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聽潮認得這些人,這些人當然也記得他。登仙門時,這小子太過特立獨行,讓人印象深刻。不過除了阮清和月半對他友好地點點頭,瑤琴玉簫二女含蓄地笑笑,其餘的都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留意——人緣著實很差!


    倒是褚逸夫的那兩個兄弟見到許聽潮,目光甚是奇特。許聽潮稍稍一想,就明白其中究竟,神色不由陰沉下來。


    此後又有二十多人陸續趕來,午時既至,殿中的小聲談論突然消失不聞。


    大殿主位左方,忽然清光一閃,玉虛烏發青袍,冠帶齊整地現了身形。


    “參見師伯!”


    殿中百二十人齊齊躬身施禮。


    玉虛袖袍一拂,眾人隻覺大力湧來,紛紛不由自主地直起身軀!


    “此次召集眾位師侄,有大事相托!”


    這一句話,就讓殿中人人神色肅然。當然,許聽潮不在此列。


    “月前極樂宮之變,想來眾位師侄定然有所耳聞。”玉虛停頓了一陣,又繼續說道,“雖說極樂宮平素行事頗顯蠻橫,但其門中人才濟濟,實為我道門梁柱,此番遭了劫數,也是天意弄人!”


    “我玄門實力有損,西方魔門賊子便蠢蠢欲動,指使群醜扣我邊關……”


    玉虛說得義正辭嚴,殿中諸人卻暗暗皺起了眉頭。大夏朝儒道兩門興盛,魔門和佛門隻能龜縮在西方貧瘠之地互相傾軋,這般情形已延續了數千年。但大夏朝中,儒門輔佐世俗皇族,道門隻僻居洞天福地,對與魔門爭鬥並不敢興趣。


    “……諸位師侄不可大意!佛魔兩門敵對已久,此次卻忽然偃旗息鼓,魔門洶洶而來,定然不懷好意!一個應付不當,佛門便會趁勢而入!若此,我玄門危矣!”


    “師伯,這等要緊之事,為何不讓門中長輩處置?”


    “佛魔兩門便是元神盡出,也比不過我道儒兩門,更何況大夏朝並非隻有道儒兩家!而煉氣一輩……”玉虛略略沉吟,便接著說道,“你卻是不知,這數百年來,極樂宮大肆殺傷翰墨涼三州修士,此番又被東海柳前輩滅了滿門,三州翹楚早已喪盡!魔門正是看準此節,才與我道儒兩門頂下約定,隻由後輩決出個勝負!”


    “這……為何還要答應?”


    “儒道雖近,終究並非一家!”


    玉虛淡淡看了那兩次提問的弟子一眼,忽然將袖袍往前揮出,執事大殿中頓時各色光彩閃耀,數百件各式法器靜靜懸浮在半空!


    “諸位師侄此去,險阻定然不少,各自選一件吧!”


    饒是知曉本門為道門魁首,定然底蘊深厚,陡然見得這許多法器,殿中百餘弟子還是震撼不已!


    “事情緊急,諸位師侄還不快快挑選!”


    玉虛一身沉喝,讓眾人回過神來,紛紛在數百件法器中找尋起來,片刻之後,便有人動手收取!


    許聽潮略一思索,就知曉自家需要那一類,抬手使出玄門一起大擒拿,將一麵烏沉沉的方形獸麵小盾抓在手中!


    半個時辰之後,眾弟子挑選完畢。玉虛將剩餘法器收了,才沉聲說道:“眾位師侄回去收拾,明日一早到辛門集中,然後去焰州定胡城與儒門弟子匯合!此事由月半,阮清兩位師侄負責!都散了吧!”


    ……


    第二日一大早,許聽潮辭別了祁堯,陶萬淳和焦璐,朝位於門派西方的辛門趕去。因為時間還早,這小子也不大願意摻和此事,因此趕得也不急迫。


    “呆子,木頭,等等我!”


    清脆的女生從後方遠遠傳來,許聽潮停住遁光,淩空轉過身來。


    一道青光從朝霞中穿出,停到許聽潮身邊。


    “你這呆子,怎麽可以去做那麽危險的事?”


    方一見麵,芍藥就有些氣急敗壞地斥責起來。見許聽潮還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不禁有些生氣。


    “算了算了!跟你說了也是白說!那,這些東西拿好!要平平安安地早點回來!”


    許聽潮接過芍藥遞過來的錦囊,上麵歪歪扭扭的針腳,仿佛有無限溫馨,這小子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少女,目光忽然變得柔和。


    “看什麽看,人家臉上有花嗎?”


    芍藥臉紅了,局促地低頭揉著衣角,腳尖在半空使勁畫圈圈。


    許聽潮嘴角一翹,忽然抬起手來——


    吧!


    “死木頭!臭流氓!!氣死我了!!!”


    芍藥站在半空,看著許聽潮急速飛遁的背影連連跺腳,白皙的小手使勁揉著額頭通紅的指印。


    “我恨死你啦!”


    喊著喊著,忽然眼圈一紅,不由自主地流出淚來!


    ……


    許聽潮趕到辛門的時候,人已到齊了大半。


    瑤琴玉簫二女正站在阮清附近,用心聆聽著什麽。


    月半悠閑地踏著雲頭,手中折扇緩緩扇動,眯眼觀賞噴薄而出的朝陽。若非腳下雲頭漆黑一片,折扇上也畫了隻肥碩的烏龜,倒是有那麽幾分意境。


    百餘人淩空而立,大致分成兩堆。


    那些陌生麵孔,真氣修為普遍都很渾厚,彼此似乎也十分熟稔,正聚在一起談笑風生。這些人,想是上上一次登仙門時,入得門中的弟子。雖說與許聽潮等也算作一輩,但終究有些隔閡。


    許聽潮認得的十餘個熟麵孔,則稀稀拉拉地站成另一堆,圍在阮清和月半附近。


    見褚家兄弟也在,許聽潮的好心情頓時破壞大半,給守門的師兄驗過令牌後,就獨自一人遠遠站定。


    “許師弟,何不過來跟大家一起?”


    月半這一聲稱呼,讓許聽潮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


    “月師兄,我有個事要問你……”


    問話的是許聽潮想不起名字的兩個青年中,麵目憨厚的那個。


    “哦,麥丘師弟有何事?”


    “為什麽當年你說,入門之後,你就是我們的師叔?”


    顯然,關心這個問題的不止一人,當初登仙門的十餘人,都扭頭看著月半,郭鐵兩個大漢,神色略微不善!


    “這個啊……”月半忽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其實除了阮師弟,我比諸位師弟師妹都大了半輩。那時候我就想啊,反正都大了,索性就再大點,一番四舍五入之後,我就成了師叔啦!”


    “啊?!”


    “放屁!”


    “噗嗤——”


    那姓麥丘的憨厚少年直接傻眼,郭鐵兩個大漢卻同時悶哼一聲,罵出兩個髒字來!而瑤琴玉簫二女,雙雙掩嘴輕笑。許聽潮的嘴角又抽搐了幾下,阮清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個委實怪不得師兄?”月半無奈一攤手,然後神神秘秘地問道,“諸位師弟師妹,可知根源何在?”


    不等人回答,這月半就把折扇一收,啪地一聲拍在手心。


    “麥丘師弟,你說咱們的師長輩,大師兄是誰?”


    “自然是本門掌門,太虛真人!”


    “錯了錯了!”月半連連搖頭,“這一代大師兄,應該是執事長老玉虛師伯!”


    “你騙人吧?”


    這回說話的,是那憨厚青年的瘦弱同伴,這小子一臉精明,不像是個好哄的主兒。


    “怎麽會呢?”月半作高人狀,“其實本門建立之初,就有太清,玉清兩脈傳承。而創建本門的兩位師祖,道號分別喚作太虛和玉虛。隻是當年太虛師祖年長,待玉虛師祖如兄如父……自此之後,同輩之人,太虛一脈始終要比玉虛一脈大上半輩!”


    “月師兄又在哄騙師弟師妹了!”阮清忽然笑著地開口說道,“想當年,師弟就是這般被你騙得好苦,為此還被師尊狠狠責罰了一回!”


    “好你個死胖子,原來還是在忽悠人!晚上上茅房小心著點,別被人打悶棍!”


    那姓郭的大漢咻咻喘氣,朝月半狠狠揮了揮拳頭。


    “不怕不怕!”月半嘿嘿笑著打開折扇,“師兄我的烏龜殼子硬實得緊,莫說悶棍,便是鐵棍鋼棍,打在身上,也隻像撓癢癢!”


    眾皆無語,遇到如此極品的師兄,還有什麽好說的?


    談笑間,最後幾人陸續到齊。


    那人數眾多的“老牌弟子”,也不和阮清跟月半打招呼,徑直出了辛門,亂糟糟地朝西北方飛遁而去!


    阮清看了看月半。


    “我可沒有什麽辦法!”月半苦著肥臉,“跟這些家夥不熟!”


    阮清微微搖頭,說了聲“走吧”,便徑直帶頭飛出辛門。


    “月師兄不要見怪,阮師兄並無惡意?”


    瑤琴本想跟著阮清遁走,身形才動,卻忽然改了方向,飛到月半附近,柔聲道歉。


    “師妹不知我與阮師弟的交情,卻是多慮了!我們也趕緊出發吧,否則阮師弟就要走遠了!”


    見得月半眼中的戲謔,瑤琴臉色一紅,匆匆答應一聲,就拉著玉簫遁走了。


    月半嘿嘿怪笑,遁光才起,就發現身邊嗖嗖聲連響,原地就隻剩了他一人!


    “不厚道啊!許師弟等等我——唉,就不能慢點嗎?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


    許聽潮本來綴在最後,但摩雲翅遁速奇快,瞬間就超越瑤琴等人,和阮清齊頭並進!


    月半見了這架勢,忽然一陣搖頭晃腦。


    “不好玩了耶!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瑤琴等人聽到這話,不禁齊齊皺眉,此去焰州定胡城,當真諸事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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