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貂嬋所料,此後幾日,大大們漸來漸少,門前車馬如流的情景也漸漸的消失不見了,熱鬧異常的小小賈宅又重歸於平靜。各位大大家裏雖都已備了麻將、象棋,但他們還是不會忘記這些遊戲的鼻祖——賈仁祿的,雖說去得次數漸少,但也不會一次不去,還是會時常找他下下棋,或因三缺一而找他去撐台麵。


    賈仁祿為貫徹三國遊戲裏的外交政策,也是經常出入於各個豪門貴胄的府上,向他們求教經天緯地、氣吞天下之學,時不時地冒出一兩句千餘年後的天機,震驚四座。


    這日他去荀彧府上拜訪,府內當時還有楊修、梁習、劉曄、程昱等人在場,眾人於是聚在一起談論當時人物、天下大事,評論到最後在場諸人都在大拍曹操的馬屁。


    賈仁祿當然不敢搶曹操日後的台詞:“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那樣是估計馬上就會被曹大大拉去斬了。他對各人命運了若指掌,卻一句話也不敢說,總不能對荀彧說:“你別跟著曹大大混了,日後曹大大要當魏公,你出言反對,就被他給逼死了。”又或對楊修說:“你別顯得太聰明了,裝傻點好,要學會難得糊塗,要不然日後漢中之戰你會因‘雞肋’二字而喪命。”如果那樣說的話,他估計不會被人當成管輅供起來,而會被當成妖人綁到火刑柱上燒死。為防禍從口出,他決定緘口不言,擺了副虛心求教的樣子,靜聽諸人議論,不住地點頭附和道:“對的,對的,此言有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荀彧見他如此,問道:“仁祿,你每有驚人之語,今天怎麽一句話也不說了?”


    賈仁祿道:“小的隻是一個學生,來求教的,哪能在諸位大人麵前胡言亂語。”


    楊修道:“仁祿兄,太過謙了,你也來評評吧。”眾人也紛紛停此議論,朝他這望來。


    賈仁祿被看得心裏發毛,知道逃不去了,便低頭沉思該如何作答,心想:“唉,有什麽好評的,什麽英雄狗雄,最後還不都是黃土一堆。呂大大曆害吧,虎牢關前三英戰呂布,都耐合他不得,最後還不是一樣給喀嚓了。看來一個人曆害與不曆害沒多大區別,有時候太曆害反是禍害。當然這話不能直說,該怎麽說呢。”


    驀地裏想起《三國演義》裏那首膾炙人口的臨江仙來,一時間隻顧著感慨,忘了在盜前人之作,口沒遮攔竟脫口而出:“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他一時激動,忘了周遭情景,如腐儒一般,雙眼微閉,搖頭晃腦,一口氣將其吟出。


    吟完之後,睜眼一看,其餘眾人均呆坐當場,啞口無言,嘴張得老大。不由一愣,心中暗怪自已又再亂盜前人的傳世之作,羅大大要是泉下有知,估計得從墳墓裏爬出來,和他打官司,告他盜版。


    四下寂靜無聲,驀地裏荀彧喝道:“來人啊!取紙筆來。”


    仆役甲趕忙竄將出來,送上紙筆,轉身退下。荀彧將紙展將開來,提起筆來,龍飛鳳舞,筆走龍蛇,瞬息之間便將那首臨江仙一揮而就,字字遒勁有力,力透紙背,實是書法之中的上品。


    賈仁祿有點想上前向荀彧討要那副字,拿回去家裏去表起來,日後好用來教育兒子:“以後要好好念書,寫字要像你爹爹那樣,不要像荀大大那樣,寫得像狗爬一樣。”


    荀彧寫完之後,不理眾人,自顧自的低頭觀看,輕聲吟哦。眾人也紛紛聚攏上去,用心領會,片刻之後眾人神遊回來,齊齊轉過頭來,一道道欽佩地目光向賈仁祿射去。


    賈仁祿看到那些大人已是不顧身份,搖頭晃腦,在那裏亂發神經。嚇得已是汗流浹背,跪伏於地,道:“小的一時激動,胡言亂語,驚嚇了諸位大人,還望恕罪。”


    荀彧趕忙走上前去,將他扶起,激動地道:“仁祿,快快請起,你何罪之有。你剛才隻寥寥數語便道盡世事滄桑、風雲變幻,實是大才!”


    楊修仍是搖頭晃腦,不住誦讀,半晌方道:“說得實在太通透了,當今的英雄人物也終有逝去的一日,如今之事怕是百十年之後也要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不過照仁祿兄這麽說,我們豈不是什麽事也不用做了,反正結果都一樣的。”


    荀彧道:“德祖此言差矣,如今曹公英明天縱,有心削平亂世,解民倒懸。我等便當用心輔佐,用心做好眼前每一件事。至於結果如何,後人會如何說,那已不是我們能做得了主的,又理它做什麽。”


    賈仁祿聞言不住的點頭,道:“大人說的很有道理,正所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隻要努力就好,管他結果如何。”


    眾人聞言又是一呆,不住地念叨著那句傳頌千古的名言。賈仁祿差點便要提起大手給自己來一嘴巴,心想:“唉,我怎麽把這句話給說出來了?諸葛大大,你可別怪我啊,我當真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我現在胡說八道冒了出來,你以後寫後出師表時候豈不成引用我的話了?!這怎麽行!!!但話已說出口了還怎麽收得回來……”


    荀彧失聲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得太好了,如今為曹公大業,正當如此。”


    賈仁祿滿頭大汗,忙道:“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引用別人的話。”這種貪天之功為己有的事,他還是做不出來。


    荀彧道:“哦,你引用誰的話。”


    賈仁祿忙道:“前麵那首叫臨江仙,是我在夢中聽一神仙吟頌的,沒想到醒來竟然還能記得。後麵那句話是隱世高人所說的,現今他正隱於襄陽的隆中,複姓諸葛單名一個亮字,字孔明,道號‘臥龍’”心想:“既然話已說出口,說不得隻能將諸葛大大祭出去了,也算先幫他打打廣告,造造聲勢。我這可是幫他在荀大大麵前打廣告,該不比在央視黃金檔打廣告的效果差多少,想來他應該不會怪我吧。”


    荀彧笑道:“嗬嗬,仁祿做夢的本事倒甚是曆害,聽說那些棋牌也是你在夢中見到的,可有此事?”


    賈仁祿老臉一紅,幹笑了兩聲:“嘿嘿!”


    荀彧心知他不願居功,更重他的人品,道:“至於那個諸葛亮,我可從未聽過。仲德,你可曾聽過?”


    程昱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道:“我倒略有耳聞,我有一個小友叫徐庶。他曾於中平末年為人報仇殺人,後更姓名而逃,折節向學,常與名士司馬徽談論,聽說他的好友中就有一個叫諸葛亮的。”


    荀彧問道:“哦,那個徐庶之才比君如何?”


    賈仁祿心想:“這話好熟,在哪聽過……對了,《三國演義》裏曹大大就是這麽問程昱的。完了,完了,不會因我一句話,讓徐元直和孔明提早出山了吧,那可如何是好?”


    程昱道:“勝我十倍。”


    荀彧知道程昱的才學,聞言很是心驚,又問道:“哦,那諸葛亮呢?”


    程昱道:“不是很清楚,隻是曾聽徐庶提及此人,說他有經天緯地之才。不過就從剛才那八個字就可以知道此人實不簡單。”


    荀彧又問道:“仁祿,看來你和這個諸葛孔明很是熟稔,不如你說說他的才能如何?”


    賈仁祿道:“此人實是大才,每嚐自比管仲、樂毅,其才不可量也。”心想:“你引用三國,我也引用三國,司馬老兒對不住了,我可要搶你的台詞了。”


    荀彧奇道:“什麽,他自比於管樂?!”


    賈仁祿學足司馬徽裝神弄鬼的樣子,搖頭晃腦,雙眼微閉,道:“以吾觀之,不當比此二人;吾欲另以二人比之。”《三國演義》橫豎他看了八百多遍,這些台詞那是脫口而出。


    荀彧問道:“哦,哪二人?”


    賈仁祿咳嗽了兩聲,伸出二指來,神秘兮兮道:“可比興周八百年之薑子牙、旺漢四百年之張子房也。”


    荀彧更是心驚,道:“什麽!有如此曆害?不知這位大賢今年貴庚?”


    賈仁祿算了算諸葛大大歲數,心想:“倒!顧著幫諸葛大大吹牛了,忘了他今年才十八歲左右,二十歲還不到!但事到臨頭,不實說實說已是不行了。”低著頭,紅著臉,小聲說道:“十八歲。”


    楊修訝道:“什麽!才十八歲就有如此曆害,仁祿兄怕是在吹牛吧。”


    荀彧知他是薦友心切,一時間誇大其辭,也是人之常情,沒去怪他。道:“仁祿說得是有些過了,不過諸葛孔明能說出那番話來,便可知此人非同尋常。”向前走上數步,歎道:“襄陽屬劉表地界。劉景升朽木一塊,焉能用人。如此豪傑竟隱於彼處,不能為國所用,實是可惜。仲德,不如明日我們同向曹公薦此二人,你看如何?”


    程昱點了點頭,道:“我也正有此意,那個諸葛孔明,倒不知來是不來。對於那個徐元直,我倒有現成的主意在此,不由得他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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