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經營粵地之時,將兩廣總督丁魁楚逼到桂林,使他與擁桂的廣西巡撫瞿式耜,行成南北分權之勢。


    隆武二年八月間,閩中大變的消息傳入兩廣,特別是大學士何吾騶在汀州一戰後與皇帝分開,返回廣東帶回了更加不利的消息。


    在兩廣之地,引起來了極大的震動,謠言四起,多言天子已經如安宗皇帝一般落入了清軍之手,皇室繼統問題再次提上緊急日程。


    出於血統親近的考慮,大明諸藩之中,瑞王被李自成所殺,福藩安宗皇帝、惠王先後被清廷殺害,神宗皇帝的子孫,福、瑞、慧、桂,就隻剩桂藩。


    在大多數官紳心目中,桂藩朱由榔就成了繼承大統的最佳人選,而隨著清兵占據浙江、福建之後,抗清勢力移向西南,兩廣將直接麵對清兵,無論如何,都需要推選一人,來穩定人心。


    隆武帝的確切消息,還沒有得到,但廣西巡撫瞿式耜卻已經擁立桂王在肇慶監國,等得到隆武的確切消息之後,再登基稱帝。


    廣州府城外,天空下著毛毛細雨,大學士蘇觀生與一眾官員站在城外,大隊的百姓和士紳,挑著擔子、架著驢車,扶老攜幼的從東麵滾滾而來,人群布滿了官道。


    一隊背插小旗的騎兵,從人群中飛弛而過,口中連連喊道:“讓開通道~十萬火急,加急軍報~”


    馬匹飛馳而過,驚得逃難的百姓連連躲閃,小兒啼哭一片。


    騎士飛奔到蘇觀生身前,然後急忙翻身下馬,跑過來單膝跪地,氣喘籲籲的急聲說道:“啟稟閣部,潮州失陷,清將李成棟,佟養甲正往廣州殺來!”


    當初朝廷給王彥的兵額是三萬人,他離開粵地時帶走一萬七千五百人的精銳之兵,留給劉順的隻是一萬多新兵。


    這是因為當時廣東處於南明腹地,所以不需要太多兵馬,但福建突然投清,清兵從閩地沿海而進,粵地卻立馬空虛起來。


    雖說王彥在廣南各府號稱編練了八萬府兵,其實根本沒達到要求,關鍵還是缺錢缺地,而且衣甲武器也不齊全,實際編練到位的也就兩萬多人,而且戰力肯定無法與清兵並肩。


    那騎兵的稟報,讓蘇觀生皺起了眉頭,但這時遠處又有一支插著加急小旗的騎兵奔來,再次行禮稟報道:“閣部,揭陽失陷,參將陳文豹戰死,劉將軍兵寡不能敵,已經往廣州撤退~”


    眾廣州官員聞語,紛紛臉色大白,陳邦彥見此遂即謂蘇觀生道:“閣部!清兵來勢甚洶,將清兵擋在粵地之外的可能幾乎沒有,不如放棄沿途州縣,放清兵直驅廣州城下,我們集中力量於廣州,以堅城挫敵銳氣,然後向廣西、湖南請援。清兵久攻不下,等我援兵一至,必退也~”


    蘇觀生眉頭緊鎖,“清兵長驅直入,沿途州縣豈不要全被破快。再者如今廣州城內人心不穩,清兵直接殺到城下,恐怕雖有堅城,卻無法久守。”


    “這點下官也考慮過了,首先劉將軍現在連折兩陣,一萬人馬肯定擋不住數萬清兵,沿途州縣還是會被清兵破壞。既然如此,還不如傳令各府,讓百姓早些入山避難。”陳邦彥解釋道:“再者,閣部不是已經派何大人去請桂王殿下來廣州坐鎮了嗎?有監國親臨,廣州必能軍民一心。廣南的兩萬多府兵,也可調入城中。然後讓水師封鎖珠江,使清兵不能進入珠江西岸的諸多州府!”


    “岩野的意思是,棄小城,保大城,棄粵東,保粵西!”蘇觀生很快就明白了陳邦彥的策略。


    “既然敵不過清兵,那還不如壯士斷腕,保下廣州要緊!”陳邦彥點頭道。


    蘇觀生看著官道上,滾滾西逃的百姓,心裏不禁一歎,太平多年的廣南能抗住清兵的攻擊嗎?經營了將近一年,剛剛有點起色的粵地,經曆了一番蹂躪之後,恐怕立馬殘破不堪了。


    “就按岩野說的辦!”蘇觀生稍微站直了身子,讓背影顯得鎮定,然後肅聲令道:“傳本堂之令,其一,命巡按何大人,速度迎桂王移住廣州,以安廣州民心。其二,傳令粵西諸府,準備安置粵東難民。其三,急調高州、雷州、羅定州、肇慶諸地府兵入援廣州,其四,八百裏加急,向桂林、長沙求援!”


    眾多官員見蘇觀生有了應對之策,精神頓時一振,身後書吏更是奮筆疾書,將蘇觀生的命令記錄下來,然後寫成文書,發往各處。


    此時的廣州城,因為戰爭臨近,商業活動基本停止下來,原本繁忙的碼頭,空空一片,海商的船隻多被水師征用,剩下的船隻也被勒令開往珠江西岸,防止清兵搶奪,近萬碼頭苦力,則調往城內加固城牆。


    蘇觀生一行回到廣州,護城河上無數民夫,正架著小船,將一根根削尖了的木樁,插入河中,城門處工匠也在從新加固城門。


    蘇觀生在這裏經營一年,城內的一草一木,他都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與城內官紳百姓,海商巨賈,朝夕相處,已經有了深沉的感情,他看見忙碌的民夫,不禁有感而發,回身對諸多官員道:“眼下要守衛廣州,就全靠諸公與本堂同舟共濟了!”


    “閣老放心,我等必定全力守城!”


    廣州是大城,人口數十萬,物資充沛,從高棉和占城買來的米糧,可以堅守五個月,城內還儲存了大量魚幹,糧草十分充足,另外各種兵甲弓矢火器以及滾木礌石都堆滿了倉庫。


    得益於與葡萄牙人貿易,城牆上有大型佛郎機四十門,小型佛郎機一百八十門,虎尊炮、碗口統也有百部。


    這個時代火器損壞率十分高,往往幾場大戰下來,軍隊的火器就要報銷一半,王彥曆經大戰,原來的車營就已經基本報廢,所以他寫信給蘇觀生,讓他再采購一批火炮,這些炮沒有來得及補充給王彥,現在卻全部安置在城牆上,無疑加強了廣州的防禦,增強了蘇觀生的信心。


    看著忙碌加固城牆的民夫,蘇觀生心中稍微安定,他雖是文臣,但也能看出廣州的堅固,他相信隻要按著陳邦彥的策略,他必然能夠守住廣州。


    當即他隨領著一群官員,回到衙署,但門口卻有一名官員,來回踱步,正是巡按禦史何剛。


    中國古代,在地方上,擅長以小官製大官,巡按禦史品級雖然不高,卻連總督都不敢得罪,有監察之權,權柄極重。


    何剛看見蘇觀生回來,立馬大步迎上,不待蘇觀生開口相問,他便急道:“閣老,大事不好了,桂王跑廣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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