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般稱呼,那少婦不禁有些愕然,焦璐看來不過二十歲年紀,比自己還小了些,怎的就以“姐姐”自居?再看看她身上青碧色的罡氣,少婦便即釋然,似這等高深的武藝,不知要修煉多少年才能成就,人家不過是駐顏有術罷了。


    “姐姐,請!”


    “諸位,請進!”


    孟徵夫婦齊齊相邀,陶萬淳也不客氣,略一點頭,便步入院中,之後就是焦璐,鍾離晚秋,安期揚。韓元遂隨後跟進,褚逸夫和許戀碟拉著敖琲並排前行,郭雄獅鐵黑虎昂首闊步,許聽潮攜了許沂,與敖珊一同邁步,最後才是踏浪墨鯉,瑤琴玉簫二女和秦煙秦楚姐弟,以及卜青和那圍棋老頭王遠山。也幸好敖珊早早就施展障眼法,將自己和敖琲的龍角遮了,否則指不定會惹出什麽亂子來。


    眾人按次序而進,孟徵夫婦看在眼裏,頓時心中有數。許沂穿著裝束特別,孟李兩人見了,不禁都是眼睛一亮!


    不旋踵,眾人就已盡數入了小院,孟徵才招呼李王兩個小吏,李氏留下關門,兩個小吏卻搶著和攏門扇,插上門栓。


    李氏道謝,兩個小吏趕緊擺手,連說使不得。


    貴客臨門,孟徵夫婦也不與他們客套,歉意一笑,便急急往前走了。


    “娘子,你也換了衣衫再來招呼客人!”


    “妾身無事,相公趕緊將濕衣換下,以免著了涼!”


    李氏替孟徵脫下鬥笠蓑衣,見丈夫渾身都已經石頭,不禁滿臉心疼……


    “姐,你瞧,我就說他們不是歹人!”


    “趕緊搬凳子去!堂屋裏都不夠坐了!”女娃言罷,吃力地提起一張竹椅,踉踉蹌蹌地走了。


    “……”


    小童看看麵前最低處也高及自己胸脯的竹椅,不禁一陣無言。


    “我來幫你吧!”


    脆生生的童音在身旁響起,小童驚喜回頭,隻見果然是那潑墨山水似的小女娃正站在側後,隻麵上表情很是奇怪!


    小童畢竟年齡幼小,雖說早慧,又如何懂得許沂失而複得的悲喜心境,隻高興道:“好,我們推著走!”


    “嗯!”許沂甜甜一笑,“你叫什麽名字?”


    “孟言!”


    “我叫許沂!可比你大……一歲!”


    “真的?”


    “真的!你得叫我‘沂姐姐’!”


    “哦,沂……姐姐!”


    許聽潮不知何時已然站在兩小身旁,聞言不禁莞爾,伸手摸了摸孟言的腦袋。


    孟言抬頭,見到許聽潮似笑非笑的樣子,很是莫名其妙,低頭向許沂問道:“這人是誰,怎的如此孟浪?我爹說男人的頭不能摸!”


    “他是我哥哥,怎就不能摸你了!巴掌大的小不點一個,還有這許多講究!哼,再長十年,也還是娃娃一個!”


    “……”


    這般對話,早已被廳堂中眾人聽了去,不禁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兩個小吏可沒這般本事,不知眾人為何發笑,頓時緊張至極。瑤琴卻滿臉黯然,目光癡癡地看著門外。


    焦璐性情強硬,對瑤琴這樣柔柔弱弱的女子既憐又恨,有心提點她一二,奈何此事涉及許聽潮的妹妹,隻好暫且忍住。


    正在這時,那女娃吃力地抬著竹椅來到大堂,李王兩個小吏趕緊接過擺放好。見女娃提著裙角行了一禮,返身就跑,那姓李的小吏趕緊道:“王老弟,你且在此陪伴諸位貴客,愚兄去給孟小姐搭把手!”


    也不待人答應,朝眾人一拱手,便急匆匆地去了,一路流下淋漓的水漬。


    這小吏方才跑出大堂,就看見孟言和許沂推著竹椅迎麵而來,正要上前幫忙,卻被一旁的許聽潮止住,隻好追那女娃去了。


    未幾,女娃騰騰騰地跑回來,白了許聽潮一眼,不由分說地將竹椅從許沂和孟言手中奪過,搖搖晃晃地端起來,往大堂走去。


    許聽潮還沒什麽,孟言和許沂卻滿麵遺憾,。


    “她是我姐姐,被爹爹取名‘勝男’,就知成日裏欺負我。”


    “不怕!今後我會幫你!”


    許沂見孟言有些喪氣,便捉住他的小手,信誓旦旦地保證。孟言卻騰地小臉通紅,想要推拒,又有些舍不得,隻心虛地看了許聽潮幾眼,惹得許沂咯咯直笑。


    孟言更是麵紅過耳,不敢去看許聽潮,隻囁嚅道:“你,你還會走麽?”


    “不走不走,我要與你一起慢慢長大!”


    “這感情好!”


    孟言大喜過望,另一隻手也來幫忙,將許沂小手緊緊握住。


    “咳咳!”


    許聽潮佯作不高興,方才咳嗽兩聲,就嚇得孟言趕緊放手。許沂卻把小嘴一嘟,伸出兩隻短小的胳膊,往他腿上一推。


    “快些去找敖珊姐姐!”


    ……


    孟徵換好=了衣服前來招呼客人,正好看見自家兒子和那山水精靈一般地小女娃旁若無人地有說有笑,不禁微微詫異,搖搖頭,也不打擾,急急往大堂而去。


    方才跨入大門,就見自家女兒正提了瓷壺,給眾人倒水斟茶,一時間眼露欣慰,告罪過後,吩咐兩個小吏去更換幹淨衣裳,便與眾人攀談起來。


    談玄論道,堂中諸人大都是玄門中人,辯論經籍,有韓元遂這老儒生,神異誌怪,孟徵區區一個凡人,如何及得上這滿屋子的修士?且堂中眾人並非出身此界,但有所言,往往能讓孟徵覺得眼界大開!


    李王兩個小吏更換了衣衫,就前來相陪,眾人說經籍道藏,他們自是不懂,妖魔鬼怪之事,卻聽得津津有味。


    諸人相談甚歡,孟言和許沂也是興致勃勃。因為兩小擠在一個小板凳上,那青色小狐又跑到孟言身邊酣然入睡,許沂便將話題扯到狐狸上,並且告訴孟言,自己是一頭狐妖,孟言卻半點不相信,說她是一幅漂亮的水墨畫……


    直至夜色盡黑,李氏才張羅出來幾桌家常酒菜,兩個小吏,許戀碟,玉簫,秦煙幫著忙碌一陣,才總算將酒菜端上桌來。


    眾修許久不食人間煙火,此刻吃來,倒別有一番風味。


    席間,孟徵言及連日來陰雨,耽擱農時,不禁憂心忡忡。安期揚便以玩笑地口吻說,敖珊乃是神龍之女,最是擅長呼風喚雨的本事。敖珊也微笑保證,今夜必定月朗星稀,晴空萬裏。


    孟徵也不以為意,哪知第二天一早,當真是個豔陽高照地大晴天,這才知曉諸人並非尋常,登門拜訪,卻隻見那畫中精靈一般的女童正與自家兒子玩耍,旁人卻沒了蹤影。向那女童一問,才知眾人竟是出門找本郡郡守魏潛大人,商議購買清雨澤中那蓮花洲上的別院去了。


    昨晚席間,孟徵就曾說過郡守的一些事情,不想諸人竟留上了心思。但那蓮花別院乃是魏潛最喜愛的庭院,哪裏肯出售?當下懊惱自家失言,正往府外急趕,李王兩個小吏便神思恍惚地回來了。


    孟徵心中一沉,趕緊叫住兩人詢問。


    “孟大人,可不得了!”接連呼喚了幾聲,李王二人才驚醒過來,語無倫次道,“仙師,小的們見著仙師了!孟大人也見過,就是昨晚在大人家借宿那二十來人!個個都有騰雲駕霧的本事!小的,小的還與仙師們同桌喝酒,同桌吃菜,這,這……”


    “什麽?!此事當真?”


    孟徵和李氏大驚失色,便是一臉不樂意跟在兩人身旁的女娃孟勝男,也瞪大眼睛,伸出雙手捂住小嘴!


    “這等大事,小的怎敢欺瞞大人?”那姓王的小吏滿麵通紅,“郡守大人附近的人家可都看見了,那些個仙師以一瓶延年益壽的仙丹,換下魏大人的蓮花別府,打算建一座‘妙真觀’,在陳郡廣收門徒!小的等就是奉了仙師們的仙令,前來邀請大人一家,往蓮花別府一行!”


    “夫君,此事是好是壞?”


    李氏恍如夢中,又是歡喜又是害怕,孟勝男則小臉一白,看了看正與自家弟弟撲蝴蝶的許沂。


    孟徵早有預料,因此很快鎮定下來,低頭沉思,心中念頭急轉,半晌才緩聲道:“諸位仙師昨晚到我家寄宿,便很不尋常,娘子可曾留意,仙師們見著言兒,眼神都很奇怪?”


    “這可如何是好?”李氏心下一慌,下意識地往壞處去想。


    “娘子無須焦急,此次隻怕是言兒的一大機緣,十有八九能拜入仙門!”


    “呀!妾身得趕緊為言兒打扮打扮,免得失了禮數”言罷,急匆匆地轉身,忽然又回頭道,“言兒與仙師們修行,可還能時時回家?”


    “便是不能回又怎樣?且此事還未有定論……娘子,快去準備一番,我們這就上路,不可讓仙師們久等了!”


    “無須如此麻煩!”平淡的聲音從半空傳來,“兩位師叔這便隨小侄前往妙真觀!”


    “上仙……”


    “不可!”


    許聽潮跨下雲頭,伸手攙住正要施禮的孟徵,笑道:“孟言為小侄師弟,賢伉儷自然就是師叔,這般大禮,小侄萬萬受不起!”


    被許聽潮如此稱呼,孟徵和李氏已然心花怒放!自家孩兒定是被仙師看中,收入了門中,雖說事先不曾告知,但這般小節,不足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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