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妃笑道:“好的,那臣妾便讓薛珝用心尋訪。臣妾可得把醜話說在前頭,若薛珝不慎找到一個騙子,讓皇上上當,到時皇上可不能怪罪臣妾。”


    劉備馬屁聽多了,自知之明也就沒了,還以為自己真是一個有道明君,笑道:“你不是常說朕英明睿智麽。朕既然英明睿智,又怎會受騙上當?”他哪知道漢武帝這樣聰明的一個人,都被方士巫醫騙得團團亂轉,竟蠢到將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一個形容猥瑣的方士的地步。漢武帝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他。


    劉貴妃道:“嗬嗬,方士之中良莠不齊,魚龍混雜,有本事的少,沒本事的多。臣妾怕皇上一時失察,上了大當,事後後悔,牽怒於臣妾,治臣妾的罪。”


    劉備道:“你說的倒也有理。好吧,到時朕不怪你便是。”


    劉貴妃道:“多謝皇上。”


    劉備笑道:“你要怎麽謝朕?”


    劉貴妃妙目流盼,含情脈脈,柔聲道:“皇上要什麽有什麽,臣妾所有的東西都是皇上賜的,拿什麽來謝皇上呢?”


    劉備雙臂圈住她的腰,道:“那就再給朕生一個娃娃,當是謝禮吧。”


    劉貴妃啐了他一口,道:“皇上胡子都一大把了,說話還這麽不正經。不知皇上想要一個男孩還是女孩呢?”


    劉備道:“當然是男孩。大樹之所以能經得住風吹雨打,就是因為枝繁葉茂,如今太子年幼,若是兄弟不多的話,將來有起事來,就沒人幫他了。”


    劉貴妃笑道:“你們男人就喜歡生男孩,我偏偏喜歡女孩子。可這生男生女,不是臣妾說得算的。假如這次還是一個男孩,皇上打算給孩子取個什麽名字呢?”


    劉備沉吟片刻道:“嗯,就叫劉理吧。”


    劉貴妃心中一凜,道:“劉理,劉理,真是好名字啊。就衝這個好名字,我也要再努力為皇上生個男孩出來。”


    劉備哈哈大笑,俯身向她的嘴上吻去。


    次日早朝之後,劉貴妃命人喚來薛珝,道:“皇上讓你出宮時順道尋訪通曉方術之士,將其帶進宮來,皇上要詢問神仙之道。”


    薛珝道:“微臣一定用心尋訪。”


    劉貴妃道:“這是皇上的命令,不是我的。現在我告訴你我的命令。那就是這段時間內你根本不要去找什麽方士。”


    薛珝道:“這個……若是皇上怪罪下來,微臣可吃罪不起。”


    劉貴妃道:“若是皇上問起,你便說長安這麽大,人海茫茫,一時之間找尋不到通曉方術之人。”


    薛珝道:“這話隻能哄得過一時,若是微臣老說這句話,皇上必會認為微臣沒有用心查察,會治微臣罪的。”


    劉貴妃道:“不用怕,到時我自會幫你打圓場,保你沒事。”


    薛珝心中仍未釋然,心道:“你說的倒好聽,到時有起事來,最多我的人頭落地,你卻一點事也沒有。”說道:“這個……娘娘……這個……”


    劉貴妃道:“瞧你嚇得那個樣子。得道之士豈是那麽容易便尋得的?皇上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不會怪你的。”


    薛珝向劉貴妃瞧了一眼,道:“微臣有一句話,一直想和娘娘說,不知當不當講?”


    劉貴妃道:“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薛珝道:“短短數日幾間,娘娘前後判若兩人,且心中似有大苦,不欲對人言。微臣受娘娘大恩,無以為報,娘娘若是信得過微臣,便同微臣說說,微臣或許能為娘娘分擔一二。”


    劉貴妃向他瞧一眼,淡淡地道:“胡說八道,我怎麽前後判若兩人了?至於我心中似有大苦,更是無稽之談,如今貴為貴妃,又得皇上寵幸,有何苦可言?”


    薛珝道:“難道娘娘信不過微臣?”


    劉貴妃笑了笑,道:“我若信不過你,還信得過誰。我根本一點事都沒有,是你太多心了。”


    薛珝歎了一口氣,道:“皇上欲求不死藥之意甚堅,若微臣將這事擱著不辦的話,時間久了皇上認為微臣辦事不力,既便他不怪罪微臣,也會另差他人去辦的,對娘娘有何益處?”


    劉貴妃笑道:“那就讓他另差別人吧,總之你先不要去找便對了。”


    薛珝道:“既然娘娘成竹在胸,微臣也就無話可說了。”


    劉貴妃揮手道:“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用你服侍了。”


    薛珝答應一聲,轉身退下。剛走出數步,卻聽劉貴妃說道:“其實我也想快些讓永兒當皇帝,可是……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衷。”


    薛珝點了點頭,道:“微臣明白了,若有用到微臣的地方,盡管吩咐。”


    漢章武二年春三月,北方冰消雪化,道路暢通。曹彰大軍在襄平休整幾盡半年,複又龍精虎猛,常在半夜嗷嗷亂叫,好似餓得發慌的野狼一般,期待戰事的發生。曹彰擔心曹丕乘虛進襲幽州,便即率眾班師。行至柳城時,便接連收到哨探來報,說三郡烏桓複又蠢蠢欲動,舉兵臨境,曹植恐城中兵少難以久持,請大軍火速班師。曹彰聞報大失驚色,忙令三軍晝夜兼程,連夜趕回。不一日,大軍到得幽州治所薊縣。曹植親自出城三十裏郊迎,將曹彰讓進城中。


    燕王府內,曹植、曹彰分賓主坐好,曹彰道:“烏桓不是被爹爹征服,發誓不侵不叛了麽,怎麽複又反叛?”


    曹植道:“烏桓各部不知從何處聽聞魏國內部兄弟不和,欺負你我二人勢力弱小,欲連合鮮卑別部大人軻比能,共同舉兵犯境。”


    曹彰左手捏著右拳,格格直響,道:“來得正好,好久沒打仗了,手正癢癢呢!”


    曹植道:“二哥想要起兵迎敵?”


    曹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又何必問?”


    曹植搖頭道:“不可,萬萬不可!”


    曹彰橫了他一眼,一臉不屑,道:“膽小鬼,你怕我打不過三郡烏桓?”


    曹植道:“非也。我們的大仇人是三郡烏桓麽?”


    正說話間,一名近侍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道:“報!漢驃騎將軍諸葛亮聽聞三郡烏桓欲攻幽州,即令趙雲領兵五萬屯於雁門,伺機進犯代郡,坐收漁人之利。”


    曹彰氣得牙齒相擊,格格直響,道:“沒想到諸葛亮也來落井下石!哼,你們便是一齊來,我曹彰又有何懼!越多人打起來才越過癮!”


    曹植道:“二哥若出兵迎敵,倘若大哥乘虛來襲,如之奈何?”


    曹彰臉色發青,道:“來便來吧,難道便怕了他不成!”


    忽聽門外一人喊道:“若如此幽州休矣!”說話間那人走進殿來,正是荀攸。


    曹彰道:“軍師認為該當如何?”


    荀攸道:“我聽程仲德言道諸葛亮善於用兵,與他的前任賈福不相上下,似猶有過之。如今他統兵三十萬坐鎮晉陽,兵多將勇,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待交兵,勝負便已十分明了了。再加上烏桓遮其前,魏主襲其後,這戰便是孫吳複生,也無法扭轉乾坤。”


    曹植道:“我正是擔心三路夾擊,才勸二哥不要出兵的,如今該當如何?還請軍師賜教。”


    荀攸笑道:“幽州看似危如累卵,實則安如泰山,二位又何必憂慮?如今該當考慮的是如何為武帝報仇這件大事。”


    曹植長跪請教,道:“願聞先生退敵良策。”


    荀攸道:“當年武帝平定烏桓,陣斬蹋頓的乃是文遠,烏桓之人畏之如虎。善戰者當因其勢而用之,可令文遠領一軍往守白檀,伏四五路奇兵,每日交換,烏桓必狐疑不敢進。若大王還不放心,可令一舌辯之士持重金前往鮮卑王庭遊說步度根,令其乘機攻打軻比能。軻比能與步度根雖同屬鮮卑,但貌合神離,大王若以重利賄賂步度根,步度根必然聽從。此一路不足憂矣。接著便是諸葛亮,其實他此番出兵不過是虛張聲勢,欲迫使我方與之覯和,他好專事南方。我們便如他所願,可用一舌辯之士,前往晉陽,以利害說之,此路亦不足憂矣。如此幽州豈不是安如泰山?”


    曹植道:“這麽一來兵不血刃便化解了兩路兵馬,公達真乃當世奇才也!”


    曹彰見沒戰打,一臉不悅,小聲嘀咕道:“還是明刀明槍的衝殺一番來得痛快。”


    曹植笑了笑道:“二哥稍安匆躁,這仗可有二哥打的,如今我們勢單力薄,不如此便有覆亡的危險,如何還能為爹爹報仇?”


    曹彰點點頭,道:“三弟說的甚是,我受教了。”


    曹植問荀攸道:“如今當派誰出使鮮卑?”


    荀攸道:“田疇熟識烏桓鮮卑地理,差他去最合適。”


    曹植點了點頭,又問道:“這出使晉陽之人呢?”


    荀攸道:“我也想會會諸葛亮,不如就由我去吧。”


    曹植點點頭,道:“公達是想讓我們同漢朝聯合一起對付大哥?”


    荀攸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曹植麵有憂色,道:“袁紹死後,譚、尚爭位致使河北大亂,爹爹坐收漁利,混水摸魚,這才略定河北四州之地。若我們效法袁譚和漢朝聯和,不等若引狼入室,爹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可就此毀於一旦了。”


    荀攸問曹植道:“大王可有更好的主意?”


    曹植搖頭道:“我為此事茶飯不思,想得頭都要裂開了,還是沒有想到什麽好主意。”


    荀攸歎了一口氣,道:“當初我勸你們以大局為重,忍一時之痛,奉皇上為主,便是為此。如今你們要是改變初衷,向皇上效忠,還來得及。”


    曹彰攥緊拳頭,叫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要我向那畜生俯首稱臣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曹植道:“嗯,不為國除奸是為不忠,不報父仇是為不孝,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九泉之下又如何麵對死去的爹爹?”說著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曹操,淚如雨下。


    荀攸道:“既然你們急於報仇,我也不多說什麽。明日我便起程前往晉陽,相機行事。”


    次日一早,荀攸準備停當,帶上三五名隨從,首途前往晉陽。在途非止一日,這日荀攸過了九原進入太原郡界。諸葛亮一生唯謹慎,太原郡是他的轄地,防衛自然十分嚴密,巡哨偵騎更是多如牛毛。荀攸甫入太原郡界,便被巡哨騎兵發現。其時諸葛亮早已料到幽州會差人來議和,事先吩咐巡哨騎兵,若是遇到幽州使臣,須當好生衛護,不可怠慢。是以騎兵隊長得知荀攸身分之後,肅然起敬,一麵差人飛馬報入晉陽,一麵前呼後擁,護著荀攸向南而行。


    這日一行人過了陽曲,到達汾水之濱。荀攸舉目向河岸邊望去,隻見河上泊著十數隻大船,一字排開。為首一隻大船前站著三個人,當先一人身長八尺,麵如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飄飄然有神仙之概,正是諸葛亮。他身後分著左右站著兩名小童。


    荀攸雖與諸葛亮素未謀麵,卻對他的行頭十分熟悉,一見麵前之人手執羽扇一柄,輕輕揮動,便知他是諸葛亮,慌忙下馬,長揖到地,道:“久聞南陽臥龍先生大名,今日一見,實是三生有幸。”


    諸葛亮連忙還禮,道:“公達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在下躬耕於南陽之時,便十分仰慕,曾欲慕名前往請教,怎奈一直沒有機會,如今得見先生,幸何如之。”


    文人向來多禮,不似賈仁祿這個大流氓那樣不拘小節。當下二人在船前客套半晌,各道仰慕之意。諸葛亮這才伸手肅客,將荀攸讓至船上。荀攸甫一上船,諸葛亮一揮羽扇,樂工忙各展所長,吹吹打打。漿手一齊用力,扳動船漿。悠揚的樂曲聲中,大船如飛,載著荀攸、諸葛亮等人駛入晉陽城中。


    太守府內,諸葛亮、荀攸分賓主坐好,小童奉上香茗。諸葛亮道:“公達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荀攸道:“我主聽聞將軍令子龍將軍屯兵雁門,欲犯代郡。我家主公與貴國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自思並無得罪之處,不明所以,特命在下前來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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