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許聽潮腦中根本就沒有半點父母的印象,但那先天血脈聯係,卻怎麽割舍得斷?他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幻想過,父母究竟長什麽樣子,可往往都一無所得,隻餘滿腔悵然若失與哀傷。


    那天聽說自己竟還有個姐姐,許聽潮便不顧一切地前往禁地,將青絲結送到呂乾陽手中,然後匆匆尋來,遇到阻攔,甚至不息硬闖山門!


    第一眼看到許戀碟,許聽潮就有種強烈的感覺,這便是自己的姐姐!無論是從兩人酷似的麵龐,還是冥冥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從來古井不波的心境,竟在姐弟相認的霎那翻騰,一聲“姐”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盡管生澀低沉,卻是真摯的感情流露!


    及至許戀碟撫著自己的臉頰流淚,許聽潮平靜的外表下,內心早已翻騰不止。在船上,姐姐親手為自己梳頭,那憐惜寵溺的目光,更是讓許聽潮體味到從來不曾有過的親情與溫馨。這感覺是如此強烈,許聽潮很想就此沉溺不願醒來!


    然而此時此刻,淒清月色下,寥寥兩老兩少相陪,麵對父母的墳塚,幾十長輩的墓穴,許聽潮隻覺得胸中那鑽心的疼痛讓人窒息!他根本不記得這墓地中任何一人生前的麵孔,但那血濃於水的親情,二十餘年求而不得的孺慕,統統化作滔天仇恨,如同地底積壓萬年的熔岩,瞬間噴薄而出!


    “高老賊現在何處?!”


    許聽潮不再是那木訥陰沉,不善表達自身情緒的太清門弟子,而是狂傲不羈橫絕天地,一言不合便性命相搏的太古妖神!


    靈狐心經本是世間最頂級的妖修法門,許聽潮苦修近二十載,就算修為盡廢,那一身妖的氣質,卻早已深入骨髓!


    許戀碟,芍藥,高嬸和小七被眼前這突然變得凶狠暴戾許的聽潮嚇住!唯有黎姓老者仰天大笑!溝壑縱橫的臉頰上,兩行濁淚滾滾而下!


    ……


    黎姓老者醉了,高嬸絮絮叨叨地把他扶走。


    高小七和芍藥吃飽喝足,吵吵嚷嚷地跑到院中比劍。


    許戀碟把許聽潮帶到大堂,從供桌上取下一幅畫卷,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展開。


    畫中一對璧人牽手而立。男的一襲紅衫,劍眉星目,神采飛揚;女的紫裙飄飄,柳眉含笑,輕嗔薄怒間,便有萬種風情。


    比起畫中男子,許聽潮多了一絲柔美,而許戀碟之於女子,卻在嬌媚中更增三分英武。


    “聽潮,這便我們的爹爹娘親!”許戀碟輕輕撫著畫卷,癡癡地說道,“此畫是七年之前,姐姐求中州國手閆大師所作。二老的容顏,與姐姐記憶中不差分毫。便是高嬸和伯父,也挑不出半點不是來。”


    “當年事出突然,高伯父和郝叔父帶著我們姐弟分頭突圍。不想那高老賊狠毒至極,想要徹底絕我許氏一門,派遣眾多高手沿途劫殺!高伯父護著姐姐浴血死戰,恰遇黎伯父趕來相救,才得以脫險,可惜高伯父傷勢沉重,很快就過世了。後來黎伯父又收到消息,郝叔父沒能帶著你逃脫,連人帶船被燒成灰燼!”


    “姐姐和黎伯父都以為你已經……所以才給你也立了衣冠塚。今天黎伯父得知你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親手把那不吉利的東西毀掉!”


    許戀碟說到這裏,伸手撫著許聽潮的臉頰,兩眼含淚:“聽潮,你可知這二十多年來,姐姐每天都在想爹娘,想你!當年你還那麽小,就,就……幸好老天有眼,讓你遇到狐仙姑姑,不僅脫得大難,還拜入仙門,學了一身本事!姐姐最大的願望,便是讓你能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們姐弟不把高老賊碎屍萬段,將來有何麵目見爹娘於九泉之下?”


    “姐!”


    “哎!”許戀碟胡亂地抹著眼淚,“聽潮你回來,姐姐不能這般,應該高興才是!”


    許聽潮伸手拉住許戀碟的手,呆呆地凝望著自家姐姐,那滿臉的孺慕,和平日的陰沉木訥大相徑庭。


    許戀碟被自家弟弟這樣注視,心裏開心得不得了,隻是時間一長,便覺得有些不自在。輕紗下的臉頰上飛起兩抹紅暈,伸指輕輕點在許聽潮額頭:“你這樣子可真像隻呆頭鵝,難怪芍藥妹妹會在這樣叫你!”


    許聽潮大窘,訕訕地移開視線。


    “聽潮可別多想了,姐姐不是不耐煩你!”


    “我知道!這個給你!”


    許聽潮伸開右手,掌心一枚晶瑩剔透的飛鳳簪,在燈火下熠熠生輝。


    “咦,你也不呆嘛!這麽快就知道討姐姐歡心了!”許戀碟欣喜地拿起那簪子,愛不釋手地賞玩個不停,嘴裏卻也不閑著,“那芍藥妹子,可也是被你這麽哄得服服帖帖的?”


    “……”


    許聽潮愕然。


    “怎麽,不是?”許戀碟不樂意了,故意板起麵孔,“這麽古靈精怪的好姑娘,聽潮不說來給姐姐做個弟妹,豈不是可惜了麽?”


    許聽潮嘴角抽搐,不知道該怎生回答。


    “咯咯……”許戀碟大樂,“不逗你了!來給姐姐戴上!”


    許聽潮趕緊接過飛鳳簪,輕輕插到許戀碟的秀發中,動作才到一半,卻突然凝滯!


    許戀碟麵色微變,一把搶過簪子,慌亂地說道:“笨手笨腳的,還是姐姐自己來吧!”


    許聽潮卻不理會,左手抓住許戀碟,右手顫抖著伸向開她的麵紗。


    掙紮無果,許戀碟輕歎一口氣,就任由弟弟揭開麵紗,露出臉上幾十道橫七豎八的細小血痕!


    許聽潮心裏大痛!這種情形,他小的時候習練金煞劍訣時也出現過。金煞劍訣修出的真氣鋒銳無匹,稍稍控製不當,便會溢出經脈,穿透皮膚肌肉射出,那種痛苦,不斥於千刀萬剮,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而許戀碟僅僅臉上就有這麽多傷痕,可知究竟受了怎樣的苦楚!


    “聽潮無須擔心,這些都是小傷而已。芍藥妹妹給了姐姐一瓶化傷丹,仙家靈藥的效用,你最清楚不過,用不了幾天,這點傷勢就會好的。對了,你可知你的名字從何而來?哎呀,瞧姐姐糊塗得,你定是不知道的。姐姐這便告訴你!聽爹娘說,你出生的時候,滿天都是五色彩霞,鏡湖水也湧起幾丈高的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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