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話像個女子,聽起來十分刺耳。那關西大漢皺起眉頭,道:“我可不是你們魏國百姓,不吃你們這一套,灑家愛說便說,你管得著麽?”


    那河北漢子道:“就是,就是。既便大王來了,我也要說,他不讓老百姓過好日子,難道老百姓還不能說話了?”


    曹植點頭,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為政者若不知民間疾苦,如何治國理民?”


    那兗州漢子說道:“你們讀書人說話就是中聽,這樣文縐縐的話我們可說不來。不過這道理我們是知道的,其實大王便該來這裏好好聽聽我們說話,老躲在王宮裏,聽不到百姓聲音,憑著自己的喜好,胡作亂弄,這武王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早晚有一天要敗在他手裏。”


    隻聽那尖聲尖氣地聲音又道:“反了,反了!我報知大王,管教你們一個個都死無葬之地。”


    曹彰雖說是個明理之人,但陡然間明白了事情真相,偏偏發作不得,隻得大碗大碗的喝酒,正沒好氣,啪拉一聲,將酒碗擲於地下,摔個粉碎,喝道:“造反便怎樣,這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這個什麽鳥大王沒讓我死無葬身之地之前,我先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說著向那人所在的人群中走去。


    眾人懾於他的威勢,紛紛向旁挪移,讓開道路。曹彰走進人群,一把抓住那人向上一提,原來是一位身形瘦削的青年漢子。


    那人向曹彰瞧了一眼,道:“噫,你是……”


    曹植唯恐曹彰鬧出不可收拾的亂子,有妨跑路大計,見他衝入人群,忙跟了上去,聽得那人話中之意,竟像是知道曹彰身份,大吃一驚,右手一揚,在他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喝道:“公子爺今天就是要讓你知道胡說八道是什麽下場!”


    眾人齊聲喝采,大叫打得好!


    那人剛要說話,曹彰提起鐵拳,照著他的右眼便是一拳擊去。那人右眼中拳,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手足亂蹬,想要掙脫曹彰的掌握,卻又哪裏能夠?啪地一聲,袖中一卷物事掉了出來。那人大吃一驚,想要上前拾取,身子卻被人提在半空,不聽使喚。曹彰見他如此在意這份卷軸,心中一凜,將他擲於地上。那人甫一落地,便飛身而上,彎腰去拾。曹彰微微一笑,搶上一步,抬腳踏住他的手掌。那人痛得幾欲暈去,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抽回手掌,卻哪裏抽得動?


    曹植彎腰拾起那卷白帛,展開一看,竟是曹丕所下詔命,乃是令隱伏於並州的曹丕心腹官僚伺機除去曹彰、曹植,下手者有功無罪,官升三級,食邑千戶。曹植氣得麵色慘白,曹彰探頭來看,怒不可遏,伸手按住劍柄,便欲拔劍。曹植按住他的手,伸嘴在耳邊悄聲道:“此人當是曹丕身邊近侍,說不定知道內情,帶回去好好詢問,不可造次。”


    曹彰猛地驚醒,回頭向親兵使了個眼色,兩名親兵躍眾而出,將那人給綁了。


    那人大聲叫道:“大膽刁民,你們知道我是……嗚!”剛說到這裏,嘴就被人賭上了。


    曹植側頭一瞥,見眾人紛紛望向自己,長眉一軒,悄聲對曹彰說道:“此地不可久留,當連夜趕路。”


    曹彰點了點頭,道:“可河水凝冰,不能通行。”


    曹植道:“過虎牢先到洛陽再作區處,那裏是劉備的轄地,曹丕想加害我們也是鞭長末及。”


    曹彰點了點頭,一招手,向外便走。驀地裏轉過身來,一個箭步欺到那兗州漢子身前,提前他向外便走,曹植及眾親兵跟在他身後魚貫而出,一名親兵來到櫃台前結算酒帳匆匆跟出,眾人飛身上馬,呼嘯而去,片刻間消失得無蹤無影。


    眾客人見這夥人來去如風,大為驚駭,紛紛悄聲議論他們的身分,各種謠言又隨之而起。


    曹彰等人離了客店之後便向西南方向馳去,白馬離虎牢不遠,眾人兼程趕路,不一日便到。其時曹劉關係緊張,盤查甚嚴。眾人不敢明目張膽的過關,翻山越嶺到得孟津,見此處河水並未凝冰可以行船,當即雇船駛往河內,經溫縣、野王,越太行山,這日到得晉陽。進得城來,曹彰詳細審問了那近侍及那兗州漢子,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氣得暴跳如雷,當即便點起兵馬殺到許都城中,將曹丕抓來扔到鍋裏煮了。


    曹植勸道:“哥哥息怒,出兵報仇滋事體大,稍一不慎,玉石俱焚,還須從長計議。”


    曹彰道:“那畜生為了當王,竟害死了父親,如此大仇不報,何以為人?還有什麽好從計議的?我明日便預備白衣白甲,點齊軍馬,興師問罪!”


    曹植道:“不可,萬萬不可。袁家兄弟之事,哥哥難道忘記了麽?但若曹氏兄弟也如此施為,內亂橫生,外敵環視,則曹氏必將步袁氏的後塵,這江山可是父親千辛萬苦打下來,不能就這麽毀在我們手裏。”


    曹彰怒道:“難道就任由那個卑鄙小人為所欲為?”


    曹植道:“哥哥,還是先冷靜下來,這事還須從長計議,父親辛苦打下的江山,可不能就這麽毀了。”


    曹彰冷靜下來,點了點頭,道:“你說說該怎麽辦?”


    曹植道:“先和荀公達商議商議,此人足智多謀,或有妙策也未可知。”


    當下二人商議停當,讓人請荀攸前來,將整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對荀攸說了,荀攸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喟然長歎,沉吟半晌道:“劉備將武王病死長安之事透露出來,就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他好坐收漁利,公子若是此時出兵正中劉備下懷。”


    曹植緩緩點了點頭,曹彰道:“可父親的大仇又怎能不報?”


    荀攸道:“這就要看兩位公子能不能舍棄了,子恒雖說殘忍無情,施政起來也算井井有條,頭頭是道。總好過江山無主,兄弟相殘,四分五裂。為今上策,公子應當放棄仇怨,前往許都奔喪,歸附大王,我想大王不會加害兩位公子的。”


    曹彰瞪了他一眼,道:“什麽,你要我們回許都奔喪,任其宰割,這絕對不行!”


    曹植道:“公達之言倒也有理,可是要我們不報父仇那是萬萬不能。”


    荀攸歎了口氣,道:“這中策便是公子穩守幽並兩州,將事情真相公布於眾,讓眾文武認清形勢,棄暗投明,則大王迫於輿論壓力,主動讓位,亦或可知。”


    曹彰搖了搖頭,道:“子恒千辛萬苦才搶到這個位置,不會輕易讓出來的。那下策是什麽?”


    荀攸道:“下策便是克日興師,為武王報仇。”


    曹彰連連點頭,道:“我總覺得這下策聽起來像是上策。”


    曹植道:“先生上策太過愚腐,下策太過激進,我看這中策倒還可行。”


    曹彰向他瞧了一眼,問道:“弟弟也認為子恒會主動讓位?”


    曹植搖頭道:“我也沒指望子恒讓位。如今絕大部分群臣跟隨子恒,並非死心踏地,隻不過是墜其彀中罷了,隻要我們將真相公布,一些有識之士自然棄暗投明。如此一來,我們便越來越強,子恒便越來越弱,此消彼長之下,我們要想取勝可就容易得多了。”


    曹彰沉吟半晌,道:“好就這麽辦,傳令下去嚴守壺關,防此子恒來攻。公達替我們前往許都奔喪,就說劉備虎視並州,蠢蠢欲動,我奉命鎮守幽並二州,職責所在,不敢擅離。”


    荀攸暗暗搖頭,應道:“是!”轉身退出。


    曹彰道:“弟弟,這公布子恒罪狀的檄文,自然要煩勞你了。”


    曹植一諾無辭,提筆便寫,洋洋灑灑,幾盡千言,一揮而就。寫罷擲筆於地,曹彰手捧檄文一看,道:“妙極,妙極,妙之極矣,我這就令人送住各鎮。”


    當下曹彰便遣急足將檄文傳布四方,輿論嘩然。眾百官雖覺檄文上所說實在過於匪夷所思,但見其上所列種種情由,若合符節,且證據確鑿,不像是假,再與長安傳來的消息一加印證,不由信了。內中不少正義之士,不恥曹丕為人,紛紛改弦易轍離開許都、鄴郡前往並州晉陽,中原河北之地一片擾攘,場麵極度混亂。曹丕氣得暴跳如雷,當即便要將那個躲在暗處拉屎的目擊證人抓來滅口,怎料差人到了陳留之後,那人早已不知所蹤。曹丕認定那人逃到晉陽,忙差人打探,卻發現曹彰也在尋訪此人,一樣不得要領,不禁大為納悶。


    延康元年春二月,建業城落成,孫權托家帶口興衝衝地殺入城中,正屁顛屁顛的慶賀喬遷之喜,忽聞江陵傳來一個震驚世人的消息,東吳大都督周瑜,因病醫治無效,於二月十八日申時時分病逝,享年三十六歲。孫權聽聞噩耗,如失左右手,失聲痛哭,暈倒當場。被人救醒之後,顫巍巍地拆開周瑜遺書看視,見信中之意乃薦魯肅自代,書略曰:“瑜以凡才,荷蒙殊遇,委任腹心,統禦兵馬,敢不竭股肱之力,以圖報效。奈死生不測,修短有命,愚誌未展,微軀已殞,遺恨何極!方今曹操身死,曹丕篡位,其國不寧,中原多事,此正將士用命,逐鹿中原之時,若遷延時日,中原為劉備所得,悔之晚矣!魯肅忠烈,臨事不苟,可以代瑜之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倘蒙垂鑒,瑜死不朽矣。”


    孫權泣道:“公瑾有王佐之才,今忽短命而死,孤何賴哉?既遺書特薦子敬,孤敢不從之。”即日便命魯肅為都督,總統兵馬,又命人扶周瑜靈柩來建業安葬。


    這日劉備正與群臣商議國事,忽有人來報周瑜病逝,諸葛亮當即便辭了劉備,與趙雲引五百軍馬,準備祭禮,首途前往江陵吊喪。


    正巧徐氏也欲返回江東,便與諸葛亮作了一路。賈仁祿聽聞徐氏要走,自然戀戀不舍,苦苦勸其留下,要使自己這個大流氓可以和她大功告成,親個嘴兒。徐氏泣道:“我不是不想隨你留在長安,隻不過我家乃是江東大族,我若背叛孫權留在長安,全族百餘口必被孫權誅滅。因我一人之樂,而讓全族百餘口身首異處,我又於心何忍?由於當時情勢緊急,我無法對你分說清楚,如今你該明白我的苦衷了吧?”賈仁祿見她如此,自然不敢強留,而令她一家老小同赴閻王那報道。當下與之灑淚而別,徐氏辭了賈仁祿,便隨諸葛亮去了。


    方到襄陽,便聽說魯肅已為都督,正扶著周瑜靈柩前往建業。諸葛亮徑到建業,甫到周瑜府門前,便聽聞裏間哀聲一片,孫權、魯肅以禮相待。周瑜部將皆怒目橫視,手按劍柄,欲將諸葛亮大卸八塊,剖出心來,祭奠周瑜。諸葛亮淚流滿麵,對橫於胸前的刀劍視若無睹,昂然入內,令人陳祭品,親自奠酒,跪於地下,放聲大哭,親讀祭文,讀罷伏地大哭,淚如湧泉,哀慟不已。江東群士,見他哭得傷痛欲絕,無不傷感,陪著灑下幾行熱淚,怪他之意自然也就輕了幾分。


    當晚孫權、魯肅設宴款待諸葛亮,諸葛亮吊三寸不爛之舌,言道曹彰已發檄文聲討曹丕,中原將亂,現在正是群雄並起,逐鹿中原之時,孫劉兩家應該摒棄前嫌,同心戮力,共討曹丕,平分其地。


    魯肅本就是個和事老,素來主張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又聽諸葛亮說得入情入理,便跟著勸孫權同意。孫權三征曹魏未果,一取襄陽失利,心中頗厭兵革,心想自己劃江而治,偏安一隅,整日價摟著美女看歌舞,如此生活當真神仙也不如。又何必操著根亮銀槍,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冒著頭破血流,小命不保的危險去搶那一點點可憐的地盤,這搶到了也就罷了,若是搶不到,這罪豈不是白受了?一想到此,便答應諸葛亮請求,孫劉兩家於建業城中重訂盟約,發誓各不相犯,共討中原,和約簽罷,諸葛亮自回長安。


    諸葛亮回轉長安後,見到劉備,言道據他觀察孫權心中已厭兵革,一心隻想著如何劃江而治,偏安一隅,不會再大舉用兵中原了。劉備聞言大喜,不過他被孫權整怕了,心中猶有餘悸,當即便令老將嚴顏坐鎮襄陽,又令關公緊守白帝城,以防孫權明搶不成,背後捅刀子。這一連串的命令下完之後心中稍覺放心,這才令人前往中原打探曹魏動靜。


    這日許都魏王行宮中,曹丕在書房內走來走去,自言自語,道:“前天去了十餘人,昨日又去了十餘人,今日可倒好,一下去了二十餘人,朝堂為之一空。長此已往,孤豈不要獨坐朝堂了?這大王當起來還有什麽狗屁意思啊!”說著走到司馬懿跟前,道:“你說說這個大王當起來還有什麽狗屁意思?不行我明日便要起兵征討子文,他不來奔喪已是不孝,又將孤的人給挖空了,簡直是豈有此理!”當然曹彰不來吊喪,曹丕自然不會因此怪責於他,隻不過曹彰僅憑曹植的一紙檄文,就把曹丕手下文武挖走大半,使曹丕險些成了一個光杆司令。曹丕心目中的為君之樂,便是可以叱吒號令,一呼百諾,如今誰也差不動了,為君之樂何在?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馬懿道:“不可,如今征討子文,劉備乘亂來襲,大王危矣!”


    曹丕沉吟半晌,道:“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司馬懿正要說話,忽見一近侍忽衝衝地走了進來,道:“大事不好了,鎮守鄴城的張文遠棄了大王,投奔晉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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