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全文冠冕堂皇,駢四驪六,十分冗長。那近侍唾沫橫飛,好不容易方才念完。劉封知道劉備不願讓他再留在長安,心裏更加鬱悶,暗暗歎了一口氣,領旨謝恩。跟著將一眾仆役都叫到跟前,當眾宣布的彩英的身份。眾人沒想到終日窩在髒肮角落裏刷馬桶的彩英,居然是王太後,聽了之後不禁大吃一驚。人群之中大部分人雖說看不起她,卻和她沒有什麽過節,不禁暗自慶幸。少數一見到她便呲牙冽嘴,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家夥,背上汗水涔涔而下,頗後悔當初見她好欺負,便乘機整治她,這下可闖了大禍了。心中開始盤算著如何巴結王太後,以贖前衍。


    跟著劉封便即命人收拾行裝,準備起程。自己則望著未央宮的方向,怔怔出神。正愣神間,忽覺得一隻手掌搭上了他的肩頭,回過神來,向後看去,隻見彩英正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老臉微微一紅,道:“娘,找我有什麽事嗎?”


    彩英道:“去找她吧。”


    劉封問道:“找誰?”


    彩英道:“畫上的那個女孩啊。”


    劉封歎了口氣,道:“要想見她一麵可比登天還難。”


    彩英還不知劉貴妃之事,見劉封時常對著劉貴妃的畫像出神,以為他看上了一個女子,而女方家長嫌他出身微賤,門不當戶不對,不許他們來往,便道:“哦,如今你是隴西王了,位高權重,對方怎能還看不上你,快去吧。”


    劉封苦笑,道:“她已入宮為妃,宮中禁衛森嚴,我又怎能見得到她?”


    彩英大吃一驚,道:“竟有此事?”


    劉封便將自己已劉貴妃如何相識,又如何失散,多年之後又如何與她重逢,卻發現她竟然便是匈奴單於用來和親的義女,如今入宮成了貴妃之事一一說了。彩英十分生氣,說道:“匈奴眼看就要滅亡了,她身為單於義女,自然要為國分憂,嫁給劉備乃是迫不得已,倒也怪她不得。這事說來說去,都是劉備不好,劉備既然知道她是你的心上人,便該將她讓給你才是,怎可自己娶了去?”


    劉封道:“過去之事,父皇好像還不太清楚。”


    彩英四下一瞧,隻見仆役婢女正收拾行裝,往來如梭,便牽著他的手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悄聲道:“你怎麽還叫他父皇,你父親可是躊躇滿誌,卻時運不濟的少帝,根本不是這個假仁假義的劉備。”


    劉封點了點頭,說道:“平時叫慣了,一時之間很難改口。”


    彩英冷冷地道:“劉備可是個十分聰明的人,既便劉貴妃沒有明說,他也不可能猜不到其中關竅。虧得你還傻傻的蒙在鼓裏,如今他將你遠遠支走,怕也有疑忌你的心思在內。”劉備占著原本應該屬於劉封的皇位卻不讓出來,彩英自是對其十分痛恨,於是便千方百計的挑撥他們“父子”反目。


    劉封出神良久,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嗯,娘說的沒錯,他是有這層意思。”


    彩英四下瞧了一眼,道:“如今你已是王爺,出鎮一方,手握兵權,這可是上天賜給你的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一旦時機成熟,你便舉兵……”


    劉封連連搖頭,道:“不行,絕對不行。義父將我養大,待我恩重如山,我怎可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彩英道:“他將你養大,不過是想讓你做他手中殺人之刀,替他奪取天下罷了。若是他真念及父子之情,便該力排眾議立你為太子,可他卻將你遠遠的逐了出去,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麽?”


    劉封沉思良久,道:“這事還須從長計議,不可造次。”


    彩英道:“我也沒讓你現在舉兵,等你到了隴西之後,咱再慢慢商量。你這別忘了你是誰的兒子,你背上刺了個什麽字。你爹爹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辜負於他。”


    劉封麵色鄭重,道:“嗯,此處不是說話之所,這事等到隴西再慢慢商議。”


    二人又說了好一會話,下人來報,行禮已收拾停當,劉封便即入宮向劉備辭行。劉備親率著百官送出城來。劉備拉著他的手,依依不舍,眼淚順著麵頰著流了下來,惜別之情十分真摯,觀者動容。


    劉封大為感動,眼淚不由自主奪眶而出。二人哭了好一會兒,劉封方告辭起程,首途前往隴西。劉備送了一程,又是一程,諸葛亮勸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還請皇上以國事為重,盡早回宮。”


    劉備不聽,又送了一程,劉封及群臣跪地苦諫,劉備這才撥馬回頭,一步一回首,緩緩而回。其時彩英坐在馬車之中,掀起車簾向外望去,見劉備如此做作,啐了一口,輕聲道:“偽君子。”


    劉備的哭功在三國時代可是數一數二的,即便是街上最能哭的大媽和他一比也是相形見絀。在如此神功麵前,劉封自然招架不住,感動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隊伍行出數十裏,劉封想起剛才的情景,仍是唏噓不已。


    當晚劉封一行來到槐裏,扶風太守事先已知劉備登基之後封的第一個王隴西王劉封前往封國,將道經槐裏。不禁誠惶誠恐,親自掃除館驛,出城三十裏相迎,將眾人讓進城中,跟著便在太守府中,大張筵席,為劉封接風。扶風下屬各縣官員均到場坐陪,宴會氣氛十分容洽。接風宴持繼了近一個時辰,劉封又被灌得爛醉如泥,在一名美婢的攙扶下,回到館驛,來到寢室門前。


    其時劉封已有十分醉意,迷迷糊糊中將那名美婢當成了劉貴妃,雙臂一緊,摟住了她的纖腰,低頭便往她唇上吻去。那婢女給他吻得全身乏力,嚶地一聲,倒在了他的懷裏。劉封哈哈一笑,道:“妹妹,今天我總算得償所願。”呯地一聲,將門推開,挽著那女子便向裏走。


    忽聽屋內一人說道:“大王好雅興,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先告辭了。”


    劉封大吃一驚,腦子清醒不少,瞥眼間見邊上的女子根本不是劉貴妃,好生失望,一把將她推到一邊,問道:“呃……你是誰,來此有何貴幹?”


    那人背對著他,也不回頭,道:“微臣來找大王,自是有事商量,大王如此待客,怕不合道理吧。”


    那婢女原本有望一夜之間從一個低三下四的婢女變成隴西王後,卻被這麽一個古怪的家夥給攪黃了,不禁怒氣上湧,嗔道:“你鬼鬼祟祟的躲在大王寢室,定是想要圖謀不詭,來人啊,快將他給我拿下了。”她一時心情激動,忘了她和劉封還沒有辦過正事,也就不是隴西王後,自然不能越俎代庖替劉封指手劃腳了。


    那人仍不轉身一言不發,劉封斜了她一眼,揮手道:“退下。”


    那婢女沒注意看劉封臉色,以為劉封急著想和自己辦正事,嫌那人礙事,讓他退下,心中一陣得意,對那人說道:“說你呢,還不快退下!”


    劉封喝道:“我讓你退下!還不快滾!”


    那婢女一臉鬱悶,退了下去。


    劉封見數名親兵正急匆匆地向寢室趕來,擺手道:“孤沒事,你們先退下,沒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寢室半步。”


    眾親兵大聲應是,散在四周警戒。劉封將門合上,問道:“你是誰?”


    那人轉過身來,道:“微臣姓劉名蒙。”


    劉封向他瞧一眼,燭光搖曳中,隻見他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像是一個死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道:“噫,你不是已經死了麽?”


    劉蒙笑道:“那我一定是鬼了。”


    劉封身子抖了抖,道:“你真會開玩笑。”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還是直發毛,低頭出他身後瞧去,隻見地下有道長長的影子,放心大半。


    劉蒙道:“沒想到久經戰陣的隴西王居然會怕鬼,當真是見麵不如聞名,今天我算是白來了。”站起身來,便要向外走去。


    劉封也不挽留,冷冷地道:“你原先冒著家父之名,到處招搖撞騙,如今還有何臉麵來見我。”


    劉蒙哈哈大笑,道:“我果然是來錯了,劉貴妃看錯人矣!”說著大踏步向屋外走去。


    劉封一聽劉蒙提到是劉貴妃,全身一震,長身而起,欺到劉蒙身前,張臂將他攔住,道:“是她讓你來的?她有何話要對我說?”


    劉蒙道:“大王若是想要逼供的話,不妨將我關入獄中,嚴刑拷打。我這人最怕疼,這要一用刑,我便全都說了。”


    劉封心中一凜,跪伏於地,道:“適才多有得罪,還望先生見諒。”


    劉蒙微一頷首,道:“嗯,能屈能伸,方能成就大事。”回到座位上坐好。


    劉封來到他麵前,跪地請教,道:“先生來此有何見教?”


    劉蒙道:“我受劉貴妃之托來此,問你可曾忘了昔日之情?”


    劉封恨恨地道:“哼,昔日之情我自然沒忘,可是她卻忘得一幹二淨。”


    劉蒙道:“這事你可錯怪劉貴妃了,當初她說了一些絕情的話,將你氣走,正是希望你將她忘了,否則你一味和她糾纏,早晚必為劉備所害。”


    劉封道:“為了她我什麽也不在乎。”


    劉蒙道:“可她在乎,她擔心你,甚過擔心她自己。她心中翻來覆去,都是在為你考慮,而你卻一點也不為她考慮。可見你不是她的知已,她看上了你當真是大錯特錯。”


    劉封道:“我怎麽沒為她考慮過?當初我勸她和我一起逃走,歸隱山林,雙宿雙棲,這不是再為她考慮麽?”


    劉蒙搖頭苦笑道:“你這是在為你自己考慮吧。你想過沒有,若是你們逃走了,劉備會就此罷手,讓你們離去麽?到時他惱羞成怒,一怒之下發兵攻打匈奴,這一場戰打下來,不知要死多少人,已不堪一擊的匈奴說不定會因此滅亡。這一切罪過最後還不是要落到你們兩個人的頭上?到時不僅劉備要追殺你們,匈奴餘黨也不會放過你們,既便你們逃到天涯海角,他們也會想方設法將你們找到殺了。天下雖大,你們又能逃到哪裏去?”


    劉封心覺有理,緩緩點了點頭。劉蒙道:“她不想連累你,甘願一人獨自受苦,沒想到你居然一點也不領情,反而怨她。唉,她這番深情當真是用到狗身上了。”


    劉封淚流滿麵,道:“錯怪她了,錯怪她了!我真笨!”說著重重地在自己的腦袋上敲了兩下,說道:“她這番深意,我居然到今日方知。”


    劉蒙笑道:“現在知道了,也不算太晚。”


    劉封道:“她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劉蒙道:“貴妃在宮中受皇後欺壓,度日如年,希望你能助她一臂之力。”


    劉封道:“我可聽說皇後不得皇上寵幸,在宮中毫無勢利可言,又如何欺壓於她?”


    劉蒙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皇後雖不得皇上寵幸,但她畢竟是吳王之妹,說話十分有份量,皇上也不好駁了她的麵子。如此一來,皇後便倚仗這個勢頭,頤指氣使,在宮中作威作福,她見皇上寵幸貴妃,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又怎會不欺負她?”


    劉封道:“既然皇上十分寵幸貴妃,又怎會不加勸阻,由著皇後胡來?”


    劉蒙道:“皇後仗著自己是吳王之妹,根本沒把皇上放在眼裏。皇上訓斥她幾句,她便將吳王搬了出來,還揚言要發動戰爭。如今皇上正與曹丕為敵,自然不想得罪東吳,於是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皇後見皇上拿她沒辦法,更加無法無天,開心時整治貴妃一頓,當是慶祝,不開心時也整治貴妃一頓,當是出氣。現在貴妃懷有身孕,如何還能經得住皇後的折騰?眼見著她已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所以她托我來向大王求救,還請大王念在昔日之情,好歹救上一救。”


    呯地一聲,劉封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擊,道:“這賤婢居然敢如此胡作非為,我這就進宮將她殺了!”


    劉蒙道為:“不可魯莽!小不忍則亂大謀。”


    劉封定了定神,道:“嗯,貴妃要我做什麽?”


    劉蒙道:“皇上原本有心禪位於大王,可卻被群臣所阻,未能如願。大王可知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是誰?”


    劉封道:“難道也是皇後?”


    劉蒙點頭道:“正是。”


    劉封問道:“我和她無怨無仇,她為何要阻我成事?”


    劉蒙道:“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而皇太子年幼。一旦皇上駕崩,太子即位,那時新皇帝年幼不能理政,她這個皇太後便可名正言順的臨朝聽政,作威作福。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大王突然冒出來搶這個位置,你說皇後又怎能不想盡辦法阻你成事?”


    劉封怒道:“這個賤婢,孤和她誓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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