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那老者便端著托盤來到案前,將碗筷擺好,道:“請慢用。”


    賈仁祿見到那隻碗,眼睛都綠了,忙坐了下來,舉起筷子,便欲開吃。低頭一看,眉頭一皺,隻見碗中所盛的既非大魚也非大肉,亦不是什麽米飯麵條,乃是一小半碗野菜,心道:“以老子現在饑餓程度,這半碗野菜,估計一口就能解決問題,還慢用。慢用個屁啊!再說這東東能吃麽?吃下去不會消化不良吧?”想到此放下筷子,伸手一指那野菜,道:“老人家平時就吃這個?”


    那老者歎道:“有野菜吃就算不錯了,這不連這個都快沒得吃了,唉!”


    裏間那女子聽得這話,哭得更加厲害了。


    賈仁祿心念一轉,走進廚房,掀開鍋蓋一看,隻見鍋內滿是湯水,隻有些許野菜飄浮其上,甚是可憐。賈仁祿心中大慟,眼圈一紅,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回轉案前,端碗來至鍋前,將那小半碗野菜又倒入鍋中。轉了出來,取出一吊錢來,放於案上,對那老者,道:“打擾了,都說蜀中殷富,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我想劉益州也該來此好好看看,他治下的百姓富裕到了這種程度。”心道:“得,老子是到了老區了,憶苦思甜啊!還吃野菜,這東東就算老子吃下去,過不片時,也一定都給交待出來!這劉璋倒是要好好吃吃這野菜,他要是吃上兩天,說不定就腦瓜開竅,什麽都想明白了,然後這裏的野菜也就該出名了。”


    那老者端詳了賈仁祿半晌,道:“小夥子,我看你不像是尋常路人。能跟我說說你是誰麽?”


    賈仁祿道:“我是一尋常商人,身上有兩臭錢,倒叫老人家見笑了。這錢雖少,但是我的一片心意,還請老人家收下。”


    那老者搖了搖頭,道:“不行,這錢我不能收。我就是窮死餓死,這錢我也不會收的。”


    裏屋那女子硬咽道:“爺爺,這位先生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


    賈仁祿道:“我看老人家心中憂慮,府上似有大事發生,不知何事,能否見告?”


    那老者搖了搖頭,道:“沒用的,別說你隻是一個小小的商人,就算是官府也不一定管用。”


    賈仁祿站了起來,走上兩圈,道:“讓我來猜上一猜。這事定以你的孫女有關,定是有什麽人覬覦她的美色,想強搶去做老婆。這人在這裏的還很有勢力,我看不是地主豪強,便是土匪強人,我說得沒錯吧?”


    那老者雙眸放光,好似看到希望,顫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我姓秦名鍾,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商人。”


    那老者搖了搖頭,歎道:“唉,你還是走吧。”


    賈仁祿一臉詫異,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那老者道:“不,你說的很對。可是你既不信任我,我又何必要信任你。”


    賈仁祿轉過身去,來到門前四下張望半晌,心道:“上次在客棧表露身分之時,就被人給聽到了,然後便到官府那去亂噴,害得老子東躲西竄,到現在都不得安寧。這次不會又這麽衰吧?但是見到美女有難而不救,不是老子的性格,這咋整?豁出去了,賭一把。”想到此便又轉至那老者麵前,揭開麵具,道:“不知解成都之圍的賈福,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此言一出,裏屋哭泣之聲頓止。那老者身軀微顫,道:“你就是解成都之圍的那什麽劉使君帳下的軍師賈福?”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正是!”


    那老者忙跪倒在地,道:“求求軍師救救我的孫女吧。”


    賈仁祿忙將其扶起,道:“老人家休要如此,還請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那老者道:“老漢姓劉名澤,家中現隻剩下一個孫女名玉秀。江州曾是趙韙所轄,他起兵叛亂之時,玉秀的父親便被強征去當了兵,在軍師來之前便戰死了,玉秀的母親因思念其夫,不久也病死了,現在就剩下我們祖孫倆相依為命。這幾日附近山中突然來了一夥強人,不明來曆,那日玉秀上山采野菜,不合被山大王看上了。那大王便跑到村子裏來要強娶玉秀,去做押寨夫人,還說若不答應,便要殺光全村老小。村中之人都怨上我們了,讓我趕緊地將玉秀交出去,免得全村遭殃。我沒有辦法,這才……這才……唉!”說完老淚縱橫,泣下數行。


    賈仁祿心道:“得!剛來了一出劉玄德的躍馬過檀溪,這又竄《水滸傳》裏去了。老子可不是魯智深,不會用拳頭說因緣,這咋整?”靈機一動,又想:“不會用拳頭說,老子難道不會用嘴說啊!”想到此便道:“老人家莫慌,我曾受於神仙點撥,學會了說因緣,就算是茅坑裏的石頭,老子也能將它說的生出得兩隻腳來,滾出茅坑去!何況隻是個什麽山大王,保管用不上三句,那個什麽狗屁大王便屁顛屁顛的自己滾回山裏去!”


    因果報應是佛家所信,與主張清靜無為、逍遙養生的道家思想大相徑庭,那於吉乃是得道之士,非是釋家之流,根本就不會什麽說因緣。他這個冒牌的於神仙弟子當然也就不會此等釋家的高深法門。好在佛教至東漢才傳入中土,此時尚未普及,信眾不多。那劉澤也就無法分辯這門神功份屬誰家,聽他說的玄乎,也就信了個八九分,忙道:“軍師既會如此高深法門,那玉秀便有救了。不知軍師要如何說這什麽什麽因緣。”


    賈仁祿兩眼微閉,作神仙狀,道:“那個什麽山大王什麽時候來搶親?”


    劉澤道:“相士說今日巳時是大吉之時,那大王便打算那時來娶月秀。”


    賈仁祿心道:“這個山大王倒是懂得規矩,要不那日在山上直接擄走,拖入寨中辦正事,不就結了,至於來這麽一出麽?可能這個山大王是想紮根山區,艱苦奮鬥,不想同老百姓鬧得太僵,說不準老子還真能說得動他。”想到此便道:“老人家先把玉秀姑娘藏在別處,我就在裏屋說因緣,一定能說得那大王回心轉意,不再打你孫女的主意。”


    劉澤忙又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答謝救命大恩。賈仁祿上前相扶,遜謝不已,心道:“魯大大說因緣的時候是在晚上,老子現在這是白天,這咋整?”


    正躊躇間,劉澤已將珠淚盈盈的劉玉秀扶出。其時賈仁祿正低頭苦心良策,也未在意,略一瞥眼,見她頗為清麗,雖同他那些嬌妻相差甚遠,卻也頗有幾分姿色。


    待劉玉秀去後,賈仁祿來至裏屋一看,裏間黑漆漆的一片,竟是伸手不見五指。顯是當年設計此屋的建築設計師屬三流大學畢業的,采光問題沒有考慮好便胡亂設計,致使豔陽高照之時,屋中卻一團漆黑,好似夜幕提前降臨一般。


    賈仁祿踱進屋中,四下巡視一番,十分的滿意,心中大叫天助我也。來到床榻邊上,揭下麵具,往榻邊一扔。便開始寬衣解帶起來,不片時便把自己扒了個精光,往榻上一倒,取了床薄被來蓋好,蒙住頭臉,雙眼一閉,便打起呼嚕來,顯是他認為事態緊急,不敢耽誤,進入夢鄉向周公請教說因緣之法去了。


    劉澤將劉玉秀藏到了一個頗為隱閉的所在之後回轉家中,欲同賈仁祿商量該如何配合他說因緣,怎料甫進大門,便聽見呼嚕之聲震天動地。劉澤大吃一驚,搶到裏屋,卻見賈仁祿脫得赤條條地倒在了他孫女的寢榻之上,嘴帶掛笑,酣聲如雷,睡得如死豬一般。


    劉澤心中惶急,便大呼小叫,雙手亂推,欲將他喚醒,怎知是越推呼嚕之聲越大,不禁暗暗叫起苦來。心想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這會說因緣的高人卻在此關鍵之時入夢去了,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看了看賈仁祿恐怖的睡姿,白眉一軒,取過薄被來將其蓋好,緩步踱出屋去,到得門口處,抬頭看了看天,發現已近巳時。搖了搖頭,身心如在芒刺之中,無計可施,心道這時也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此便索性開著大門,在屋中來回的走著,焦急的等待著巳時的來臨。


    賈仁祿原本也隻是想效法魯智深,躺在榻上等著山大王的來臨,怎知他連日奔行疲累異常,一躺在床上困意登生,兩眼一閉,便往見周公了。在黑暗的不屋之中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隱隱約約地聽得屋外鼓樂之聲甚響,腳步零亂,人聲鼎沸,顯是有大隊人馬到來。不禁心頭一震,睜眼醒來,心道:“來了,山大王來了。好你個什麽山大王,不好好的在山裏窩住,跑到你老子我這來動土。當年諸葛大大能三言兩語便罵死王朗,老子今日便要效法先……後賢,輕搖三寸說了那個狗屁大王口吐白沫,自己撞牆去西方極樂世界報到去。”


    正胡思亂想間,卻聽見屋門外腳步聲響起,蹬蹬蹬地離裏屋越來越近了。他的心也是撲、撲、撲的跳個不停,好像要從嘴裏蹦將出來。他怕一開始就露了餡,讓那大王發現躺在床上的是一個五大三粗黑大個而並非一位千嬌百媚的小美媚,這樣這因緣就不好說了。是以他雙手緊緊的攥著被角蒙住頭臉,看不到外間的情景,心中更加害怕,轉瞬之間便已全身冒汗,也不知道是熱得還是給嚇得。


    正在他躲在房間裏瑟瑟發抖之際,那大王掀簾進屋,醉熏熏地道:“小美人,我來了……這屋裏怎麽這麽黑啊?”說到此便聽到砰的一聲以及那大王輕聲慘哼,顯是在黑暗之中,一時不慎撞到了什麽物事了。


    賈仁祿回想著貂嬋同他打情罵俏時扭捏作態的聲音,定了定神,逼緊嗓子,尖聲尖氣地道:“春霄一刻值千金,大王不是想辦正事麽,還要點燈做什麽,快點來嘛。”此時他刻意模仿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別扭,讓人覺得毛骨悚然,汗毛亂豎。可那大王馬屁灌了多了,耳朵不甚靈光,對這麽一個十分明顯的破綻竟是完全沒有查覺。


    那大王聞言一臉賊笑,打了個酒嗝,道:“呃……春霄一刻值千金……說得好!小美人你已等急了吧!嘿嘿!別急,我馬上就來……呃!”說完便雙手平伸,摸索著向前進行。


    賈仁祿強忍笑意,繼續模仿著貂嬋的聲音,道:“快來嘛!”


    那大王聞言骨頭大鬆,道:“馬上就來,馬上就來!”要是他事後知道了床上之人是個男的,會不會出一身雞皮疙瘩那就不得而知了。


    過了半晌,那大王方一步一步地摸到了榻邊,他因見過那劉玉秀的樣貌,此時便不急掀被,一邊叫著娘子,一邊伸出賊手亂摸。摸來摸去,便摸到了賈仁祿那水桶般粗細的老腰。捏了半晌,覺得很不對勁,根本就不像那日看到的似是盈盈一握的水蛇腰,不禁撓了撓頭,心道:“為何僅一兩日間這小妮子便突然之間體重驟增,難不成是聽得喜訊高興壞了,不住猛吃,吃成這個樣子的?”


    賈仁祿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沒想到竟生生的給他盼來了,當真是天公作美了。趁那大王一愣神功夫,猛地一掀薄被,劈頭罩住。趁勢一個餓虎撲食,撲將上去,將其摁住,右手捏起鐵拳,罵道:“直娘賊!”奔著那大王的耳根處便是一拳捶去。


    那句台詞是魯智深魯大大拳打小霸王周通時的台詞,他臨時想了起來,便噴將出來,倒也有魯大大的當時的三分威勢。心道:“嘿嘿,本來想好好的同你說說,怎料遇到這麽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有便宜不占那當真是王八蛋了。今天老子總算是過了一會用拳頭說因緣的癮,當真就一個字……爽!”想到此便又一拳捶到了那大王的大腦殼上。


    那大王哪曾想到結婚第一天押寨夫人便欲圖上位毆打起老公來,猝不及防,當時便著了道,痛得哇哇大叫起來:“娘子,為什麽打相公?”


    賈仁祿喝道:“教你認得你夫人,看你以後還敢亂藏私房錢,以後錢財通通的要交到我這裏來!”他一時興奮便忘了裝假聲了,說起話來嗓門甚大,十分嚇人。


    那大王來時馬屁灌過多了,宿酒未醒,聞言仍未覺出破綻,顫聲道:“我交!我交!以後我的錢通通……”說到此忽覺不對勁,喝道:“不對!來人啊!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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