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許!”


    方纓出身名門,卻並無多少傲氣,但身上那股子自信,怎麽也隱藏不住的,與阮清孟言頗多相似之處。許聽潮也是出身鳳凰界人族大派,和阮清兩世都為生死之交,自然也不會生出惡感,甚至頗覺親切,當下拱手回禮。隻是神色平淡,也並未透露全名。


    “原來是許道友!”方纓微微一笑,目光掃過旗魚艦甲板上委頓的十餘元神盜匪,“不知道友打算如何處置這些海匪?若是方便,不妨賣與明陽穀,小弟願付出足額的補償。”


    此言一出,許聽潮還沒有說話,那陳姓鬼爪修士就麵色慘白,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住!明陽穀要這些元神修士,定然不會做什麽好事!


    黑鳳盜並非良善之輩,殺戮極重,隻從他們個個陰煞纏身就能看出。正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許聽潮也不理會身後這以奴仆自居的盜匪如何想法,稍稍思慮,便淡然道:“許某有一事相詢,若方道友能解惑,這些人便是你的!”他正好看中了方纓的出身,明陽穀乃是不遜於鬼仙門的大派,消息定然比尋常人靈通!


    方纓聞言,大感詫異,眼前這人倒是豪爽得很,十餘元神,竟然隻換一個消息!當下也不多問,隻麵露笑容:“道友請講,小弟知無不言!”


    “許某此來,隻為找尋一名喚‘夏靜白’的元神修士,奈何西海廣大,久尋不得,道友可有線索?”


    方纓心中更是驚異,臉上微微變色:“西海之上的夏姓,乃是望海人中的大族!敢問道友,那位夏靜白道友施展法術,可是擅長借景入情,防不勝防?”


    許聽潮一喜,露出幾絲笑容:“正是如此!”


    “望海人盤踞西海之南,具體身處何方,小弟亦是不知。且一路上頗多凶險,道友若要前去找尋,須得萬分小心!且望海人排外,隱匿潛行之術極其玄妙,便是找到了,也不一定會現身相見!”


    方纓也是大樂,輕飄飄一句話,就換來十餘元神海匪,帶回門中,便是大功一件!


    “這些人是你的了!”


    許聽潮伸手往後一招,陳姓修士眉心的金色蓮花便破體飛出,沒入他掌心不見!這盜匪得了自由,氣勢一盛,周身毛孔中都噴出嫣紅的血霧來,化作一道數百丈長的黑紅驚芒,往遠處遁走!


    “噬元功!”


    方纓兩眼瞳孔陡然一縮,揮手打出一朵湛藍火焰,頃刻追上那黑紅遁光!隻聽一聲慘呼,數百丈長的黑紅驚芒散去,陳姓修士渾身藍焰熊熊,跌落半空!此人不息大損元氣,耗費如此多的精血逃遁,卻最終功虧一簣,被方纓擒回麵前!


    許聽潮知曉方纓並非等閑元神,鎮得住一幹海匪,卻不料收了妙品蓮華咒,陳姓修士竟然這般不顧性命地逃遁,不禁很是疑惑。


    “這噬元功,乃吞噬旁人元神精氣以增修為的歹毒法門,此法斷人輪回之路,為禍修行界數十萬年,幸賴眾多前輩絞殺封鎖,早已絕跡,不想如今又在此現了蹤跡!”


    方纓神色陰晴不定,雙目中更隱隱流露出抑製不住地恐懼!許聽潮也是心中一凜,方才見得旗魚艦上的盜匪吞噬同袍元神,便不寒而栗,如今看來,此事竟然遠比想象地還要可怖!


    負手走動幾步,方纓麵上神色一定:“此事緊急,小弟欲招來附近同道,一起攻上那黑鳳島!還請許道友助我!”


    “自當如此!”


    遇上這等生吞同類的惡匪,許聽潮心中殺機早熾,之所以留下十餘元神的性命,隻不過為圖謀那黑鳳島罷了。如今雖然在方纓口中得了夏靜白的大致下落,但此間事情因自己而起,也不好置身事外。再者,天下夏姓多矣,夏靜白也不一定就是望海族人,這“揚名立萬”的事情,還需做上一做,也好雙管齊下。黑鳳盜習成噬元功,威海極大,想要將盡數剿滅,也隻能倚仗明陽穀這等頂尖大派,正要告知方纓前些時候還跑了數十黑鳳盜,卻忽然眉頭一皺!


    “方道友稍待,許某去去就來!”


    言罷,腳下騰起一團方圓數百丈的五色清雲,往後方疾馳而去!


    方纓見得許聽潮的舉動,麵上神色又是一動,身上也是五色霞光隱現。舉目遠望,千餘裏外,一艘空無一人的旗魚艦隨波逐流!兩艘廣翼船正自護翼其左右,與一艘巨鯨舟對峙!


    “來人,將這些惡徒壓下去!”


    一聲吩咐,火焰巨舟中頓時有二三十道各色遁光竄出,落在旗魚艦甲板上,兩人一道,將委頓在地的殞身海匪架起,再往火焰巨舟上遁回。這些修士,都如方纓一般,個個身穿白袍,隻是袖口上的火焰繡紋數目顏色不一。


    喬二傻依舊在進進出出,將船艙中的盜匪屍身搬出,拋入海水之中。方纓看了他幾眼,並未有何動作,而是指派同門登上旗魚艦,破除禁製,啟動艦船,與火焰巨舟一道,往許聽潮遁走的方向疾馳而來!


    ……


    “許道友來得正好,白霞前輩想要購買這艘旗魚艦,還請道友定奪!”


    說話的卻是那廣翼船“長風”的船主顧姓老道。竹枝上那朱姓中年人也是長長舒了口氣,向許聽潮露出個歉意的笑容。他身旁的紅衣女子,麵上隱現怒火,直直盯住一艘臃腫的千丈巨舟前淩空站立的黑老者。


    此人想來就是顧老道口中的“白霞前輩”,正滿麵倨傲,雙手負於身後。


    許聽潮向顧、朱等人微微點頭,才隨意一瞥白霞,目光在他頭上那枚白木簪上稍稍停留,便不再理會,徑直落在隨浪浮沉的旗魚艦甲板上,揮袖將一個指手劃腳的元神和幾個怒目而視的煉氣小輩掃入海中!


    “狂妄!”


    幾個弟子落海,在水中載浮載沉,生死不知,白霞勃然大怒,袖袍一揮,就有一道白色霞光激射而出,直取許聽潮頭頸!


    許聽潮也是輕描淡寫地屈指輕彈,一道持續粗的晶瑩光束從指尖射出,與那白色霞光撞在一起!


    兩道法術相撞,並無半點聲息傳出,冰魄寒光射入那白色霞光,竟然無聲無息地散去!白色霞光寒氣大盛,度絲毫不減,繼續往前激射!


    眼看就要得手,白霞冷笑連連,顧老道,朱姓中年人等麵露不忍,那紅衣女子卻大聲喝道:“小心!”


    許聽潮心中微驚,身旁一麵玄黑小旗憑空出現,轉瞬化作丈許大,旗麵上無盡玄黑蓮花升騰,其中一朵似慢實快地升起,變作數尺大,正好擋在白光之前!相持片刻,白色霞光逐漸變作玄黑,砰然消散!


    挨打不還手,從來不是許聽潮的做派,那白霞見得玄元癸水旗,目中閃過一絲異色,正想說些場麵話,卻忽然驚怒交集地往旁邊挪移而走!


    一隻清水般透明的大手自虛空中破出,兀自保持五指屈曲的捉拿模樣!顧老道,朱姓中年人幾個元神瞠目結舌,那紅衣女子卻忍不住大聲叫起好來!


    “你這小子好大的狗膽,竟敢對白霞老祖動手!”


    臃腫巨舟上立時傳來一陣喝罵!


    白霞惱羞成怒,惡狠狠地瞪了紅衣女子一眼,拔下髻上的木簪,劈手往許聽潮打來!


    許聽潮也是手掐劍訣,紫鵠劍自背後激射而出,化作千丈長的劍光,周圍紫色雷霆環繞,直往白霞斬去!那白木簪也被玄元癸水旗上連綿生出的玄黑水蓮擋住,盡管通體白色霞光閃動,也隻將迫來的水蓮湮滅,不得寸進!


    眼看紫色劍光就要斬到麵前,白霞揮手抖出一條竹節長鞭,劈啪打出,將劍光纏住!


    雙方相持,許聽潮卻嫌巨舟上不住給白霞呐喊助威的修士聒噪,那清水一般的大手淩空拍下!巨舟上眾修臉色劇變,趕緊祭出法器寶物來擋!


    這大手正是許聽潮以太上空靈火凝出的玄門一氣大擒拿,有那無名手套助益,連虛境老怪都要避讓三分,如何是這些修士能抵擋的?


    “小輩爾敢!”


    白霞老怪怒喝一聲,渾身真氣汩汩注入兩件寶物,卻依舊被擋住,不禁滿麵鐵青!他已知眼前這小輩並非等閑元神,如今看來,卻還是低估了太多!眼看船上的徒子徒孫就要遭難,自己卻毫無辦法,一口鬱氣憋在胸中,好不難受!


    “許道友手下留情!”


    正當這時,方纓破空遁來,人還在數十裏之外,聲音卻遠遠傳來!


    許聽潮心中一動,淩空拍落的大手悄然消散,巨舟甲板上眾修卻盡數麵色白,修為不濟的,更是渾身顫抖!他們的法器法寶,大半都被玄門一氣大擒拿拍飛,受損不輕!


    白霞老怪趁機收了竹節鞭和木簪,滿麵恭謹地向方纓一禮:“老朽白霞,見過方少主!”


    許聽潮不為己甚,也收回了飛劍和玄元癸水旗。顧老道和他身邊兩個元神,都學著白霞的做派,朝方纓恭敬地施禮。朱姓中年人卻隻遙遙拱手,紅衣女子更是麵色暈紅,目光躲閃,不時往方纓身上瞟去。


    “白霞前輩言重了,小子藝業未成,如何當得起‘少主’之稱?許道友乃小子好友,還請前輩看在小子的麵上,揭過此事。”


    方纓雖是對白霞說話,卻向許聽潮投來個懇求的眼神。


    許聽潮也不說話,隻微微點頭。


    白霞借坡下驢,恭聲道:“既然方少如此說了,老朽敢不從命?”言罷,狠狠瞪了許聽潮一眼。


    這般做派,休說朱姓中年人等元神,便是兩艘廣翼船上的煉氣小輩,大都看之不起。


    紅衣女子滿麵不屑,卻頗為好奇地看了許聽潮幾眼。剛才方纓那個略帶乞求的眼神,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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