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喜奔至城下叫門,門吏問清姓名,忙去回報刺史袁譚知曉。過不多時,城門大開,火光照耀之處,劉備、徐庶同袁譚並騎出城迎四人進城。少時自有下人引四人去館驛歇宿,不在話下。


    劉備急於見到袁紹,次日一早,便同徐庶、賈仁祿一起去向袁譚辭行。袁譚雖盛情挽留,卻無結果。隻得依允,當下休書一封報父袁紹,一麵差人護送劉備一行前往平原界首。出了平原便非袁譚轄地,袁譚下屬也就不便繼續護送了。


    賈仁祿在路上趁機詢問徐庶別來情況,徐庶便一五一十的和盤脫出。原來那日小沛城外,身陷重圍。徐庶一轉頭間便不見了賈仁祿等人,情勢危急,已無暇找尋。便令王忠領眾上前與徐晃糾纏。自己同劉備、趙茹嫣撿了一處兵少所在落荒而走。


    行不多時便遇曹洪騎兵攔截,正危急間卻得張飛趕來相救。劉備等人隻顧逃命,倉促之間又與張飛失散。好在徐庶自幼習武,功夫甚佳,戰退些許追兵,保得劉備突出重圍。環顧四周,隻剩劉備、趙茹嫣同自己一共三人。當下不敢耽擱,取路直奔青州而來。徐庶逆料曹操必不善罷,不敢取泰山一路,迂了個圈子,另覓他路繞道而過,前往青州。曹操於泰山所設之埋伏,他們也就沒有遇到,反而讓不識路徑的賈仁祿一行碰個正著。因此劉備路程雖遠卻比賈仁祿等人早到了一個時辰。


    如今劉備一行有人護送,一路之上呼奴使婢,前呼後擁,談笑風生。與孤身奔竄,亡命天涯,叫天天不天應,叫地地不靈的窘境至是有天淵之別。既然已非逃命,行進也就不十分迫速,眾人均是緩轡徐行,觀賞沿路風光。


    在路非隻一日,這日來到高唐,由此過了黃河便是平原城了。袁譚所轄之青州,下轄平原、濟南、齊、樂安、北海、東萊六郡之地,即現今山東北部地區,治所便是春秋戰國齊國故都臨淄。袁譚是袁紹長子,當年初封青州刺史之時,其土至河而西,不過平原,地少兵寡。袁譚身處危境,倒也勵經圖治。北排田楷,東破孔融,威惠甚著。身經百戰,一手打下了現今青州之地,自以為有不世之功。自得意滿,信任群小,肆意奢淫,聲望遂衰。


    劉備一行來至高唐已是傍晚,便擬休息一晚,次日再趕往渡口,渡河北上。轉過天來,眾人上馬趕路,行至一處林木茂密所在。忽聞樹林深處,兵刃之聲大作,遠遠聽得有人呼喝、喊叫之聲,顯是打鬥甚劇。眾人均自眉頭一軒,賈仁祿一路逃亡,對兵刃之聲甚為敏感,已然有些神經質了。此時鬥聞兵刃之聲,不急細思此處乃袁紹地盤,大叫一聲:“曹操來了,大夥趕緊跑路吧!”撥轉馬頭,便欲逃命。眾人見他如此狼狽,不禁捧腹大笑。


    曹靜目視遠方,端詳片時,道:“不是軍隊,看樣子倒是一夥商隊,遇到歹人了,我們上去瞧瞧去。”


    徐庶瞧了瞧了遠處,點頭道:“黃女俠說的沒錯,前方似是有商隊路遇強人。行俠仗義,正是我輩中人本分,不可袖手。明公勿動,我先上去瞧瞧去!”說完催馬便行,趙茹嫣掛念愛郎,緊跟而去。曹靜的身分過於特殊,因此劉備一方對外均稱其為黃蓉。


    劉備皺眉道:“想不到顯思治下,也如此不太平。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攔路強劫,實在太不成話了。既是我們遇上了,便要管上一管。”


    曹靜急道:“救急如救火,別囉囉嗦嗦地了,大夥一起上吧!”催馬便行,霎時便沒入林中,消逝不見。


    賈仁祿一咬牙,道:“大夥衝吧,遇到曹操,大不了把命交給他便了!”


    貂嬋格格嬌笑,道:“嗬嗬,相公莫怕,我來保護你!”


    賈仁祿老臉一紅,道:“咳咳!你有啥本事,也來保護我?我主要是擔心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怕你們受到損傷。真當我怕了?不是我吹,無論來者是誰,我一掌下去,管叫他們成為肉泥!”


    貂嬋笑道:“嗬嗬,別吹了,明公都趕去了。知道你英雄無敵,還不趕快前去一探!”說完不理他,策馬上前,進入林中,翠花看了賈仁祿一眼,緊跟而去。賈仁祿四下一瞧,周圍已無他人,就剩自己孤零零的留在原地,心中害怕,忙道:“等等我!”催馬直追。


    來到林中,果見一個車隊,約有十數輛大車,其上滿載糧食、穀物。車隊之前乃是一輛精致的馬車,車夫倒於一旁,頭上鮮血直流,已然氣絕多時。馬車車簾、窗簾均由上等錦緞製成,一望便知車隊的主人十分的豪富。車簾緊閉,看不到裏間的情形。地上橫七豎八的竟是屍體,服色截然不同,涇渭分明。顯然一派是護衛車隊的保鏢、家丁,另一派是見財起義的路匪、強人。


    徐庶手執長劍與剩餘的五名強人戰作一團,這五人武功均自不弱,且同出一門,招式配合得極為熟練,自成陣勢。徐庶以一敵五,頗處下風,左支右拙。數十招後,更顯力不從心,敗象已露。曹靜執劍在手護住車廂之處,隻是掠陣,並未上前參戰。趙茹嫣毫無功夫,心急徐庶,卻毫無辦法。就在此時,劉備等人敢至。劉備見此情景,不禁勃然大怒,翻身下馬,取出百戰神兵雙股劍,加入戰團。身後袁譚手下侍衛,趕至車前衛護。


    曹靜見馬車已無危險,也擎劍在手,加入戰團。徐庶見來了援兵,精神大振,手上劍招加緊。手腕一抖,長劍一圈,形成一道光幕,向正前方一強人卷去。那人見對方來了援兵,心中已餒。眼見著徐庶氣象莊嚴的劍招,忽變得奇詭難測,更是慌亂。數招之後,招數中便露出明顯破綻。徐庶透圍直入,徑取下盤,噗得一聲,正中那人右腿,跟著反手一劍切開了那人的咽喉。那人未及慘叫,便已撲地而死。


    強盜們見同伴死去,心中慌亂,心知今日已討不到好去,便倉惶撤退。曹靜哪容他們如此輕易便走,抬手便是一鏢。徑取右側一強人,那人猝不及防,啊地一聲,背心中鏢,倒地而死。其餘強人也不返顧,腳下加緊,霎時便跑得無蹤無影。


    曹靜正欲追去,卻聽徐庶喊道:“窮寇莫追!由他們去吧。”


    劉備來至車前微一躬身,道:“在下劉備,非是歹人。強人與被我等逐退,不知賢主人如何稱呼,可曾受傷?”


    車內響起一陣極委婉輕柔的女子聲音:“來者可是劉使君?”


    劉備道:“正是。”


    車簾掀處,露出一絕美的女子麵容,那少女約摸十七八歲,端莊閑雅,如出水芙蓉,麗色天成,美得令人窒息。賈仁祿來三國已一年,各色美女著實見不少,卻也少見如此絕色。隻覺眼前這一美女唯有貂嬋能與之媲美,曹靜雖說國色天香,卻也在氣質上相差少許。


    劉備此時心中隻有興複大業,於女色看得並不甚緊,目光隻得略一停留,便不再注視,恭敬地道:“不敢請問小姐芳名?小姐為何孤身一人在道上行走?”


    那少女道:“我姓甄單名一個宓字,久仰使君大名,今天有幸一見,實慰平生。如今更蒙使君相救,實敢勵情,不知該如何報答!”


    劉備道:“甄姑娘太客氣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份所應當,何來恩惠?”賈仁祿大吃一驚道:“甄……甄……宓!你是甄宓!”


    甄宓見他神神怪怪地,又見他邊上立著一位豔麗無雙的美女,那美女似是對任何人都視而不見,卻總是癡癡地瞧著賈仁祿,大感詫異,道:“這位先生如何稱呼?似是早已知道我的姓名,不知道何處聽來?”


    賈仁祿有股要下跪地衝動,心道:“總算見到《洛神賦》的原型了,曹子建那通不著邊際的稱讚原就在說眼前這個美貌女子。乖乖的不得了,她可是三國時期魏文帝曹丕的皇後,魏明帝曹睿的母親,實是非同小可。這個機會不能白白錯過,得向她要個簽名先!”想到此,便口沒遮攔,道:“皇……甄大大,我對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您行行好,就給我個簽名吧。我一定拿去表起來,掛在床頭,時時摩拜。”


    甄宓一句也沒聽懂,表情驚詫,覺得賈仁祿目光滿含敬意,毫無淫邪之意,略感放心,正欲回答,卻聽貂嬋說道:“嗬嗬,別理他。我相公就是這樣的,一見美女就眼直,說話也就不清不楚,還請甄姑娘別見怪。”


    甄宓聽貂嬋自稱是賈仁祿的妻子,不禁心下大奇,看了看賈仁祿,又看了看貂嬋,覺得十分好笑。不過她素識大體,倒也不敢胡亂發笑,惹人非議。心中疑惑無法排解,便問道:“請問這位姐姐上下如何稱呼?”


    貂嬋道:“我是貂嬋。”說著伸手一指賈仁祿,道:“他是我相公姓賈名福字仁祿。”


    甄宓恍然大悟,道:“原來是賈仁祿,先生大名,我也是聞之久矣!素聞先生智計無雙,甚為仰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眼見著賈仁祿說話時沒頭沒腦,語無倫次,一點也不似街市上傳說的那樣神乎其神。心中頗不以為然,但表麵上卻不敢如此說。因此“名不虛傳”四字說得甚是無力,言不由衷。


    賈仁祿問道:“你相公袁熙還好吧?他膽子也忒大了吧。敢放任這樣一位如花似玉的嬌妻一個人在道上亂走,不加保護,真太不像話了!難道他去了幽州?”


    甄宓雙頰飛紅,垂下頭去,羞道:“我至今仍待字閨中,先生怎可如此胡說!”


    貂嬋擰了他一記,道:“你今天是怎麽了?滿嘴胡說八道,皮癢了,欠擰?”


    賈仁祿吃疼,哎喲哎喲地胡亂叫喚。甄宓忍俊不禁,抿嘴直笑。劉備歎了口氣,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便趕路吧,不知甄姑娘要往何方?”


    甄宓答道:“我欲回轉平原家中。”


    劉備道:“正好我也要去平原,若姑娘不嫌棄,便結伴同行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甄宓點了點頭,道:“如此有勞使君了。”徐庶見車夫已死,自告奮勇道:“便由我來當車夫吧……啊!”趙茹嫣聞言臉含薄怒,學著貂嬋的樣子,狠狠地擰了徐庶一記。


    甄宓抿嘴一笑,道:“坐在車中甚是氣悶,我也隨同各位騎馬前行吧。”


    劉備手下護衛趕至糧車邊上,充起了押糧的保鏢,劉備一行略作休整,便繼續趕往渡口。道上甄宓、貂嬋、曹靜、趙茹嫣四女相談甚歡。曹靜見甄宓博學多才,飽讀詩書,甚為敬重。便將那日賈仁祿出的謎題說與她知曉,心想以她的聰明才智或可解得此謎也未可知。


    甄宓垂首不言,一路無話,到得過了黃河,忽道:“風月無邊!是風月無邊!”


    曹靜、貂嬋同時側過頭去,望向賈仁祿,賈仁祿一豎大拇指道:“厲害!姑娘真是厲害!可笑曹丕不識貨,居然將這麽溫婉賢惠的大美人給賜……”話未說完,便知天機已露,忙閉口不言。


    貂嬋忙岔過話題,道:“姑娘真是聰明,我在道上想了數日,頭都大了,就是沒想明白。姑娘行不數裏便有了答案,真是厲害。不知為何是風月無邊呢?”


    甄宓道:“姐姐太謙,我也是一時胡亂猜的。‘蟲’字乃是‘風’字去框。‘二’字正好也是‘月’字去邊框而成。所以‘蟲二’二字合在一起便該是風月無邊的意思,形容風景絕佳。”(此處的風字應是反體字。)


    曹靜點頭道:“怪不得仁祿說要在景色絕佳之處解謎方為有趣。”


    甄宓原先對賈仁祿頗為輕視,如今見他隨口說出個謎題便能讓人猜上半日,又曾聽得曹靜吟頌《將進酒》,更是輕視之意全無。隻覺得他外表看似瘋瘋顛顛,實則胸中包羅萬有,莫測高深。


    眾人一路談談說說,行得甚緩,看看要到平原城下,忽聽不遠處,鑼鼓喧天,一支隊伍迎麵而來,頭前一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樣貌頗為俊雅,騎著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一見他們便大喜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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