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子橫按門鈴,言卉伶開門;他索求,她就給予。


    她並沒有開口詢問林良銓口中所說的那位“馬子”,也沒有愚蠢的以為自己會是辛子橫的唯一,更不認為他們之間能維持多久。


    不可否認,在兩人交歡的過程中她得到了許多歡愉,這一切完全多虧了他豐富的經驗。


    她仍舊維持著自己的步調,專心溫習下學期的課程。


    門鈴又響了,她起身去開門。


    是辛子橫,他晃晃手中的塑膠袋,“想吃嗎?我買了幹麵和餛飩湯,還有果汁。”他的笑容一如平常感人。


    聽他這麽一說,她這才發現已經晚上十一點,而她連晚飯都還沒吃。


    她開門讓他進入,仍不忘看一下四周,發現無人後,才放心地關上門。


    “乖寶寶,你現在擔心不嫌太晚了嗎?”他打趣道。


    “小心為上。你進來時沒有人看到你吧?還有,不要叫我乖寶賓!”她第無數次糾正他。即使是亡羊補牢,但多一份小心,就少一份困擾。


    “不愧是未來的大律師!”辛子橫麵露譏諷的笑容。


    他拉出小桌子,將食物置人保麗龍碗內,席地坐在地板上,自然得就像是房子一半的主人般。


    他招呼她過來吃飯,拿起衛生筷子,將麵條自在的送人口中,還不忘佐以美味的餛飩。


    他這模樣讓言卉伶質疑到底誰才是房子真正的主人。她悶悶地將麵條送入口中。


    “吃飯時別皺著眉頭,難看死了!哪有人吃飯還板著一張臉的。”他吞下口中的餛飩後說道。


    “有嗎?”她吃飯時是什麽表情?言卉伶迷惘地摸摸臉,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麵。好大一碗麵,她一個女孩子怎麽吃得了這麽多?光是看就飽了。


    “你今天不會還沒吃吧?”這下子挨辛子橫皺眉了。哪有人吃飯像小鳥啄食般,難怪她會這麽瘦乙


    她偏頭想著上一餐是什麽時候吃的。今天她一整天都沒出門,好像隨手拿了冰箱裏的牛奶裹腹……對了,還有7—11的吐司。


    看她那個樣子,辛子橫也不欲求得什麽答案,隻是將裝有餛純湯的碗推到她麵前。


    言卉伶努力的將麵塞入口中,但碗裏的麵條卻怎麽吃都吃不完似的。


    “多吃點,你太瘦了。”見狀,他好笑地伸出筷子解救佳人,筷子一撈,將麵條小山化為丘陵,此舉得到了佳人感激的目光。


    言卉伶雙頰飛紅,看著自己碗中的麵消失在他人口裏。


    這太親昵了吧?雖然兩人發生過關係,但像這樣吃著同一碗麵,感覺好……好像他們真的是男女朋友似的。


    可是,她心裏很清楚,兩人之間什麽都不是,充其量不過是有幾夜情的交集罷了。


    言卉伶覺得也該把話說清楚了,隨著暑假即將結束,往來的學子也增多了,若依辛子橫往來的頻繁速度,遲早有一天消息會傳開。


    學校裏父親認識的教授不少,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困擾,她必須將話說清楚。


    “你不是還有其他女朋友?怎麽可以常往我這邊跑?”她努力將麵條塞入口中。


    “你知道嗎?這是自從我們見麵以來,你第一次問起我的事情。”辛子橫將果汁自塑膠袋抽出遞給她。


    事實上,兩人見麵除了做愛做的事情外,就隻是吃他三不五時買來的食物,不曾有過深入酌交談。


    暑假這段期間,若說對她有什麽認知的話,就是她外表的“乖”功比他記憶中更上一層樓。當初喝了酒的她反倒可愛些,至少將裹在她外表的模範生外衣暫時卸下了。


    “為什麽要一直來我這裏?”到底為什麽?言卉伶真的很想知道。他不是適合她的類型,反之亦然,她也不認為自己會是他喜歡的類型。


    “你說呢?”辛子橫反問,如同以往,他用反問製造更多的疑問,從不正麵回答。


    聰明的男人,也是女人的敵人。不過,他不會是她以後的問題,不是嗎?


    “你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我不認為自己會是你喜歡的類型。”言卉伶實事求是,好不容易將碗中的幹麵吃完了。


    “哦?你顯然知道我會喜歡什麽樣的女孩,我自己都還不太清楚妮!不介意說來參考聽聽吧?”他一臉的虛心請教,眼內仿佛寫著“無辜”兩字。


    幸好她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要不然光和他說話她就會氣得吐血身亡,他不想說就算了。


    “暑假快要結束了,接下來功課會更加繁忙,我可能無法像暑假一樣和你在一起。”她暗示的說,言下之意就是一切都結束了。


    “你希望我以後別再來找你了,是嗎?”辛子橫平靜無波地說,仍沒有正麵答複。


    她看不出他的喜怒,從見麵以來一直到現在。看著他沒有任何表示的態度,她的心中不由得掠過一絲刺痛,但她毅然揮開那種感覺。


    她這樣做是對的,是正確的,因為再這樣下去,他對她還是一點助益也沒有。


    沒有結論和回答,漆黑的夜蒙上凝重的氣氛,這一夜他們還是做愛了。


    辛子橫躺在床上,並未像以往一樣離去,他放眼打量四周,除了書還是書,沒有什麽女孩子家喜歡的小玩意兒。書桌上的台燈仍亮著,桌麵上甚至還擺著一本攤開的司法書籍。


    “這麽用功?連暑假都抱著書不放?”他伸手越過她,拿起書桌上的書,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


    趴著的身體顫動,言卉伶有些失笑。用功?


    “書隻要讀得好,就會得到更多的自由。”她淡淡地道。從小,讀書對她來說就是一種獲得自由的工具,無所謂喜歡與否。


    “怎麽說?”辛子橫挑起一邊濃眉,不解的問道。


    “書隻要讀得好,家長就會放心,一旦放心,就會寬容更多的權限。許多家長都認為隻要書讀得好,孩子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要不然今天我隻能住在學校宿舍裏,哪還能一個人獨自住在外頭。”


    “這就是你拚命讀書的原因?”


    “剛開始是這樣,之後是習慣。我並不是天賦異稟的奇才,從小都是靠著拚命苦讀以及在身為小學老師的母親和校長父親的監督下,才能維持目前的成績。不像你,每天晃晃蕩蕩的,居然也能考進第一學府!”她不平的道。


    “這麽看不起我?我也有用功的時候啊!”辛子橫捧心做受傷狀。


    “當我知道你也是這裏的學生時,打擊不可謂不小,我曾想過若有一天我們再次見麵會是在什麽地方,不過怎麽也沒想到會是在這裏。若說是在霓虹燈閃爍的中山區牛郎俱樂部見到你的話,我一點也不會意外。”


    “我這張臉真是害人不淺,居然這麽被人瞧不起。不過,現在失業率這麽高,謝謝你提供我另一種工作選擇,若真有那麽一天,到時你來捧場我就打八折給你。”他打趣的說。


    “才八折?好小氣,應該要免費才對!”言卉伶假裝不依。心裏的大石在說笑間仍況甸甸地壓在胸口,想到以後看不見他,她心中竟然湧起不舍。


    “在想什麽?”他問,俊魅的臉貼近她,親昵的氣息呼在她的頰上。


    她放任自己倚在溫暖的胸膛,感受兩人體溫的傳遞。


    “沒什麽……”她喃喃道。睡意一波波襲來,她打了個嗬欠,惺忪的睡眼漸漸不敵地心引力。


    “睡吧!”他低下頭給她一個晚安吻,看著她進入夢鄉;


    他從沒想過她要背著這麽大的包袱,以他來說,他從未為讀書傷腦筋過,考前翻一翻書,稍稍做個練習,隨便考都有不錯的成績,相較於她要努力苦讀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


    躺在床上,他想著她剛剛所暗示的話,她是希望他以後別來找她吧!


    他做得到嗎?每每她的身影就這樣侵占他的思緒,讓他拋下手頭的事來到她的住處。


    問他為什麽要來?看來他得好好將答案想想了。


    ※※※※※※※※※


    門鈴聲再度響起。


    言卉伶意外地望著門口的人,不假思索的,她立即將辛子橫拉進房裏,唯恐被人看到。


    “我買了肉圓和魚丸湯過來。”他將手中的塑膠袋拎高亮相。


    “你……”難道是她表達得不夠清楚?言卉伶撇開這個可能性,她需要先理清狀況。


    “你晚餐還沒吃吧?”無視她臉上的疑問,他仍自顧自地拉出小桌子,將晚餐放在桌上。


    “我那天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她欲說的話被他遞過來的筷子能阻斷。


    “你太瘦了,需要多吃點!”他將多分了一個肉圓的碗放在顯然有滿腹疑問的她麵前。


    言卉伶將誘人的美食推到一邊。“我不懂!明明我話請這麽明白了,我不相信你不明白,為什麽你還要來這裏增加我的……”困擾。這兩個字她無法說出口。


    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當聽到門鈴響起,看到仍舊一副不在乎的他站在門外時,她心中滿滿的全是歡喜。


    “明天就要開學了,我和你不一樣,接下來我會很忙,所以我沒有時間陪你這無所事事的大少爺!相信以你的條件,隨便抓都有一大把的女孩子願意和你在一起。”這樣夠清楚了吧!


    可是話攤得越明白,她的心就越難過,因為以後要看到他就更加不可能了。


    “哪裏不一樣?”他再度拋下疑問句。和以往不同的是,他平常嘻笑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認真,似乎真的想知道答案。


    又來了!又是一堆問號的句子,她受夠了!這個男人就不能有一次好好正經回答她的問題嗎?言卉伶覺得自己受夠了。


    “因為……因為你不在我的人生規劃裏。你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乖寶寶,我沒有辦法離開既定的軌道。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你對我說過,像我這樣的乖乖牌未來很好猜,順利大學畢業、就業,然後或許會考個研兒所或出外留學,適婚年齡到了時,就會在父母親友的介紹下找一個門當中對的老公嫁了。這樣的人生聽起來有點乏味,卻很安全。”說著、說著,連她都覺得這樣的人生很無趣,卻是她追求的道路。


    “但你不喜歡,不是嗎?”他直直地望人她的眼內。


    她低下頭強忍住眼眶的灼熱,不讓淚水流下,不想讓他看見她的脆弱。從小到大,雙親不曾問過她的喜惡,總是安排好一切,告訴她這樣對她最好……


    “別哭。”他伸出手摸摸她。


    “我沒哭!”言卉伶倔強地忍住不眨眼睛,以免淚水落下。


    她怎麽會哭呢?長這麽大以來,印象中她隻有在五歲的時候因為學騎腳踏車不慎跌倒而哭過,記得當時腳踝腫了一大塊。


    “還說沒有,那這是什麽?”他傾身隔桌親吻她的眼睛。


    安慰的吻似雪花般綿綿地落在眼瞼上,然後滑落到小巧的瓊鼻上,隨之含住紅潤的櫻唇,暖和了她的心。


    她任由自己徜徉在辛子橫短暫的溫柔裏,就算他不是她眼中的浪蕩敗家子,但他們倆還是不會在一起。


    “總之,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希望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了。”言卉伶硬下心腸的說。


    “好,沒問題!”辛子橫也一口答應。


    他幹淨利落的態度讓她一怔,霎時心中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


    “你要是不想讓我進來就別開門噦!”他又道。


    言卉伶氣結。 卑鄙的人!她怎麽拒絕得了他呢!更何況他在這裏出沒,勢必會引起左右鄰居議論,所引發的後果,她想都不敢想啊!


    ※※※※※※※※※


    “辛!怎麽暑假都不見你的人影?連手機也打不通。”裴剛的大手往哥兒們的肩膀用力一拍。


    辛子橫身體一晃,差點往前仆吉,他捂著發疼的肩膀,賞了一個白眼給好友作為招呼。


    “那個莉莉一直打電話向我問你的消息,問我你人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還有小欣、美雪……”裴剛接著又說了好幾個人名。誰教他們哥兒們幾乎都廝混在一塊兒,辛一不見,那些女孩子自然成天找他們要辛的下落。


    辛子橫沒有費力回答,因為他就是不想讓那些鶯鶯燕燕找到他的人,所以才會刻意關機。


    “害我和阿希整天光忙著應付你那些馬子,累都累死了!龍哥要我問你什麽時候要去他那邊幫忙?pub那兒忙翻了,他光是調酒杯搖到手都酸了。到底你暑假跑到哪裏去了?”真奇怪,辛從來不曾失蹤這麽久,就算是和馬子在一起,手機也不曾打不通過。


    “忙著談戀愛。”辛子橫拿著暑假教授發派的作業往教室方向前進。


    是戀愛吧!這是他苦思後想到的答案。


    當一個男人會無時無刻想著一個女人,在明知對方會拒絕的情況下,還買著消夜、厚著臉皮去按門鈴,若說這不是戀愛他也不信。


    奇妙的是,在得知這項事實後,心裏並沒有排斥的不適感覺,反倒湧起的是一種認定,連他都覺得意外。


    意外戀愛來得如此輕易,當你意識到它時,其實它已經存在不可拔了。


    “少來!你談戀愛?”裴剛笑得樂不可支,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


    辛子橫懶得回話,也不在乎方才的話是否被采信。


    “喂!辛,說真的,別逗了,有什麽好康的說出來哥兒們一起分享噦!”裴剛跟在死黨後頭。


    為什麽當他說是真的的時候,人家反而不信?辛子橫覺得好笑。


    “我已經說了!”到了教室,辛子橫將作業放在班長的桌上,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這堂課的教授習慣上課上了三十分鍾才點名,因此他必須乖乖待上半小時,等點完名再蹺課。


    “算了!不說就不說,管你去哪裏。隻是,你突然不見人影,我和阿希擔心你會不會是被哪個吃醋的情人給一刀捅了。總之,你沒事就好。”裴剛將訓練過度的健美身材塞進椅子裏。


    “放心,我要是將來被桶了,會有一個未來的大律師可以幫我。”


    “未來的大律師?誰啊?”裴剛不解。


    辛子橫沒回答,隻是懶洋洋地靠在窗邊,讓人無從捉摸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聽說士林夜市裏有一家肉羹很好吃,晚上買一些去給乖寶賓吃吧!


    ※※※※※※※※※


    言卉伶忍住胃部的不適,強迫自己專心聽課做筆記。


    這是自那天辛子橫離去後,所遺留下來的後遺症。隨著門鈴聲每隔三、兩天不斷響起,她的胃就益發疼得厲害。


    她用盡畢生最大的意誌力,才克製住開門的欲望。


    門鈴聲總是在響了一會兒後才平息,當她終於按捺不住將門打開時,外頭已不見人影,地上則放著一個便當和果汁,上麵貼有一張便條紙,寫著“別忘了吃”四個宇


    這教她怎麽吃得下?言卉伶強忍住眼眶的熱淚,自從認識辛子橫後,她哭泣的次數屢創新高。


    自有記憶以來,課業上向來得心應手的她,從不曾為任何事忐忑不安過,無論事情多麽的混亂,她總是可以選出一條正確的路,不引起紛爭,依舊當師長父母眼中的乖寶寶。


    可是,辛子橫破壞了這一切。


    雙親絕不可能答應她和辛子橫交往的,而以辛子橫的超級女人緣來看,她也不看好兩人後擴的發展。


    她不認為自己有多大的魅力可以留住辛子橫,事實上,她連辛子橫為什麽會想和她在一起也感到莫名其妙,今天若是林良栓來追求她,她倒還可以理解。


    言卉伶撫著胄,發現疼得更厲害了。


    “卉伶,你看,你看那邊……”盧秀芳小小聲叫著她,手指著窗外,示意她往外看。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你看那個男的是不是很帥?告訴你喔!他就是資管係的頭號帥哥,你看、你看,是不是一副壞壞的模樣?讓人好想征服他!”看言卉伶無精打采的樣子,盧秀芳講得更起勁了,一副非引起她的共鳴不可。


    長得壞壞的?不會是他吧?言卉伶轉過頭望去。


    “是啊!是長得很好看。”她苦笑。


    “對啊!你也這麽覺得?”盧秀芳很高興自己的說詞得到認同。“隻可惜辛學長明年就要畢業了,我們明年再也看不到他了。”


    為什麽連在法學院也擺脫不了他?似乎自那天林良銓托他幫她修電腦後,他就無所不在。


    她還能拒絕他多久呢?


    “各位同學,今天我們就上到這裏為止,下堂課請各位同學將報告交給班長。”


    咦?什麽?她猛地回過神來。教授剛剛好像說了什麽……


    “秀芳,剛剛教授……”下課了?不會吧?言卉伶著著呂教授走出教室的背影,難以置信。


    “什麽?”盧秀芳仍舊忙著追尋辛大帥哥的蹤影。


    完了!等一下她非得向同學問問教授出的專題報告是什麽,要不然她這科穩當無疑。


    她甩甩頭,拚命想將那可惡的身影趕出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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