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裏的“茴香樓”,今天可是熱鬧非凡。連平rì難得一見的“茴香樓”老板,也是一臉嚴肅地出現在夥房,督促著店裏的夥計為這頓難得一見的酒席忙乎著。


    廣東幫、安徽幫的兩個老大要在這裏會談,而青幫出麵做和事佬,法租界作為青幫的地盤,“茴香樓”老板自然不敢輕視這次的宴席,何況上海灘的三大幫會齊聚,也是難得一見的盛會,這可是一個做廣告的好機會。


    張毅思來想去,最終定了這麽個計策:因為自己這邊把動靜都控製了起來,廣東幫那幾個脫逃的頭目肯定也不知道青幫參與了這件事,所以他就派人在租界放出消息,說是救下了廣東幫的大佬李大海,並表示願意充當一次中間人,來調和安徽幫和廣東幫的矛盾。


    當然,為了讓廣東幫的那些漏網之魚堅定信心,李大海也被威逼著寫了一封親筆信。等這封信通過七轉八轉的渠道到了廣東幫那些頭目手裏的時候,他們對這件事情也深信不疑。這一來是他們躲藏在租界裏麵,信息不通,也根本沒想到青幫也會牽涉其中,二來他們也確實是沒什麽辦法,老躲在租界也不是個事,現在有了李大海的消息,自然也願意出來看看情況。


    在他們看來,地點選在法租界內,至少人身安全還是有保障的,其一,租界內是外國人的地方,巡捕數量眾多,安徽幫也不敢亂來;其二,法租界可是由“上海灘皇帝”、青幫實力最強的大哥杜月笙罩的,安徽幫在閘北火車站再怎麽牛氣,也不可能在這裏出妖蛾子。


    在他們心裏,也明白廣東幫和安徽幫的矛盾是不可能調和的,但既然青幫出了這個頭,這個麵子也不能不賣;何況還可以順帶接回自己的大哥李大海;這一箭雙雕的好處又怎麽能舍棄?隻是他們完全沒想到,這居中協調的青幫可不是法租界的青幫,而是南岸碼頭張毅統率的青幫勢力。


    張毅和雷昆、秦一刀是最早出現在約定會談地點的,當然他們也沒忘記帶上此行最重要的砝碼——李大海,李大海由雷昆和秦一刀半挾持地架著,四人就這樣進了“茴香樓”。


    看到四人出現,在不遠處的街角,才有一個小販模樣的人,悄然進了旁邊的茶樓,對五個圍坐在一起,衣著灰sè長袍、黑沿帽壓得很低的中年人輕聲道:“是李大哥!青幫的人先到了!”。


    這五個廣東幫幫眾聞言也急忙湊到窗邊查看情況,確認了是李大海後,才互相對視著點點頭,又回到座位上悶聲喝茶。


    沒多久,燕鴻飛和兩個安徽幫打手也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街頭,在外頭負責望風的小販馬上將情況通報給這五個茶客,等到他們到窗邊小心翼翼地確認之後,五人才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其中一個低聲道:“各位兄弟,看來青幫這次是真心想做一回和事佬,安徽幫那邊才來個三個人,我看咱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現在就過去吧!”。


    中間的那人抬手扶了扶臉上的墨鏡,沉吟道:“不管怎麽說,小心駛得萬年船,燕鴻飛這人心狠手辣,這次雖然在法租界,咱們也得防著他一點!”。


    “三哥,要是在這裏安徽幫也敢胡來,咱們就叫他吃不了兜著走!”,旁邊的一個悄然掀開衣襟,露出了掖在腰間的那把壓滿子彈的駁殼槍。


    “三哥”環視一周,見到有三人都現出了“凶器”,心頭想了想,感覺也並無不妥,於是一揮手,一行五人就出了茶樓大門。


    “茴香樓”的老板接二連三地將這些人迎上了一樓側廳的大包間,雖然這些人他都不認識,可也知道這都是些一跺腳,就會讓上海某個地方震三震的一方大豪。麵對此等人物,他也是滿臉堆笑,生怕怠慢了對方。


    廣東幫五人踏進包間門的時候,張毅一方的四人已經和燕鴻飛等三人正襟危坐地在酒桌旁等著他們了。五人一入大門,首先是齊刷刷對坐在張毅旁邊的李大海躬身道:“大哥!”,李大海臉上浮現了一絲苦笑,張嘴想說點什麽,卻被在桌下秦一刀手中握著的一柄匕首頂了頂,隻能是訕訕地示意五人坐下來。


    五人也沒留意到李大海的異常,隻是惡狠狠地看了一旁的燕鴻飛等三人一眼,氣呼呼地在剩下的五張空位上坐下。


    包房中的這方大圓桌本就是為這種類型的聚會準備,一圈剛好擺放著十二張雕花木椅,五人坐下來之後,自然有一人與燕鴻飛這邊的一個打手相鄰,廣東幫的頭目對鄰近安徽幫的打手是怒目而視,而安徽幫的打手也不甘示弱,用挑釁式的眼光回應著他。


    看到這劍拔弩張的情景,張毅毫不懷疑,如果一言不合,這兩幫人在這裏大打出手也不是沒有可能,而在租界的地頭他可不想鬧出什麽大動靜,因此也重重咳嗽了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來。


    “三哥”看來是這廣東幫五人中地位最高的,當下對張毅拱手道:“多謝青幫的兄弟仗義出手,此等大恩廣東幫沒齒難忘。不過這件事都是安徽幫下手在先,暗箭傷人,我們和他們之間也沒什麽好談的,還請兄弟將大哥還給我們,廣東幫鐵定要和安徽幫周旋下去!”。


    張毅打了個哈哈:“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看廣東幫和安徽幫也別斤斤計較,這樣卯下去,兩家都占不到什麽便宜,何苦喊打喊殺呢?大家開開心心一起賺錢不好嗎?”。


    “毀了咱們那麽多地盤、損失了那麽多兄弟,就這麽算了?”,廣東幫中一人不服地喊到,目光緊緊地瞪住了燕鴻飛三人。看他那火氣直冒的雙眸,若是目光也能殺人的話,那麽燕鴻飛等三人起碼被他殺上了十幾個來回。


    “其實,這次你們的爭端並不是由安徽幫挑起的,這個yīn謀的籌劃另有其人,你們兩家,其實都是受害者!”,張毅一臉平靜,卻在廣東幫五人心中掀起了驚天巨浪。


    “是誰?”。“三哥”激動得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是誰搞出這麽多事?還請兄弟你說出名號,廣東幫和這人勢不兩立!”。


    就在這時,包間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張毅沒理會激動的“三哥”,對著門口輕啟嘴唇道:“進來!”,門開了,“茴香樓”的老板親自領路,後頭一個五大三粗的夥計端著一個大盤子上了桌。


    “這是本店的招牌菜——熏味烤火腿”,“茴香樓”的老板見到房間的氣氛有點異常,也乖巧地不多說話,隻多說了句“請各位大哥慢用”,就和夥計快速地撤出包間了。


    為方便客人食用,這熏味烤火腿已經被切成小塊,還用一根根鐵簽穿起來,就像後世街頭常見的烤羊肉串一樣。這些小塊的火腿無不烤得焦黃嫩脆,異香撲鼻。


    雷昆見到這東西,早已是食指大動,張毅也笑了笑,忙著招呼眾人:“來!來!大家嚐嚐這好東西,再有什麽大事也抵不上吃飯不是?”,說完端起身邊的酒杯,向座上眾人一施禮,一仰脖將杯中酒幹了。


    廣東幫五人雖急著想知道是誰設計了這圈套,但主人舉杯,客人又焉有不回敬之禮,因此在“三哥”的帶領下,五人也都站起身子舉杯回禮。他們之中誰也沒留意到,在放下酒杯的同時,張毅對著旁邊的燕鴻飛快速地打了個眼sè。


    就在五人仰脖喝酒的刹那,桌上突然一花,滿盤的烤火腿串就不見了一半,“哧”、“哧”幾聲,五根尖利的鐵簽串著熏味烤火腿片,直接穿透了五個廣東幫幫眾的咽喉。


    鮮血順著鐵簽狂飆而出,碩果僅存的五個廣東幫幫眾雙手緊緊捂著被刺穿的喉嚨,口齒不清地“嗚嗚”叫著,大口大口的鮮血掩蓋了想要說出的話語,他們眼睛死死地瞪著場中的幾人,似乎無法置信會突然遭此毒手。


    除了秦一刀仍在監督著李大海外,張毅、雷昆及燕鴻飛三人,都已經站起了身子,他們五人幾乎在同時之間,就將廣東幫最後的骨幹力量斬落馬下。


    呆坐著的李大海一臉悲憤,他也不是沒有過想示jǐng的念頭,但秦一刀的匕首就頂在他的腰間,他相信隻要自己一有異動,這把利刃肯定會不客氣地侵占他的身體。五個廣東幫幫眾原地掙紮了一會,相繼仆倒在地上不動了。


    張毅默默地掃視過鮮血遍地噴shè的包間,又看了看地上那五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口氣淡淡地說出一句話來:“忘了告訴幾位,這個布圈套的人,就是我青幫張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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