個地步,誰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者!”博洛心裏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但另一個想法卻阻止了他下命輕騎出擊的衝動。


    滿洲人太少了,死一個少一個,他不敢拿幾萬八旗的性命來堵一場他自己都沒有把握的戰爭,以滿清現在的底子,他沒有必要像個賭徒一樣與王彥打這種拚上根基的大戰。


    如果是勒克德渾,遇見這樣的情況,肯定會堵上一把,但博洛卻不得不考慮後果,他拿兩千重甲騎兵的性命來換取戰爭的勝利,已經是極限,他不可能把幾萬八旗,都送上賭桌。


    這是他與勒克德渾的區別,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勒克德渾才被王彥烹殺,而他卻被多爾袞信任,委以征南的重任。


    現在這樣的情況,博洛想退兵都不可能,真是一步錯,滿盤皆輸。


    “傳令,騎兵後撤,讓綠營和鄭軍上前~”


    女真不過二十多萬,八旗合起來也不過十八萬,要震懾偌大的版圖,本來就顯得不足,勒克德渾已經損失了數萬八旗,博洛卻不能讓八旗受到太大的損失。


    清兵之中,聽聞博洛的軍令,立馬一陣調動,但在狹窄的河穀裏,想要後軍變前軍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支五千人左右的綠營,剛剛被調到前麵,就立馬被派出殺向兩軍之間亂戰的騎兵,一是為解救被圍的輕騎和重騎,二是為了暫時阻擋移動過來的明軍步軍。


    很快博洛就發現,他從新列陣的想法十分不現實,他軍中八旗、綠營、鄭兵指揮係統完全不統,雙方又沒有配合過,大陣在調度中頓時呈現混亂之態。


    一時間,博洛隻得調出一部,便立馬派上戰場,以期望利用人數優勢壓垮明軍。


    這時明軍步陣,以越過中線,他們並不是衝鋒,而是極其注重隊形,哪怕時進攻時,隊形也絲毫不亂。


    明軍排著整齊的隊列,踏著一樣的步伐,就像一堵堅牆般壓了過來,而清軍步軍,則一支支的投向戰場。


    從天空俯視大地,明清兩國數萬大軍就擠在這寬不過十裏的狹長河穀裏,展開了一場生死較量,所有的部隊都開了上來,步軍的人海中,慘叫聲、哀號聲、喊殺聲伴隨著兵器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讓人聞而色變!


    隆武帝擂了一陣,體力漸漸不支,王彥又接過鼓錘,明軍將士在天子和主帥擂出的鼓聲激勵下,拚命向清兵壓去。


    殘陽如血,漸漸西沉,當落日的餘輝灑在大地上時,河穀的裏麵也是一片血紅之色,與天邊的晚霞交相輝映。


    喧囂的戰場漸漸沉寂下來,微風過處,殘破的軍旗輕輕擺蕩,硝煙在空氣中彌漫,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夾在其中,訴說著戰事的血腥和慘烈。


    狹長的河穀裏,入眼盡是橫七豎八,或仰或撲的屍體,他們身上插著斷劍,殘槍,屍體的血已流幹,匯聚成河。


    無主的戰馬立在群屍之裏,偶爾發出一聲悲嘶,似乎在悼念陣亡的主人,受傷不起的士兵發出令人心碎的哀號,努力用武器支持起身體,讓同袍看見,有的則拖動戰創累累的身軀,呼喊同伴前來救援。


    戰鬥已經結束,疲憊不堪的明軍戰士們正遊走在同伴和敵軍的屍堆之間,遇見還沒斷氣的清兵,就給補上一刀,看見同袍的屍體,就取下代表身份的軍牌,然後把屍體抬出來。


    另一些明軍則將戰場上散落的長槍,刀盾,收集起來。


    “找到了,陛下,找到了~”


    “找到了,國公,找到了~”


    在清理戰場的明軍之中,一小隊人士卒,從屍群中扒出一具看不清麵貌的屍體,但他身上高級將領才能穿的山紋甲,證明了他身份不簡單。


    王彥與隆武還在望車上,聞聲立馬站立起來,一名隨軍郎中正給戴之藩臉上塗藥,這時不用人吩咐,便急急忙忙的提著藥箱子,迎了上去。


    片刻後,便聽郎中喊道:“啟稟陛下,袁將軍還有氣,不過身上中了十多箭,現在十分虛弱,必須立馬救治~”


    河穀之戰,明軍戰死一萬二千多人,其中督標騎兵三千人,五忠步兵五千,金聲恒損失四千,此外還有大將袁宗第重傷昏迷,而清軍則死傷兩萬五千人左右,博洛的兩千重騎被全殲,輕騎損失接近四千,剩下都是綠營和鄭軍。


    這一仗,對於雙方的總兵力而言,死傷不算慘重,這主要是地形限製的原因,畢竟十裏寬的河穀,雙方都無法展開兵力。


    明軍清理戰場之後,便在河穀處紮下大營,修起一條十裏長的寨牆,便可以扼住要道,防止清兵突襲。


    博洛敗回延平,心裏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沒有氣餒,畢竟大軍主力尚存,特別是八旗得以保存下來,完全可以再次一戰。


    隻是明軍展現出來的實力,讓他知道想要迅速擊敗明軍基本沒有可能,但江南之事又不能拖,他心裏不禁糾結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明軍並沒有向延平逼近,似乎準備在河穀安下家來,這讓博洛更加確定了王彥的意圖,要麽是牽製他回師江南,要麽是想逼他調滿達海回援福州。


    正當博洛心中猶豫不決時,一個名清軍騎士,卻帶著一件重要的消息,從福州來到延平。


    這時博洛正負手站在地圖之前,他從滿達海的奏報中,已經知道明軍在廣東的防守十分空虛,他實在不想放棄這樣一個占據廣東的機會。


    “啟稟貝勒爺,張總督有緊急軍報送到~”


    這時一名清兵,突然在門外稟報道。


    博洛微微皺眉,張存仁守著福州能有什麽緊急的事情,難道又是洪承疇催他救援江南,“讓信使進來~”


    片刻後,一名清兵被帶進屋內,跪地道:“奴才,參見貝勒爺,這是總督大人寫給貝勒爺的緊急軍情。”


    博洛親衛連忙拿過信件,然後呈給博洛,他打開看了一眼,臉上頓時暴怒,一掌將信紙派在桌上,猙獰道:“鄭成功不僅襲擊了泉州,還殺回安平奪回了大批鄭氏物資,簡直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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