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登聞鼓廳是劉備依賈仁祿所說而建,位於未央宮西南角,但凡身負奇冤的百姓一擊此鼓便可不經過地方官員,直接將冤情上達天聽。賈仁祿曾在電視中看到古代有這麽一個部門,自也不知是真是假。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賈仁祿在劉備麵前吹牛,說漏了嘴,將這個天機噴了出來。劉備一聽,立時便覺得很有搞頭,心想此舉一來可使自己知道民間疾苦,二來也可杜絕地方官員欺瞞皇上,營私舞蔽,胡作非為,可謂好處頗多,於是便令人建了一個登聞鼓廳,以便含冤百姓上告。當然若是吃飽撐著沒事幹的刁民想拿皇帝涮著玩,為了一睹龍顏而胡亂擊鼓,一經發現,立即淩遲,以此告誡世人皇權神聖不可侵犯,皇帝不是那麽好消遣的。


    由於諸葛亮善於治理地方,長安城中太平無事,這登聞鼓廳自建成之日起,一次也沒用過。其時守廳的小卒正靠著牆打磕睡,根本不知道有人進來。忽然間聽鼓聲大震,嚇了一大跳,驚醒過來,揉了揉眼睛,隻見麵前站著一位女子,大聲叫道:“好膽,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那女子點了點頭,道:“知道,這是登聞鼓廳,一擊鼓便可以見到皇上。”


    那小卒誤以為她是削尖腦袋想進宮麵聖為求富貴的勢利女子,道:“你當這是選妃啊!你可不知道,你這一下子可把天給捅破了。”


    那女子道:“我可管不了那麽許多,今天我非見到皇上不可。這登聞鼓廳到底管不管用?擊鼓之後能不能見到皇上?”


    那小卒見到執迷不悟,死心不改,暗暗歎了一口氣,道:“能是能,不過……”


    便在這時一名近侍從側門走了進來,問道:“何人擊鼓?”


    那小卒忙恭敬肅立,指著那女子,說道:“就是她。”


    那近侍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可知道胡亂擊鼓的後果?”


    那女子點了點頭,道:“說是要被淩遲處死。”


    那近侍道:“嗯,那你有何冤情?”


    那女子道:“等見到了皇上,我自然會說。”


    那近侍點點頭,道:“皇上正在左近同淑妃娘娘下棋,聽聞鼓聲便即令我前來探視,你隨我來吧。”說著頭前引路,那女子跟了上去。


    那小卒未成婚配,望著那女子的背影,搖了搖頭,暗叫可惜。


    過了良久,那近侍引著那女子來到一所花園,那女子舉目四望,但見花團錦簇,暗香浮動。不遠處劉備身著龍袍坐在石凳上與對麵一名宮裝打扮的女子下棋。那女子搶上數步來到劉備麵前跪倒,行禮已畢。劉備上下打量她一番,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朕怎麽覺得你好生麵熟,像是在哪見過。”


    那女子道:“民女名喚彩英。”


    劉備一拍腦門,道:“朕想起來了,群臣勸進那日,朕曾在驃騎將軍府見過你。”頓了頓,又道:“你有何冤情?”


    彩英道:“聽說皇上要殺義子劉封,不知可有此事?”


    劉備道:“你消息還挺靈通的。封兒自願立軍令狀,事敗之後理當斬首,不然何以服眾?”


    彩英強忍住哭泣,道:“若皇上真要殺一人以行軍法,請殺民女,而饒殿下一命。”


    劉備問道:“封兒給了你什麽好處,你竟願為他去死?”


    彩英道:“殿下曾救過我一命,滴水之恩,尚當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如今殿下有難,我自然不能坐視。”


    劉備心中欽服,道:“可軍法畢竟不同於兒戲,豈可讓他人代替?”


    彩英道:“殿下文武全才,實是難得一見的人才,殺了誠為可惜,還請皇上給他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劉備怒道:“讓他攻一個榆次都攻不下來,如此無用之人,要來何用?”


    正說話間,近侍走近稟道:“啟稟皇上,諫議大夫楊阜在外求見。”


    劉備笑了笑道:“又一個來為劉封講情的。宣他進來。”


    過不多時楊阜走了過來,行禮已畢,劉備笑道:“你可是來為劉封說情的?”


    楊阜道:“臣非為劉封而來,乃為社稷存亡而來。”


    劉備問道:“哦,何事關乎社稷?”


    楊阜道:“如今皇上興兵討賊,人才自是越多越好,若當此之時斬殺大將,於軍不利。臣恐天下賢士就此裹足不前,無人再來輔佐皇上,社稷危矣。”


    劉備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在為劉封說情。”頓了頓道:“劉封強要出頭,卻損兵折將,喪師辱國,如此庸才殺了於朕何損?”


    楊阜道:“隻一戰豈能看出一個人是賢是愚?昔高皇帝同項羽為敵,百戰百敗,難道高皇帝也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庸才麽?”


    劉備道:“這個……”


    楊阜道:“前方戰事,臣也略有耳聞,劉封初臨戰陣,見司馬懿屢戰屢敗,便大意輕敵,認為司馬懿是無用之物,城池一鼓可下。於是疏於防患。再者他的對手是司馬懿,他不是司馬懿的對手,那是不待人言而後知,既便敗了也是情有可原,非戰之罪。”


    劉備道:“朕也沒怪他打了敗仗,朕詳細詢問當時情況。說實話若換作朕來打,估計也是要敗的。”當時劉備詳細詢問馬忠劉封是如何攻城的,馬忠一一說了,劉備聽了之後發現劉封立營法則,竟與自己心中所想十分相像,不禁汗流浹背。原來他屢勝之後,滿耳竟是溢美之詞,也開始飄飄然起來。心想有朝一日也要像曹丕那樣,來一次禦駕親征,調上四五十萬人,擺一個七八百裏的連營,好告訴世人我劉備終於熬出頭了,現在也有百萬大軍了。就好像一個暴發戶,突然賺了一大筆錢,不拿錢在人前點著玩,炫耀一番,總覺得心裏不爽一般。


    劉封這一失利,無疑在劉備頭上澆了一盆冷水,使他徹底冷靜下來,反思前事,終於認識到自己太過驕傲,長此以往,終有一天要壞菜的。不過他這一正確認識,仍在好似怒濤狂瀾一般的馬屁之中堅持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


    劉備頓了頓,又道:“可是他已立了軍令狀,一切已無法挽回。”


    楊阜道:“還請皇上法外施恩。”


    劉備搖了搖頭,道:“若是朕的義子觸犯軍律,可以不死。將來同樣犯了軍律將要被斬之人又怎會心服?”


    楊阜暗暗點頭,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如何勸說。


    劉備揮手道:“這事朕自會處理,你們都退下吧。”


    其實這劉封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救,隻要劉備下一道聖旨赦了劉封之罪,滿朝文武誰也不敢說上半句屁話。可自從劉封那日在大殿上舉動反常之後,劉備心中難免耿耿於懷,隻不過看在長久以來的父子之情,隱忍不發而已。如今他十分喜愛劉貴妃,已到了沒有她不成的地步。他愛劉貴妃多一分,對劉封的猜忌自然也就加一成。如今正好借著這個由頭將他喀嚓了,以免來日之患。


    彩英見劉備殺劉封之意甚堅,無可挽回,眼圈一紅,淚珠滾滾而下,道:“皇上不能殺他!”


    劉備問道:“哦,卻是為何?”


    彩英向左右瞧了一眼,劉備笑道:“在場之人都是朕的心腹,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彩英猶豫片刻,一咬牙道:“他便是弘農王劉辯的唯一骨血,皇上若殺了他,光武皇帝一脈可就此斷絕,他日九泉之下,皇上有何麵目去見光武皇帝。”


    這番一出口在場之人無不愕然,劉備臉色數變,顫場道:“什麽,他……他……他竟是弘農王之子!”


    楊阜道:“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的,你說他是弘農王之子,可有證據?”


    彩英泣道:“我便是他的母親,又怎會不知?”


    劉備忽然想起勸進當日彩英心情激動,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漢室正統,可問道誰是漢室正統之時,她卻又含糊其詞,不肯即答。想到此心下了然,道:“看來你說的是真的。可是如此重要之事,你為何不早說?”


    彩英道:“若是我一早說了,你能容他活到現在麽?”


    劉備笑道:“你把朕看成什麽人了,朕如何會做那種不忠不義之事。當日你若說了,這會封兒早已是皇帝了,還有誰敢為難他?”頓了頓,又道:“既然他是弘農王之子,那朕不但不能殺他,還應將皇位讓他,自己退就臣位,盡心輔佐,以期興複漢室。”


    楊阜跪伏於地,道:“不可,萬萬不可。皇上登基以來,四方升平,百姓擁戴。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別說他隻是弘農王之子,靈帝之孫,即便是靈帝複生也不可再居此位了。皇上若是有讓位之意,臣萬死不敢奉詔!”


    彩英冷冷地道:“你看看,既便皇上有心讓位,可大臣們都不同意,這事如何能成?到時隻要有一個大臣趨顏附勢,行刺殿下,殿下便隨時都有性命之憂,我又怎麽敢說出來。”


    劉備對楊阜說道:“朕平來就沒打算當這個皇帝,都是你們一再逼朕做此不忠不義之事。當初朕到許都見到了孝獻皇帝,孝獻皇帝按族譜排行,賜朕為皇叔,並將朕召至偏殿。對朕言道高皇帝、光武皇帝創業艱難,曆經百戰方有現今天下。可自他即位已來,國運日衰,群雄並起,漢祀將斬,如今能扭轉乾坤的隻有朕一人而已。跟著便囑咐朕盡力輔佐他,勤勞國家,中興漢室。言猶在耳,可朕卻未稟皇命,自立為帝,大逆不道,九泉之下朕有何麵目孝獻皇帝?”


    楊阜道:“獻帝囑咐皇上要中興漢室,自是有意讓皇上繼承皇位。如今皇上若輕棄江山,使得天下大亂,百姓不寧,如何對得起高皇帝、光武皇帝?”


    劉備道:“當初隻因孝獻皇帝駕崩,又找不到比朕更合適的繼承人,國不可一日無君,朕迫不得已,這才行皇帝事,實際上也就掛個名而已。朕當時心中便想等到發現了更適合的人選,朕一定要將皇位讓給他,交卸這份重擔。這樣朕上對得起二十四帝,下得對得起群臣,豈不兩全齊美?”頓了頓又道:“如今弘農王之子尚在人世,他是光武皇帝嫡派子孫,這天下本來就是他的,朕如今將皇位禪讓於他,有何不可?”


    楊阜道:“劉封到底是不是弘農王之子,還有待查察。這事實在太大,皇上總不能因彩英的一麵之詞,便將皇位拱手讓人吧。”


    彩英道:“他背上有一個複字,那是他小的時候,弘農王親自給他刻上去的,如今年歲大了,那字隨著身子的長大而變大,已扭曲變形了,這又如何能做得了假?”


    楊阜道:“這也隻是你的一麵之詞,你原先是何許身分,如何遇上了弘農王,這些都沒有人知道,總不可能隻因劉封背上有一個複字便說他是弘農王之子吧。”當然若沒有十分重大的原因,沒有人會吃飽撐著在自己的孩子背上刻字玩。楊阜和劉封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見過他背上的刻字,當時就覺得十分詫異,心想這孩子的身世定當非同一般。如今聽彩英如此說,心中已信了七八成。不過他知道劉封不適合當皇帝,他年紀太輕,經驗太淺,根本無法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站穩腳根,就這麽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根本就是在害他,於是便一口咬定彩英是在胡說八道。


    彩英見楊阜直斥自己說謊,氣得渾身亂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劉備道:“彩英的身份已由少帝生母何太後證明,不容置疑,她說的這一切應當是真的,劉封的確是弘農王之子。”對彩英說道:“朕先將封兒從獄中放出來,至於禪位之事,牽涉實在甚廣,明日早朝朕同群臣商議之後,再作決定,你看如何?”


    彩英也知劉備不可能將好不容易到手的皇帝位痛痛快快讓將出來,點了點頭,磕頭謝恩,徑自去了。楊阜死性不改,仍要再勸。其時劉備乍聞劉封便是弘農王劉辯之子,心中鬱悶,正沒好氣,一頓臭罵,將楊阜罵得個狗血淋頭,跟著將他轟了出去。


    次日早朝,劉備在一名近侍陪伴下來到未央前殿,走到龍椅邊上時,摸了摸扶手,出了一會神,方坐入椅中,四下一看,問道:“劉封怎麽沒來?”


    諸葛亮道:“劉封蒙皇上釋放,現正在家中休養。”


    劉備道:“宣他上殿。”


    過不多時,劉封進殿,剛要跪倒行禮,劉備擺手道:“免禮,賜坐!”


    劉封已從彩英那得知自己的身份。其時他自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還能撿回一條小命,心中著實高興。一聽自己竟是弘農王之子,著實吃了一驚,呆若目雞。隨即便是一陣狂喜,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起來。心想劉貴妃不過是嫌自己身分低微,這才舍卻自己跟了劉備。如今自己才是名符其實的漢室正統,這江山早早晚晚都會落到他手裏。到時他穿上龍袍,坐上龍椅,劉貴妃又怎能不棄暗投明,重投懷抱?當晚他腦子裏盡想著自己穿著龍袍摟著劉貴妃的旖旎情景,又哪能睡得著?


    此時他見劉備如此待他,倒也不如何吃驚。心想待會群臣商量完了,劉備退位,自己就要到劉備的位子上去坐了,一想到此,心中便是一陣歡喜。


    一名近侍搬了張胡床放在禦案右側,劉備伸手一指,微笑道:“來這坐。”


    除了楊阜之外,群臣尚不知劉封身份,見劉備如此禮遇劉封,莫明其妙,群情聳動。


    劉封眼光在群眾臉上一掃,麵有德色,昂首挺胸,走上高台,來到座位上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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