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嫣嫣出自書香門第,從小多受其父影響,雖是女兒身,心中卻如男兒般,懷著家國情懷,因而她對與王彥心中的苦悶就特別理解。


    兩人一番傾訴,不覺間日已西斜,王彥在她開導下,心中已經不在那麽鬱悶。


    這時他已經想好,等左懋第聯合朝臣上本後,不管結果成與不成,他都離開南京返回泗州,而後想法提升忠義營的戰力。


    這大半年來,許多機會出現在他麵前,他心中也有韜略,但就因為沒有實力,無法影響到朝廷,而白白錯失。


    在青州時,他將希望寄托在趙應元身上,結果趙應元意誌不堅,為清兵所殺,致使山東抗清局勢崩潰;在泗州時,他將希望寄托在高傑所部身上,結果一道軍令,便錯失北伐之機;後來在徐州,他將希望寄托在史可法身上,結果他數次柬言,史可法都不聽,錯失收拾江北的重要時機,而這次他將希望寄托在左懋第身上,結果朝局敗壞,左懋第根本無能為力。


    經曆了這麽多事,王彥心中已經不在像之前那樣,想著借助他人之力,他想要的是親自掌握的勢力和權利。


    心中已有定策,王彥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


    這時,再看著一直陪著他的許嫣嫣,王彥心裏不禁湧起一股柔情,“嫣嫣,我替你贖身可好?”


    王彥目視著許嫣嫣的美目,深情款款的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媚香樓雖然不同於一般的煙花之地,許嫣嫣也不用像一般的青樓女子那樣陪酒賣笑,可青樓就是青樓,王彥不可能讓她一直待在媚香樓中。


    聽聞王彥之言,許嫣嫣心裏一陣感動,可又擔心王彥是否有這個財力為她贖身。


    李貞麗雖然仗義,但他畢竟不是媚香樓真正的主人,贖金方麵不可能有什麽優惠。


    “嫣嫣一切都聽王大哥的安排。”許嫣嫣動情的鑽入王彥懷中,感受著王彥的體溫和心跳,而後有些擔心的道。“這大半年來,義母為了培養嫣嫣,可是花了不少銀子,王大哥要為嫣嫣贖身,恐怕一時也拿不出那麽多銀子哩。”


    秦淮河畔,青樓花船無數,其中被人看中,贖為自由之身的也不再少數,但這些青樓女子贖身的價格卻不一樣,名氣不同,天壤之別。


    普通的不談,冒辟疆的《影梅庵憶語》記載,年芳十九的董小宛,贖身銀便是三千兩,而同為八豔之一的陳圓圓,則被國丈田畹,以千金購之。


    許嫣嫣的名氣遠遠還沒有達到八豔的程度,王彥估計贖身銀,因該在兩千兩白銀左右。


    王彥現在身上雖然沒有這麽多銀兩,也沒有其他銀錢來源,但他心裏卻並不擔心,他夢中見過一種新奇的紡紗工藝,換點白銀,因該不難。


    鬆江杭州之地,紡織發達,數百人的作坊也不少見,王彥已經決定明日南下,去尋找實力強勁的富商交易。


    “銀兩的事,嫣嫣不用操心,我自有辦法。”王彥輕撫著她,柔聲說道:“嫣嫣隻需與義母商量需要多少銀錢便可。”


    “那嫣嫣就依王大哥,安心等著王大哥來贖嫣嫣。”許嫣嫣幸福的將頭紮進王彥懷裏。


    王彥微微一笑,不禁抱得更緊一些了。


    正當兩人沉浸在甜蜜中時,許嫣嫣的小婢,卻突然進來,打破兩人親密的氣氛。“小姐,大樽先生帶著客人來尋王公子,讓奴婢前來稟報。”


    聞言許嫣嫣便有些嬌羞的從王彥懷中掙脫出來,王彥聽了心裏不由得一陣好奇,但想著,這麽晚了,陳子龍還來找他,定然是有什麽要事。


    當下王彥便同許嫣嫣起身,去外堂相見。


    出了內堂,王彥便見陳子龍一臉焦急的坐著,劉順與錢一楓則急得來回踱步。


    “公子,可算找到你了!”見王彥同許嫣嫣出來,劉順與錢一楓立馬圍了上來。


    王彥見此不由得一愣,想不出什麽事情會讓二人如此急切,當下一臉疑惑的看著二人。“何事如此急著尋我?”


    “是我先找到客棧,不見士衡,才與他二人尋來此處。”陳子龍這時也從座椅上站起來,走過來道:“士衡速速離開南京,返回泗州吧!”


    “這是為何啊?”聞言王彥有些摸不清頭腦。


    “朱國弼那廝向朝廷舉報,言公子擅離職守,私自前來南京,欲讓刑部派人鎖拿公子入獄。”一旁的劉順早從陳子龍處,知道了消息,氣憤的道。


    “我白天尋相熟大臣,串聯上書之事,傍晚回府,左大人卻早已等候多時。”陳子龍這時道出事情的經過,“原來左大人從都察院得到消息,朱國弼舉報士衡私自來京,抓捕公文已經送到刑部,明日天亮就會有人前來抓捕士衡入獄。”


    “左大人已經安排好了,公子我們連夜出城,回泗州吧。”錢一楓道。


    這時王彥已經基本知道事情的經過,私自來京確實是大罪,但是朝廷新立,法度不全,本來不會有什麽事,可如果有人故意要整他,那就完全不同了。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速速離開南京,奔回到泗州,讓朝廷不好在四鎮抓捕,再有左懋第替他在京中周旋,過關應該不算什麽難事。


    隻是王彥才與許嫣嫣商定贖身之事,他現在卻要突然離開,對許嫣嫣未免太不公平,而且王彥也擔心他走後,朱國弼會為難許嫣嫣,所以猶豫不絕。


    一旁的陳子龍並不知王彥與許嫣嫣的關係,他見王彥不答反而猶豫的看著一旁的女子,不禁眉頭一皺,語氣中約帶不快的道:“我輩中人,當以匡扶社稷在先,士衡莫要兒女情長,保住有用之身,才是第一要務。”


    許嫣嫣自出來,便乖巧的站在一邊,細聽著他們訴說,當得知王彥有深陷牢獄的危險時,心裏也是一陣擔心。


    王彥看向她的目光,讓她知道王彥對她的不舍,而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兩人戀戀不舍的對視,在陳子龍眼中,就是許嫣嫣影響到了王彥,使他深陷兒女情長,而忘卻了他的前程和即將麵對的危險。


    陳子龍他雖沒有明說,但是許嫣嫣聰慧,自然明白陳子龍言中之意,無非是認為她不過是青樓女子,勸王彥已自身為重,以國家為重。


    “王大哥!大樽先生言之有理,王大哥還是速速離開南京為好。”陳子龍的話刺痛了許嫣嫣,她的心上人是才華橫溢的名士,是心懷天下的英雄,他因該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而不是陪在她一個青樓女子的身邊。


    “我若走,朱國弼為難你怎麽辦?”王彥沒聽眾人之言,她們分開半載,好不容易相聚,王彥不願意在分開。


    王彥畢竟年輕,心中難免兒女情長。


    “我可以代為關照許娘子,士衡盡可放心。”王彥的表現,讓陳子龍心裏一陣不悅,但他擔心王彥意氣用事不肯離去,連忙說道。


    “王大哥不必擔心我。”朱國弼乃是國公,權勢極大,若王彥真被抓住,定然要受大罪過,許嫣嫣自然不想王彥受到傷害,“有義母和李姐姐關照,也不會有人來尋嫣嫣麻煩,王大哥先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嫣嫣啊。”


    這時得之陳子龍過來的消息,李貞麗也來到外堂,在明白事情經過後,也連忙向王彥道:“王公子可放心離去,嫣嫣自有我照顧,帶王公子在泗州安定好了,抓捕風聲過去,再來為嫣嫣贖身不遲。”


    見眾人都勸,王彥心裏不由得一陣動搖,而且他之前也是想好要去鬆江尋找銀錢,而此時不過是換個方向奔泗州爾。


    擅離職守,私自入驚,說輕了隻是撤職查辦,說重了死罪都有可能,王彥要是落入獄中,不僅自己性命堪憂,今後許嫣嫣也將失去依靠。


    在得到李貞麗的保證後,王彥便決定按照眾人之勸,暫時離開南京。


    “我不在,嫣嫣切記保護好自己。”王彥拉住許嫣嫣的手,“今日之後,少則半月,多則一月,我必然籌到銀錢,派人來接嫣嫣。”


    “王大哥放心,嫣嫣等你回來。”許嫣嫣心頭滿是離別之痛,但卻依然麵帶堅強的應道。


    兩人惜惜告別後,王彥轉身隨著陳子龍離開,在他走出媚香樓時,許嫣嫣的歌聲在他身後響起,正是昨晚王彥寫下的那首詞曲。


    西風夜渡寒山雨,家國依稀殘夢裏。


    思君不見倍思君,別離難忍忍別離。


    狼煙烽火何時休,成王敗寇盡東流。


    蠟炬已殘淚難幹,江山未老紅顏舊。


    忍別離,不忍卻又別離,托鴻雁南去,不知此心何寄。


    紅顏舊,任憑鬥轉星移,唯不變此情悠悠。


    ……


    聽著許嫣嫣淒美悲傷的歌聲,王彥心中滿是離別之痛,他不禁又停下腳步,在媚香樓外駐足。一旁的劉順見此,心裏不由得一歎,他已經知道許嫣嫣的身份,自然也是一行人中唯一能理解王彥的人。“公子走吧!”


    王彥看著注視他的一行人,情不自禁的又回望了媚香樓一眼,一咬牙便在許嫣嫣的歌聲中,奔城門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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