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溫柔的為她揩幹淚水,指上濕濕的,卻又帶著一絲溫熱,不知是苦是甜。


    “你這是怎麽了?我不是同你說了嗎?父皇就是因為考慮到有我同行,這才多加了兩百精兵。並且,你叔父又是有經驗的人,我跟著他一起自是能平安回來的!你不要多想!”


    紫玉以為這隻是女兒家的多愁善感,不過心裏多少因為她的關心而生出一絲淡淡的甜蜜。


    離憂搖著頭,眼角都哭紅了。她嗚咽著說:“不!哥哥,這一次,你一定不能去!這是顏皇後的陰謀,她早已經策劃好了,她要借此除掉你!”


    紫玉立刻捂住離憂的嘴,眉頭皺到了一起。


    他站起身來,警惕的環顧了四周,又掩了房門,這才重新坐下來。


    “是憂兒失態了。”離憂意識到自己的衝動,輕聲說。


    紫玉默了一會兒,他想起此事的蹊蹺之處。


    父皇早在前日就定下了華將軍一行前去打探的事情,隻是不知為何卻在昨日突然傳召了他。


    昨日,他進到父皇的議事廳時,分明瞧見顏皇後剛剛離開的背影。


    紫玉並不是不會深思的人,他想過父皇的這一出乃是顏皇後敲了邊鼓。但是,他隻當顏皇後是想讓自己一心一意做個武將,安心輔佐祿全。隻是現在聽離憂一說,才明白自己這些年的‘安分’並不能得到她的一點點憐憫。這帝位隻有一個,顏皇後是鐵了心的要為太子掃除一切隱患。


    紫玉覺得心裏堵得厲害,卻還是輕聲問離憂:“你是如何知道的?顏皇後又是要安排誰殺我?你叔父?”


    離憂搖頭:“是錢將軍。顏皇後與他在交談的時候,被我聽得真真切切。”


    “嗬嗬,居然是他!”紫玉自嘲的一笑。


    “所以,哥哥,你快些找個法子去向父皇推卸了這個任務。”離憂十分心焦。


    “該如何推...”紫玉目無焦點,自言自語道。


    離憂出謀劃策:“裝病什麽的都行,隻要能推掉!”


    “明日就會出發,此時準備必定倉促。若是被查出來那病是假的,怕是父皇再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


    “不給就不給!你要那些機會做什麽?我隻要你好好的!”離憂忍不住又要掉眼淚。


    紫玉緩緩閉上眼,複又睜開,聲音柔和對離憂說:“憂兒,這一次,我必須得去!”


    “為什麽...明知道有危險!你...你是不相信我嗎?”


    紫玉勉強笑了笑:“你說什麽我都是信的。隻是,我已經沒有求全的那條路可走了!”


    離憂怔了怔,她明白紫玉指的是什麽,眼裏滿是無奈。


    他繼續說:“顏皇後已經對我動了殺心。我即使是這一難躲過去,下一次,下下一次還能躲過去嗎?如果一直抱著回避的心,那便意味著要日日活在恐懼中。我不願意這樣!與其那般窩囊,倒不如直接正麵交鋒!如果這一次是我贏了,顏皇後吃了虧,自然會收斂一些,我活下來的機會反而會更大。”


    紫玉沉著的同離憂分析著,但是他的心裏想到的並不止這些。


    這錢將軍乃是華將軍的親信,如此的安排,說明顏皇後已經將手早早的伸到了華家。所以,她今日想要除掉他,明日怕就還要預謀著除掉華妃和離憂。自己深陷泥漿倒是無所謂,隻有她,朝陽公主,一分委屈也不願讓她受。隻有自己先同顏皇後鬥著,才能保證離憂日後的安全!


    離憂緊咬著唇,她思忖著紫玉的話,知道他分析得句句都對。


    難道,從今日起,她就要看到自己的哥哥一步步走在刀尖上嗎?


    她心裏愁腸百結,可麵上也隻能同意他的看法。


    “哥哥,我不再攔你。不過,此事我會同叔父說清楚,如果有他的照拂,你想要脫困自然會簡單一些。”


    紫玉卻立刻搖頭:“憂兒,此事你切不可同你叔父講,哪怕是你的母妃。”


    “為什麽?我已經知道了錢將軍就是奸細,難道還不能讓叔父提防嗎?”離憂疑惑不解。


    “我猜,這錢將軍怕是一早便是顏皇後的人。他若是真要對你叔父動手,也不會等到現在!如果你將此事告訴你叔父,以你叔父的性子必定藏掖不住。錢將軍為人機智,若是讓他看出了端倪,隻怕會有更狠的招數,到時,就更加不是我能解決的了。”


    “那...你就打算這樣冒險同他們去?”離憂問紫玉。


    紫玉頷首:“之前的情形乃是敵人在暗,我在明處。但是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敵人是誰,想要躲避已經簡單了許多。鹿死誰手還說不清。也許,到時回不來的反倒是那個暗地裏使絆子的人。”


    “那...我...我還能做些什麽?”離憂心中躊躇。


    “你現在就該好好回去睡一覺,就同你什麽也沒有聽見一樣。明日軍隊出發得早,過幾日我便回來了,你也不用相送了。”紫玉還是有些不願意麵對這說不清是長還是短的離別。


    離憂沒有回答,她心裏有些生氣。但是紫玉說的話十分有道理,所以也不知道這股氣源何而來,到底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紫玉。


    她的心裏越想越煩,特別是聽到他說不用相送的話,更是生出了一些委屈。


    於是,她低下頭,緩緩站起來。匆匆向紫玉行了禮,道了一句告辭,就往外跑。


    紫玉眼望著她的背影融入夜色,眼裏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離憂自小便同他隨便慣了,從不會同他見禮。看來這次,她氣得不輕。


    但是總歸比讓她涉險要好,隻要他的憂兒平安,他才能更有勇氣的活下去。


    紫玉按著心口,喜憂參半,不知該如何遣散這種複雜的情緒。


    離憂回到露華殿,蕊兒攔住了她。


    她告訴離憂,華將軍正在前堂與華妃話別,華妃特意囑咐若是見到她回來,便讓她也去正堂一下。


    離憂懨懨的走過去,還未到得堂中,就發現十米開外的堂口處停著叔父的車輦。


    車輦由兩匹馬拉著,僅由一個叔父的隨從看守著。


    離憂認真的看了兩眼,繼而緩緩走了進去。


    “叔父安好!”她周到的朝華將軍行了禮。


    華將軍的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幾日不見,我家憂兒越發出落的漂亮,這要是擱在宮外,怕是有人擠破了頭的要圍著看呢!”


    “叔父你總愛拿憂兒開玩笑。”離憂掩唇笑著,然後靜靜立在一邊聽他與母妃的談話。


    坐了約莫半個時辰,離憂隨意的問:“叔父,你今日怎麽用了雙馬車輦?”


    華將軍笑了笑,回答:“明晨一早便要走,同你母妃告別後,我便要即刻回軍中整隊。為了不耽誤行程,這才將要出發的車輦直接駕了進來,這可是你父皇準允的。”


    離憂頷首,再次同叔父見禮:“憂兒今天有些累了,便不陪叔父了!此去路途凶險,恭祝叔父平安歸來!”


    華將軍大手一揮:“去吧!這征戰雖沒有參與多次,但這行軍可是我的強項,憂兒不必擔心,睡個好覺,照顧好自己和你娘親就是。”


    華妃也朝離憂點了點頭,離憂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走至堂口,她悄悄將頭上的步搖藏入袖中,然後閑閑的走到叔父的隨從身邊,嬌聲一嚷:“我那父皇賜的芙蓉步搖怎麽不見了?”


    華將軍的隨從訓練有素,行坐皆是聽由將軍指令。


    他隻是望了離憂一眼,旋即立刻收回了目光。


    離憂也不急,繼又走近了點,直接對著那隨從嚴肅的說:“方才從那拱門進來的時候我那芙蓉步搖還在頭上。這裏一直隻有你一人,你可看到遺失到了何處?”


    隨從這才畢恭畢敬的回答:“小的不曾見,會不會是落在堂中了?”


    離憂斜眼望著他,微微嘟著嘴:“堂中我自是找過的,若是找到了還會來問你嗎?”


    “可...可...”


    “可什麽可!你還愣在這裏幹嘛?快點去幫我尋尋!”離憂的聲音高了兩度。


    隨從躊躇了一下,最後隻得服從,從周邊開始尋找。


    “遠一點的地方你也去看看,一定要找到呢!”離憂指了指右邊的小徑。


    見到這隨從離開,離憂立刻小跑著出了拱門,她知道蕊兒一般都候在那裏。


    “蕊兒,方才我以為我遺失了父皇送的芙蓉步搖,便讓叔父的隨從替我去找了!走到這邊才想起,今天我根本就沒有佩戴呢!我現在困得很,隻想回房睡覺,你去同那隨從說說,讓他不用再找了!”離憂同蕊兒囑咐著。


    “是。”蕊兒朝著離憂所指的方向去尋那隨從。


    離憂悄悄的跟在身後,到了車輦的時候,見四下無人,便輕手輕腳的鑽了進去。


    這種車輦的結構她熟悉得很,為了減輕重量,座位的下方往往是空心的。


    她身子瘦小,掀開座位上的蓋板蜷起四肢,剛剛能藏進去。


    離憂得意的想,紫玉讓她不要相送,她便不去相送就是。隻是想要徹底甩掉她可沒那麽容易,這路途凶險,即使明白幫不了什麽忙,她也是要去的。


    墨逸說過,紫玉是她的哥哥,是她能在這世上有所相依的人。


    隻要是他說的,她便信,不管事情有多麽艱難,她都會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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