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在意地一揮手:“你這後生,可是帶了旁人前來?”


    口中說話,視線卻已移到許聽潮手中的黯沉小幡,麵色露出驚詫之色。


    許聽潮心念轉動,幾乎毫不猶豫地答道:“正是!”


    手中小幡一揮,一朵漆黑的雲頭便從幡中飛出,赫連伯雄,精瘦少年,陰沉道士,還有那眉眼細長的女子,都站在雲頭之。這四人之前定是在議論什麽,此刻都住了嘴,抬頭看到老者,無不大驚失色,恭敬施禮道:“晚輩等見過鬼劍尊者!”


    老者卻半點不理會,隻似笑非笑地看著許聽潮:“秦侯所修大蟹法,老夫亦是佩服,這幾個後輩,卻不得台麵!”


    言罷,大袖一揮,憑空卷起一陣烏黑的陰風,將雲頭卷住,瞬息吹飛數萬裏!


    “小快些將正主兒請出來。”


    許聽潮聽說這老者的身份,已是心中震驚,再見他隨手一擊,便有這般威能,更是震駭!其餘三人也就罷了,那赫連伯雄,委實不是簡單人物,碰尋常虛境,怕也能鬥個旗鼓相當,方才卻連出手抵擋的勇氣都沒有!


    這老兒,八成是個合道老怪!


    一時間,許聽潮心頭有些發苦,盡管早就知曉陰司一行必定不會平靜,哪裏料到會如此快就遇這等積年老怪?


    老者見得他猶豫,嗬嗬一笑:“莫要害怕,你這烏雲障,乃老夫故之物。魯宜鶴如今可還好?”


    烏雲障正是魯宜鶴之物!


    這什麽鬼劍尊者,怎會識得鬼仙門修士?許聽潮盡管心中驚疑,也知當真遇“故人”了,自身來曆,怕是被人家猜了個七七八八,於是施禮道:“前輩稍待!”


    心念動處,體內小葫蘆微微一顫,清光五色中,魯宜鶴出現在身旁。


    “青蓮老弟?!”


    魯宜鶴早得了許聽潮知會,本還大惑不解,如今見到撚須而立的青袍老者,立時神色大變,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不自禁地呼喊出聲!再看出老者的修為,臉更紅白交替,變幻不定!


    “難得魯道兄還記得小弟。”老者略略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數萬年不見,你也有了如今這份修為……周大哥,解老弟,石老弟和紫芸妹子可好?”


    “好,都好。”


    魯宜鶴有些魂不守舍,許聽潮暗自奇怪,聽口氣,這位青蓮前輩與五人關係匪淺,此刻卻十分冷淡,難道曾經生出了什麽嫌隙?心中如此想,身旁卻清光五彩接連閃動,周辰,解複斌,石種巒和梵紫芸先後出現在半空。


    這四人見到青蓮,也是大驚失色!


    “青蓮?!”


    “三哥?!”


    “難為你們也還記得。”五人齊聚,青蓮也是麵色複雜,眼中隱有波動,半晌之後,便即平複,側頭道,“這陰司不是你等能來的地方,盡快辦妥了事情,就趕緊離開!”


    “三哥,當年……”


    梵紫芸聞言,情緒十分激動,方才開口,就被青蓮揮手止住。


    “往者已矣,提它作甚!”


    “好自為之!”


    老者看了看五人眉心,再若有所思地瞥了許聽潮一眼,身形悄然潰散不見。這老怪,分明是發現了五人身的不妥,卻絲毫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周辰五人老怪悵然若失。


    “諸位前輩……”等五人稍稍回了神,許聽潮才開口道,“晚輩欲往這玄陰聚煞池中闖一闖,這便路!”


    幾人還以為許聽潮會問幾人與青蓮的恩怨糾葛,聽了這話,卻各自驚詫,不過一想,此處談論確實不妥,也不說話,都隻神色黯然地微微點頭。


    許聽潮頗能理解幾人心情,卻不曾不出聲勸慰,身遁光一起,就往灰黑霧氣中遁去。


    幾個老怪也自跟。


    這玄陰聚煞池為青蓮所立,且他已識破了幾人行藏,無須多作掩飾。


    如此默然遁行了數千裏,周辰五人忽然被一層無形屏障阻住,不得寸進。許聽潮卻毫無阻礙地一穿而過,察覺五人窘境,隻好停下等待。


    周辰又嚐試了幾次,依舊毫無辦法,隻得說道:“公子,這處禁製怕是隻能讓元神以下修為的修士通過,老朽等不能硬闖,隻得在此地等候。”


    許聽潮點頭,道:“諸位前輩多保重!”


    “我等無所謂,公子此去,凶險重重,才應該多加小心!”


    此話卻是正理,雖說這玄陰聚煞池乃是五人舊識青蓮的地盤,但青蓮連五人都不欲多加理會,更何況自己一個外人?再者,自己在五人元神中種下禁製,盡管青蓮有和五人絕交的意思,也難保不會多加刁難!


    思及此處,許聽潮不禁暗自一凜!可惜並無應對良策,隻好向五個老怪拱拱手,飛身遁走。他已想得清楚,若舍了此處,再要尋到九轉玄陰蓮和九陰癸水地下落,不知耗時幾何,要經曆的凶險,並不比此地少多少……


    出乎意料,一路凝神飛遁,半點凶險也無,就來到大澤中心處。


    放眼望去,粼粼黑水中,不知多少青色蓮花嫋娜生姿。馨香、形態,無不與九九丹丹方中記載的九轉玄陰蓮一模一樣,就是顏色迥異。此蓮應是莖葉玄黑,花色濯白,哪裏會呈現什麽青色了?


    許聽潮眉頭一皺,湊近一朵細細觀看,頓時知曉其中玄妙。


    原來這青色,並非蓮花本色,而是一層玄妙異常的禁製!許聽潮把真氣灌注雙目,頓時將之看得清清楚楚!這青光緊緊貼在蓮花之,由無數比發絲還要纖細百倍的細小劍氣首尾相接編織而成,且劍氣時時刻刻流動不息,晦澀靈動,隱隱有煞氣湧動!觀看時間越久,越覺得其不凡,氣象森嚴,法度嚴謹,柔弱似水,偏又堅若磐石,牢不可破!


    這青光,赫然是一座繁複至極的劍道大陣!


    許聽潮倒抽一口涼氣!


    將劍陣祭煉到如此精微的程度,這青蓮老兒的本事,當真駭人聽聞!


    “哈哈,這玄陰聚煞池,哪裏像你說的那般可怕,輕輕鬆鬆就進來了!”


    忽然,左方遠遠傳來一陣欣喜大笑。


    許聽潮收攝心神,舉目看去,卻是一男一女兩個鬼修。女的二十七八,一身白裙,端莊秀麗;男的綾羅錦衣,麵有掩飾不住地浮浪傲然,正伸手往一株青蓮摘去!


    不知死活!


    許聽潮冷笑,卻不曾出聲提醒。且不說雙方本就人鬼殊途,那白裙女修見到男子動作,不也是無動於衷麽?


    眼看手指就要碰到蓮花,男子忽然停住,一抬頭,正好對許聽潮的視線。


    “嘿!哪裏來的山野匹夫,竟然如此直視本少主?”


    男子看到許聽潮的麵目,先是一愣,繼而大喝出聲,揮手就祭出一個銀光燦燦的骷髏頭,往這邊打來!


    這骷髏頭破空激射,口中發出嗚嗚咽咽的怪嘯,懾人心魄,許聽潮卻是不以為然。並非此寶不好,而是那錦衣男子修為慘不忍睹!休看他是元神,一身真氣卻駁雜不堪,甚至還比不得普通煉氣大圓滿鬼修,眉心更是晦暗無光,隻說明根基淺薄,元神衰弱!他身旁那女子,勝出他至少十倍!


    遇這等貨色,許聽潮懶得理會,遙遙一抓,一隻漆黑陰氣凝成的大手當空橫撈,輕易就將骷髏頭抓在手中!


    男子一驚,繼而勃然大怒:“好膽!竟敢搶奪本少主的寶物!乖乖將你那小幡奉,本少主還可放你一條生路!”


    口中如此呼喝,那骷髏頭也不曾消停,大嘴一張,一枚銀色飛針激射而出,直取許聽潮眉心!


    男子見狀,麵露出得意至極的神色,仿佛已見到許聽潮中針而亡的下場!


    許聽潮啞然失笑,此人也不知是哪家紈絝,竟生得如此混賬,不過眼光倒也不差,認得都天血靈幡非同小可。心中如此想,屈指輕輕一彈,一道漆黑的利爪從指尖飛出,正正迎那偷襲的銀針!


    “叮”地一聲輕響,銀針被利爪擊飛,那男子的笑容頓時僵在臉。


    許聽潮隨手將骷髏頭和銀針收了,使個攝拿法術,將他攝住!


    “啊!”


    這男子大叫一聲,身綾羅綢衣黑光大作,瞬息就將法術破去,他趁機化作一道黑光,往遠處遁走!


    許聽潮身形一陣模糊,施展虛空挪移之術,擋在他逃竄的路!


    男子大驚,遁光笨拙一折,衝入蓮花叢中,也不知是慌不擇路還是怎的,竟正正撞在一朵青蓮之!


    那蓮花隻是青光微微一閃,男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聽潮看得分明,卻是他觸動蓮花的劍陣,被無數纖細劍氣切割得粉身碎骨,殘骸盡數被細小的虛空裂縫吞沒!


    見這劍陣的威能,還在意料之!


    許聽潮心頭又是一緊!


    盡管如此,九轉玄陰蓮還是要收取的。


    許聽潮並不擅長陣法,想不出破解之道,隻把手中小幡一晃,一條渾身七彩光芒環繞的細鱗小蛇兒頓時飛出,往最近一朵青蓮撲去!


    從始至終,那白裙女子都無動於衷,此刻才轉動眸子,清冷的目光落在七彩小蛇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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