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虞歡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正午門,她渾身疼的發緊,她覺得胸腔裏有一股火,讓她覺得喘不過氣來,窒息,瀕臨死亡……


    腦海裏一片空白,她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她現在隻想見到孟朝歌,見到自己的女兒。


    她還沒來得及好好看她一眼。


    「娘娘!」


    周遠和靈雀看到緩緩而來的謝虞歡,臉色慘白。


    謝虞歡身上還有斑駁血跡。


    「娘娘……」


    靈雀驀地上前,緊緊攥著手心。


    「夫人……」


    「你是誰?」


    謝虞歡扯了扯唇,麵色平靜。


    靈雀愣住。


    「娘娘……她是靈雀,臣是周遠……」


    「孟朝歌來了,我知道的。讓他們把門打開!我要去找我的丈夫和孩子……」


    謝虞歡淡淡開口。


    「娘娘,不要去了……」


    周遠臉色微變,聲音有些沙啞。


    「不!」


    謝虞歡搖搖頭。


    她心裏莫名的恐慌,如果現在不出去見見孟朝歌,她害怕……


    「娘娘!」


    周遠扯住她的手腕,時辰都快到了,何必在那之前再見證一個人的死亡呢?


    還是最親的人……


    「放開我……」


    謝虞歡擰眉,眼前一片模糊,她用盡全力甩開周遠的手,差點身子不穩跌倒地上。


    「滾開!」


    謝虞歡冷冷開口,「你們是誰,憑什麽管我。」


    謝虞歡咬緊牙關,搖搖晃晃的走到高門後,對一旁的侍衛吩咐著。


    「打開。」


    謝虞歡臉色發白,咬緊牙關說道。


    「……是。」


    侍衛恭敬答道。


    ……


    門的這一麵,孟朝歌懷中緊緊護著宸宸,宸宸抱著笑笑。


    笑笑不哭不鬧,一直「咯吱咯吱」的笑著。


    「……主子,您背後的傷……袖箭上有毒。」


    孟朝歌咬緊牙關,搖了搖頭,「無妨。」


    靈陵視線落到孟朝歌身後的謝虞淵身上,謝虞淵已經氣絕身亡,他中了一箭,又從城樓上跌下來……


    那邊,靈飛扶著氣火攻心,昏迷不醒的謝郢眉尖緊蹙。


    謝郢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上,周圍一片唏噓。


    「……」


    孟朝歌顫抖著從宸宸懷中接過笑笑,抱著她的雙手有些顫抖。


    「啊哈~」


    笑笑咧嘴一笑,小手不停的揮動著。


    「哇啊~嗷~」


    孟朝歌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他的女兒。


    他和謝虞歡的女兒。


    他和北凰的女兒。


    「吱呀」一聲,正午門被打開了。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謝虞歡靜靜的站在門口,眸色幽深暗沉。


    她的視線落到正前方地上……血泊中的謝虞淵。


    當看清他的臉時,謝虞歡身子猛然一僵,唇瓣輕顫,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謝虞歡臉色慘白,她搖了搖頭。


    不是。


    「夫人……」


    孟朝歌身子繃緊,緩緩轉身,對上謝虞歡的目光。


    質疑,痛苦,糾結……


    他驀地看向謝虞淵的屍體,臉色發白,聲音有些沙啞,「謝虞歡,我……沒有。」


    「……」


    謝虞歡扯了扯唇,她沉默不語的別開了視線,在謝虞淵身邊緩緩跪下來,死死攥著手心,泛白的下唇。


    「謝虞歡……」


    孟朝歌聲音喑啞,他正對著她。


    「你相信……我嗎?」


    他隻覺得喉嚨一片溫熱,他咬緊牙關說著。


    他仿佛看到了幾千年前……北凰問鳳寧玦的場景……


    「……相信。」


    可是我不相信現在的自己。


    她伸手拔出謝虞淵胸口的長箭,丟到一旁,架起他的身子,艱難的站起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不遠處的謝晴雲身上……


    ……


    崇政殿。


    「他醒了嗎?」


    謝虞歡站在門口,低聲問道。


    「娘娘……皇上,還未醒。」


    宗庭畢恭畢敬的開口,抬眼看向眸色平靜幽深的謝虞歡。


    謝虞歡點頭,扯了扯唇瓣,「我現在也隻是個普通百姓,擔不起什麽稱謂。」


    「娘娘……您還有什麽沒有想起來嗎?」


    宗庭小心翼翼的問著。


    謝虞歡搖了搖頭,眸色平靜,「大多都想起來,隻是還有疑問。」


    「當年謝小公子並非主子……」


    「我已經知道了。」


    謝虞歡緩緩抬眼,靜靜開口。


    「方才我同連意說的時候,靈雀也去了。我都知道了。是謝虞淵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別人……他不分青紅皂白就聽信奸人所言……兩個孩子,一個七八個月大,一個剛出生,嗬嗬。」


    謝虞歡眸色平靜,聲音清冷。


    「那……屬下先退下了,娘娘您進去看看皇上吧。赫連夜很快就會來,娘娘勿急。」


    宗庭欠了欠身。


    謝虞歡點頭,緩緩推開了崇政殿的門,又闔上門,卻始終沒有進去。


    「……要不要我親自請你?」


    孟朝歌忽然從床上坐起來,靜靜的盯著屏風後纖細的身影。


    謝虞歡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她彎了彎唇。


    「好啊。」


    孟朝歌勾唇,鳳眸半眯,他大步流星的上前,與她四目相對,一把將她抱在懷裏。


    「我一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謝虞歡咬緊牙關緊緊環住他的腰身。


    「嗯,你欠我的,我也欠了你!」


    孟朝歌唇角微揚,目光暗沉。


    「……」


    「……」


    二人就這麽抱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孟朝歌率先開口。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你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孟朝歌抱著她,將她放在床榻上,讓她窩在自己懷裏。


    謝虞歡挑了挑眉,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嗯……我心智為孩子的時候你居然也能對我下得去手,孟朝歌……枉我以為你是正人君子。」


    「……」


    孟朝歌眉心微挑,輕咳兩聲。


    他還以為她要問他情啊愛啊什麽的,沒想到謝虞歡竟然就這麽問出來了。


    「謝虞歡,你除了心智像個孩子,跟笑笑差不多,不對,比笑笑脾氣古怪多了,你還有哪裏像孩子?個頭還是……」


    孟朝歌冷哼,戲謔的看著她。


    「喂!你無恥。」


    謝虞歡抬眼瞪著他,伸手捶了他一下。


    孟朝歌笑著看向她,忽然伸手包裹著她的手。


    「你好像變得黏人了~」


    謝虞歡勾唇,抬手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樑。


    「失去過,就更要珍惜。珍寶失而復得,自然要時時刻刻看著她,將她放在心裏,放進眼裏。」


    孟朝歌聲音低沉沙啞,他輕撫著她的臉頰,眉眼溫和。


    「……」


    謝虞歡揚了揚眉,勾唇不語,她抓過孟朝歌的手,輕輕撓著他的掌心。


    孟朝歌覺得不僅手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當時……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死了……」


    「噓!」


    孟朝歌輕聲說道,靜靜的看著她,唇角微揚,「當時我想的是你一定不會死,因為……我們還沒有長相廝守,白頭偕老,你一定不會死的。


    我知道,一定是你在跟我開玩笑。」


    孟朝歌勾唇,淡淡說道。


    謝虞歡失笑,「孟朝歌,我覺得你有點兒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


    「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我透過你可以看到……一個人。」


    謝虞歡扯了扯唇,搖頭說道,「一定是我看錯了。」


    你沒有看錯。


    孟朝歌但笑不語。


    他是鳳寧玦,他也是孟朝歌。


    當他拿到謝虞歡的那半塊血玉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鳳寧玦的所有記憶。


    一切的一切。


    孟朝歌鳳眸半眯,淺笑不語。


    「……」


    謝虞歡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語氣酸酸的,「……為什麽那個時候謝晴雲會在?」


    「讓你報仇啊!做聘禮送給你。」


    孟朝歌淡淡開口。


    「當時辛淼和宗庭來晚了一步,辛淼給我出了一招,讓我到正午門就求娶你,我登上皇位之時,就是你為皇後之日。


    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兩朝為後,我也不在乎別人心裏想的是什麽……其實如果辛淼和宗庭再快一點兒……」


    「他們怎麽了?」


    謝虞歡有些詫異。


    「我準備十裏紅妝求娶你,讓所有都知道你謝虞歡是我的。」


    孟朝歌勾唇輕笑。


    「……」


    謝虞歡吸了吸鼻子,澀澀的。


    「當時我那種狀態,誰也不記得,誰也不認識,我就想著去找你,結果看到淵兒……嗬嗬。」


    謝虞歡冷笑連連,繼續開口,「再後來,我就看到了謝晴雲,再然後……氣急攻心了。」


    「……」


    孟朝歌默然不語。


    「謝晴雲還是我們倆之間的一道刺,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就她深入了解一下。」


    謝虞歡忽然盤著腿坐了起來,一本正經的說著。


    「說什麽?」


    「你好像沒有跟我解釋過你跟謝晴雲之間的關係,而且我也是後知後覺,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段熙夜就是赫連夜,什麽時候知道段熙夜和謝晴雲……咳,是那種關係的?」


    謝虞歡扯了扯唇,抬眼看向他。


    「……什麽時候?」


    孟朝歌眯了眯眸子,目光暗沉,「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我就什麽時候知道的。」


    「有關段熙夜是赫連夜,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就是你易容成靈陵進宮的時候。至於段熙夜和謝晴雲,是很早以前了,當時我已經入宮了……你和謝晴雲還未成親。莫非……你那天跟著我?」


    謝虞歡忽然想起了什麽,驀地抬眼看向他,「我那日回去的路上好像看到宗庭架著馬車……所以你們一直跟著我,你也是那時候知道的!」


    孟朝歌點點頭。


    「那洞房那晚……」


    「我知道是你。」


    孟朝歌勾唇,淡淡開口。


    「那如果不是我呢?」


    謝虞歡挑眉看向他。


    「如果不是你,入洞房的新郎也不會是我,是因為我知道是你,所以才進了洞房。」


    孟朝歌聲音清冷,淡淡道。


    「……那你還是沒有告訴我為什麽最開始和謝晴雲那麽親近?不止她是你義父的親女兒吧。」


    謝虞歡假笑著看向她,眸底一片冰涼。


    「這件事……是我的錯。」


    孟朝歌輕咳兩聲。


    「你有什麽錯?」


    謝虞歡扯了扯唇,抬眼看著他。


    「我錯在……認錯了人。」


    孟朝歌一臉嘲弄的看著謝虞歡。


    從來都是命運弄人。


    從最開始的時候,鳳寧玦遇見北凰,再到後來的一切,都是命運弄人。


    可他們都不信天命。


    「什麽?認錯人?認錯誰了?」


    謝虞歡愣住,她沒聽孟朝歌說過什麽認錯人,此刻倒是有些好奇。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孟朝歌說完,果不其然的,謝虞歡臉色鐵青的厲害。


    「……」


    謝虞歡沉著臉,冷笑道,「孟朝歌,我很記仇的,就你把謝晴雲認成我這件事,我覺得我能記一輩子……」


    「也好,你記一輩子,就說明會惦記我一輩子……」


    「你想得美。」


    謝虞歡挑了挑眉,她扭頭,驀地對上孟朝歌幽深暗沉夾雜著幾分莫名的情緒的眸子。


    她愣了愣,連忙別開視線。


    「孟朝歌,你想都別想……不可能,我現在對你還心存芥蒂。」


    謝虞歡不停的推著他。


    「小九九,良和爹在幹什麽?」


    「是娘,不是良。還有,我是你小舅舅,不是小九九。」


    宸宸抱著笑笑,他別開臉,不敢往孟朝歌二人那邊看,他伸手捂住笑笑的眼,卻又被她的小手扒開。


    「那爹爹和良是不是好好了,笑笑是不是就會有哥哥姐姐了?」


    「……你不會有哥哥姐姐的,你隻會有弟弟妹妹!」


    「我才不要弟弟妹妹,謝元寶和謝元奇壞!!!我要良生一個像九九一樣的哥哥和姐姐!」


    宸宸輕哼。


    笑笑像個賊一樣從櫃子縫裏往外看,卻不小心「砰」的一下子扒開了櫃子門。


    「……」


    「……」


    「……」


    那邊推搡著孟朝歌的謝虞歡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住了。


    「笑笑,宸宸?」


    謝虞歡愣住,抬眼看向一臉尷尬看著他們的宸宸。


    宸宸比之前高了很多了。


    「虞姐姐。」


    「良。」


    「是娘!」


    宸宸一本正經的說著。


    「就是良!」


    謝虞歡失笑,她看向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你們怎麽在這兒?」


    「咳。」


    孟朝歌輕咳一聲。


    宸宸默然不語。


    謝虞歡:「……」


    「爹爹說,如果他和良吵起來了,讓笑笑使勁兒哭,這樣良就不會走了……」


    笑笑咧嘴。


    謝虞歡嘴角微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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