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已經死的人來說,活著的人就算是把眼淚流盡,死掉的人終究還是活不過來的。於是帳中各部大人也就不浪費淚水了,象征性的哭了一陣,就在靈前商議大事。蛇無頭不行,江山不可一日無主,這話不僅漢朝適用,鮮卑一樣適用。軻比能死了,可是軻比能部還在,鮮卑各部還在,這家有千口,總要有一個人來挑頭吧?這可是與各人利益息息相關的大事,怎能不好好商議?軻比能死不死倒也不甚打緊,最關鍵的是他死的太突然,竟然連遺囑都沒立,這有份繼承家業的有十好幾個,個個都削尖腦袋想當這個頭。這位子就一把,人卻有十幾個,怎麽分,還真是個問題。曾經有一個智力測驗題是這樣的,五個檸檬平均分給九個人,該如何分?答案是榨汁,還別說,這還真是最公平的法子。可權力不是檸檬不能榨,就算能榨,這繼承人也不答應,本來自己能繼承整份家業,呼風喚雨,為什麽要平白無端的和人分享?當下幾個繼承人各執一詞,都說自己才是最有資格承繼江山的。各人爭執不下,在軻比能的屍體前吵得臉紅脖子粗,吵著吵著,也不知是哪一方先拔出了刀子。這有人挑頭,下麵可就好看了,靈堂成了戰場,軻比能的弟弟、哥哥、兒子、侄子、叔叔、伯伯分成好幾派,每派各有十好幾個親隨,各執兵刃,就在堂前開打,乒乒乓乓一陣大響之後,有人流血了,有人死了,大部分人為免池魚之殃都逃了出去。


    這仗從帳內一直打到了帳外,一打就是一兩個時辰,眾人誰了不幫誰,各自混戰,相互拆台,鬥到最後全都掛了彩,還有幾個繼承人學藝不精,到地府去和軻比能理論去了。樹倒猢猻散,軻比能這株大樹一倒,依附他底下的這些個部落大人見一個小小的圜陰就打了半個多月,中原江山怕不是那麽容易到手的,都不想再耗在這裏喝西北風了,紛紛帶著隊伍散去。少數頑固分子不願離去,在韓龍的帶領下糾集黨徒,以武止武,終於讓眾繼承人明白武力不是解決問題的途徑,還是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判。


    中軍帳內,眾人坐了下來,開始談判,一談就是大半天,直談到月亮落山,這才談出了個結果。各部落達成一致,奉軻比能的弟弟為軻比能部大人。軻比能的弟弟沒給各人上貢,眾人為什麽要推舉他為大人?還不就是因為他弟弟為人懦弱,好欺負。軻比能的兩個兒子當然明白諸人的狼子野心,死活不同意眾人的決議,終於一拍兩散,拉著自己的弟兄,出來單練,軻比能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就這麽分成了三份。這還是軻比能剛死,要再過上幾年,矛盾更加激化,這江山要被分成幾份,那當真不得而知了。


    主喪之人商定了,之後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鮮卑大營掛起白幡,各部大人靈前致祭。蒲頭部、宇文部、拓跋部、沒鹿回部的大人都沒有來,隻是派了個代表,隨眾舉哀。喪禮告一段落,眾親兵扶著哭得跟淚人相似的軻比能弟弟升帳,商議行止。


    一名部落大人道:“漢人屢遭喪敗,就快不行了,咱拚了老命,狠狠打上一陣,漢人膽小必然跑得無蹤無影,這樣一來咱護喪北歸時就不必再擔心漢人躡我之後。二來,打贏了漢人,也可是大大鼓舞咱鮮卑人的士氣,一舉兩得。”


    另一名大人離沒鹿回部最近,見竇賓跑了,心中栗六,道:“拓跋部、沒鹿回部等好幾個部落的大人都找了個借口帶著部眾走了,咱們聲勢大不如前,如何打得贏漢人?我看還是奉著先大人遺體返回彈汗山妥為安葬,才是正理。”


    此言一出,不少大人附和。


    先一名部落大人指著他鼻子罵道:“別以為俺不知道你心裏打得什麽主意,你根本不是在為部落著想,而是害怕竇賓並了你的部落。”


    那位大人反唇相饑道:“你就是為了部落著想?你還不是想敗了漢人,引為己功,然後取先大人而代之,號令各部?”


    這句話當真說到了點子上,叫囂打跑漢人的那位大人麵紅耳赤,喝道:“我對先大人忠心天日可鑒,你居然敢造謠誣篾,我殺了你!”拔刀上前。


    眾人一擁而上,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這才將兩人拉開。


    之後帳中分成兩派,一派戰,一派主退,互相爭吵,帳中亂轟轟的。


    軻比能的弟弟築鞬泥側頭與韓龍商量了好一陣子,擺了擺手道:“都別吵了,人死為大,俺同意彌加部大人的話,奉兄長的遺休回彈汗山。不過……厥居部大人說的也很有道理。這樣吧,厥居、槐頭、扶羅韓、泄歸泥等部留下來阻擊漢人,若有可戰之機,便當主動擊敵,以揚咱鮮卑人的威風。其餘部眾隨我一道奉兄長遺體北歸。”


    被點到名的幾位大人心中均道:“你自己跑了,卻留下我們來拒敵,虧你想得出來,你這樣做又有誰能服你。”胡亂應道:“是。”


    築鞬泥道:“好了,天不早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分頭行事。”


    薑維自當上了代理驃騎將軍以來,就沒有在四更以前睡覺過。賈仁祿扔給他的山竽實在太過燙手,他怎能不戰戰兢兢?於是他白天忙著布置軍馬,補給軍須,賞罰升黜,晚上則按察地圖,籌思方略,補缺補漏,這一天到晚就根本沒有閑著的時候,以致他年僅十六歲,頭上居然長出了白頭發,好在為數不多,看不大出來,好好一株祖國的幼苗就被賈仁祿折騰成這樣,賈仁祿成千古之罪人也。軻比能死亡的消息傳到漢寨已是深夜,薑維沒有睡,正和石苞在中軍帳中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方案,聽到消息,無不大喜,當即命人擂鼓。眾將聽得鼓聲,紛紛趕到,張飛到得最晚,睡眼惺鬆,一邊扣著扣子,一邊道:“怎麽了,俺老張才剛喝了幾斤灑睡下,怎麽就擂鼓了,難道是敵人夜襲,來得正好!”


    薑維笑道:“不是,對岸傳出消息,鮮卑首領軻比能被人刺死了。”


    眾將麵麵相覷,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來。


    張飛叫道:“好啊,你馬上撥給俺一支隊伍,俺攻他一陣,鮮卑狗賊準跑!咱乘勢追將上去,殺他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好好出出胸中這口窩囊氣。”


    薑維道:“乘喪伐人本就不占道理,勝了也不光彩。且軻比能詭詐異常,這萬一要是軻比能的誘敵之計,如之奈何?”


    張飛道:“計,計,計,哪裏來的那麽多計!機不可失,你趕緊撥給我一支軍馬,不然俺就帶著本部軍馬出戰!”


    薑維拿出一卷帛書,道:“聖旨在此,上麵說說明明白白,由我暫代驃騎將軍之職,司、並、翼、幽各級官吏俱歸我節製,違命者斬。”


    張飛瞪了他一眼,道:“你和那討厭的賈福一樣,就會拿聖旨壓人,我不服!”


    薑維笑道:“我可是完全為將軍著想,現在出去勝負之數,殊難預料,萬一要是敗了,將軍的一世英名毀了不說,皇上聽了之後定是大大的生氣,而將將軍叫到長安,永不許將軍出戰。將軍也不想過樣吧?”


    張飛遲疑道:“這個……”


    薑維道:“將軍是我的長輩,這些天來我跟著將軍,學到了不少東西,我怎麽會害將軍?隻要將軍肯耐下性子來等,出戰時我一定讓將軍做先鋒。”


    張飛叫道:“你這話可真?”


    薑維道:“軍中無戲言。”


    張飛叫道:“好,我就等上一等。”


    薑維喚陳到、馬忠上前,道:“速遣斥候去鮮卑大營哨探,打探確切消息再來回複。”


    二將大聲答應,領命去了。


    不多時二將進帳,馬忠稟道:“軻比能真得死了,他的幾個親戚為了爭奪大人之位大打出手,寨子裏亂成一團。大部分大人都想壯大自己的實力,無心與我大漢為,引部眾散去。”


    張飛叫道:“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趕緊進攻吧。”


    薑維沉思片刻道:“傳令下去,大小將士拔寨齊起,班師回朝。”


    張飛愕然,叫道:“什麽,撤,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撤。”


    薑維道:“軻比能死了,鮮卑群龍無首,不久必當散去,即然敵人走了,我等又何必頓兵在冰天雪地之中,餐風飲露?如果敵人真的冥頑不靈,一意以我大漢為敵,那其曲在彼。敵人隻當是我軍怕了他們了,定當心高氣傲;我軍將士歸家心切,鮮卑人硬不讓他們回家,他們自然心有不甘,我怒而彼驕,不勝何為?”


    張飛叫道:“什麽人心士氣啊,這些太懸乎,平時說說還行,打起戰來根本不頂用。打戰就是要真刀真槍,那才實在,你也別在這囉嗦了,趕緊發兵吧。”


    薑維道:“不頂用?那將軍回去問問麾下的將士,看他們是願意出戰,還是願意回家?”


    張飛叫道:“那還用問,當然是願意打戰了!”


    郭淮道:“這幾天風雪大至,將士們身著單衣,露宿冰雪,已頗有怨言。伯約說的對,我們靠誰來打仗,還不就是靠著這些將士,若他們心中不忿,如何肯替我們賣命?”


    張飛嘟囔道:“打戰能拿到戰功,有誰不愛功勞而想回家的?”不過這話說起來,底氣已不如剛才的足了。


    龐德道:“年關馬上就要到了,將士們自然想要回想過年和家人親友團聚,有誰想在這裏過年?”


    張飛不服,還要再說,薑維打斷道:“既然幾位將軍都這麽說,那就照此辦理,不必再議。傳令退軍!”


    就快過年了,現代在外地打工的人怕都體會過通宵排隊買火車票的滋味,當時的兵士辛苦了一年,盼望和家人團聚心情怕也和現在的人一般無二,說不定還尤有過之。戰鬥中撈到功勞的畢竟隻有很少一部分人,大多數人除了一身傷,什麽也不會撈到,他們自然不會像張飛那樣一提到打戰就興奮的肌肉直抖。當然這些都不是兵士打退堂鼓的主要原因,最好命的是其時天寒地凍,國家又不富裕,不可能給每個兵士都發件貂皮大衣,兵士衣衫單薄,屹立於風雪之中執行任務,本就是一件很影響士氣的事情,時間短還無所謂,日子一久難免怨聲再道,思鄉之情更加濃烈。薑維最近不斷收到部將來報,多少多少傷兵受不住寒冷而凍死了,他為免軍心浮動,親自下去走了一圈,對兵士心中所想,自是深有體會,故而順應兵心,決定撤軍。得民心者得天下,得軍心者,要想打敗仗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令一出,三軍將士歡聲雷動,對薑維的感激,那是別提了。


    次日一早,薑維令張飛率軍先退,又令龐德、馬忠率軍斷後,鮮卑人若是過河來追,便就近擇險扼守,同時飛馬報入中軍。


    這邊鮮卑人也害怕漢人乘亂來攻,提了一夜心,掉了一夜膽,待到清早卻見漢軍退走,歡呼之聲大作。厥居、扶羅韓、槐頭等幾個部落聚在一起商量,都覺得漢人要麽是怕了他們了,要麽是以為他們一定會撤退,故而率軍撤走,這會要是追將上去,定可建立不世奇功,今後軻比能的時代就算是過去了,草原上該由他們說的算了。商量妥當,眾人各領本部大軍,渡過潣水,銜尾窮追。不多時正遇龐德大軍。兩軍隨即展開激戰,龐德舉目四望,見該地四麵開闊,有利於鮮卑突擊,不利於漢軍阻擊,便主動撤退。於南麵三十裏處,找到一處險隘,扼險而守,同時差人飛馬將消息報入中軍。


    薑維接到消息,立即命人取來地圖。他一麵看著地圖,一麵遊目四望,傳令三軍將士折而向西,來到一片開闊地,列成陣勢。薑維策馬高頭大馬,來到他們跟前,大聲道:“弟兄們,你們為了大漢百姓免於鮮卑人的奴役,屠戮,浴血奮戰,你們辛苦了。”


    時代不一樣,眾將士當然不會答曰:“為人民服務。”叫道:“我們當兵就是為了保家衛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大人不必客氣。”


    薑維道:“天氣如此寒冷,你們吃得是什麽穿得是什麽,別人不知道,我心裏清楚的很。如今已是隆冬臘月,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你們在這裏挨餓受凍,又想你們能在過年時回到家裏和親人團聚,故下令班師。”


    眾軍大聲道:“將軍如此體恤我等,我等誓死追隨將軍。”


    薑維道:“可是鮮卑人不讓你們回家,想要殺光你們,搶走你們身上那本就少得可憐的金錢,你們說該怎麽辦?”


    三軍大怒,齊叫道:“他媽的,鮮卑人有什麽本事,敢阻饒我們,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薑維見士氣可用,微微一笑,對邊上斥候,道:“令前軍速速掉頭,回來參戰。”


    斥候道:“是。”策馬去了。


    薑維對另一斥候說道:“我軍兵馬錢糧盡在膚施,你速趕到膚施,吩咐太守如此如此。”


    那斥候領命去了。


    薑維道:“伯濟。”


    郭淮道:“末將在。”


    薑維道:“前方三十裏有一處隘穀,你速領軍三萬伏於山穀兩側,待見敵軍進穀,伺機殲敵。”


    郭淮躬身接令,點兵進發。


    薑維叫來王昶,道:“你引兵五千前去支援龐將軍,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也要將鮮卑人給我擋住,不允許他們前進一步。”


    王昶應道:“是。”


    薑維道:“待見白旗展動,你等便退,且戰且走,將敵人引到伯濟伏兵的山穀。”


    王昶道:“將軍放心。”


    薑維道:“好,軍中老弱及傷員繼續南行,前往膚施療養,其餘人馬就地安營,聽候調遣。”


    眾將各領命令分頭幹事。


    王昶領了五千人來到前線,見了龐德,傳達上命。龐德聽說薑維要他守到白旗揮舞時為止。這白旗什麽時候舞動,上麵沒說,想來這時候應該短不了。可鮮卑人的攻勢,卻十分猛銳,漢軍損失甚大,這道命令當真不好完成。可軍令大如山,上麵叫守住,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困難,也得堅決執行命令,像釘子一樣釘在這裏,否則上麵的作戰套路執行不了,大敗虧輸,自己就算是被千刀萬剮,也對不起死去的弟兄們。時間不允許他多想,他迅速分析了形勢,命令王昶帶著精銳騎兵,與敵人決戰,拖住敵人主力,自己則領著大軍就地取材,修築營壘。


    和當時的天下最強的鮮卑騎兵對攻,當真隻有死路一條。王昶聽了命令,一諾無辭,領著精騎殺上。眾騎兵都知道自己此行不為別的,就是給身後將士爭取更多的時間,一個個悍不畏死,嗷嗷亂叫,衝入敵陣,奮力搏殺。鮮卑人雖然勇悍,卻也沒到不要命的程度,被漢騎一衝,陣腳微亂,紛紛後退。


    參與進攻的鮮卑各部都以為漢人很好對付,因此並為派主力上場,待見前軍吃緊,大吃一驚,厥居部大人道:“沒想到漢人蠻子,也如此了得。”當即令在後方養精蓄銳的主力騎兵衝上,箭如雨發。王昶率軍連衝三次,都沒能衝亂對方陣勢,反被射死了千餘官兵。王昶沒聽到金聲,顯是後方將士還沒築好營壘,忍住右肩傷痛,一咬牙,大叫:“衝啊!”指揮軍馬再度衝上,一陣廝殺之後,漢軍又少了數百人,王昶的左臂也中了一箭。金聲還是沒響,王昶再次舉起兵器麾師衝上。又戰良久,兩千將士隻剩下了不到百餘人,鮮卑人如銅牆鐵壁一般裹了上來,將他們圍在垓心。


    恰在此時,後方金聲大震,王昶指揮軍馬,拚死惡鬥,總算是殺出了一條血路,撤到了新築的營壘裏,回顧左右,隻存一十七人,禁不住熱淚盈眶。


    鮮卑人壓了上來,在營壘外列成陣勢。雙方對峙一陣,鮮卑陣後戰鼓轟鳴,眾騎兵大聲高呼,策騎猛攻上來,氣勢鋒銳。漢軍紛紛放箭。霎時間羽箭,在天空中飛舞來去,殺聲震天,血肉橫飛。龐德手執長劍,站在最險眼處,指揮兵士抗敵。眾將士見龐德如此英勇,熱血沸騰,玩了命的狠殺,鮮卑人人數雖多,可士氣不如漢軍。攻了良久,鮮卑死傷慘重,可營壘仍牢牢的掌握在漢軍手裏。厥居部大人氣得哇哇亂叫,親自抄起家夥引著麾下精兵攻了上來,鮮卑人見主將親自出馬,也是氣勢如虹,拚死搏殺,漢人損失慘重,形勢急轉直下。


    天色向晚,紅日西斜,白旗仍未揮動,戰鬥仍在繼續,但見鮮卑人的屍體在營前越堆越高,後繼部隊仍如怒濤狂湧,踐踏者屍體攻打。幾位大人的左右傳令官騎著快馬奔馳來去,調動軍馬向前。暮色蒼茫之中,營外營內點起了萬千火把,照耀得四野亮如白晝。


    龐德仗劍指揮,身後斥候來報,軍中弓箭即將告罄。他們之所以一直立於不敗之地,就是因為有了這勞什子,這會要是沒了箭,怕是堅持不了片刻就身首異處。龐德回頭望了望,問道:“可見白旗展動?”


    那人搖頭道:“沒有。”


    龐德咬了咬牙,道:“上麵有嚴令,就算是戰至一兵一卒也不能讓鮮卑人前進一步,箭用完了就用石頭砸,要不就用短刀肉搏,何必來報!”


    那人聽他說得硬氣,大聲答應,退下傳令。終於弓箭用完了,漢軍拔出刀劍肉搏,又戰了良久,前方的漢人大都就義,沒有一人後退一步。龐德將親兵全部壓了上去,拚死搏殺,又頂了一陣,人數越來越少,眼看就要守不住了。


    忽然身後山上白旗招展,龐德大喜,指揮將士且戰且走,漸漸將鮮卑人引到了郭淮伏兵的隘穀附近,路上他們已經接到命令,不讓他們進穀,他們乘鮮卑人未到,翻山而遁。


    少時,鮮卑人衝到穀口,往裏望了望,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


    厥居部大人道:“漢人就會埋伏,這裏地形險要,不可不防。”


    其他幾位大人竊竊私語了一陣,正要號令,忽地一員鮮卑斥候從穀裏出來,厥居部大人問道:“前麵是什麽情況?”


    那人道:“前麵是漢人的存糧之所,裏麵糧食堆積如山,多得怎麽數也數不清。”


    厥居部大人眉開眼笑,大手一揮,道:“給我衝!”


    眾軍衝進山穀,奔了一陣,突然間轟隆降一聲大響,塵沙飛揚,煙霧彌漫,衝在前麵的人連人帶馬飛起老高,摔掉在地,一團焦黑。眾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動靜,不知是何方鬼神搗亂,嚇了一跳,忙勒馬止步。可是為時已晚。坐下馬前衝的勢子一時消不下來,又往前踏了幾步,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轟隆隆之聲震耳欲聾,大塊大塊的黃土不知怎的四下亂飛,人馬也不知中了什麽邪,俱飛起老高,待落下時,已是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原來此番賈仁祿率軍抵禦鮮卑,帶了大量的地雷,這批新改良的地雷一直沒有試過,賈仁祿一向敢於第一個吃螃蟹,也不管這玩意有何毒副作用,一帶就是一堆,存在膚施,想找個機會讓鮮卑人嚐嚐鮮。賈仁祿走後,薑維接手,他曾聽賈仁祿講過這玩意的利害,知道這玩意一定要輕拿輕放,否則一炸將起來,那動靜可乖乖的不得了。薑維親曆過戰鬥,知道鮮卑人的鐵蹄踏在地上,那動靜有多大。在想轍時,他忽得靈機一動,既然地雷最怕響動,一有響動就爆,那不如讓鮮卑人去踐踏,這樣漢人不費一兵一卒,鮮卑人就將慘死大半。


    這計果然很毒,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大規模的地雷戰,鮮卑人如何曉得這是怎麽回事?還道是大地發怒,嚇得四下亂逃。可一個地雷一響,就帶動一片,但見火光衝天,瓷片土塊亂飛,處在最前的數千百人,全都沒有沒跑了,被莫明其妙的被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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