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矩,天外天的殺手外出任務從不會一人獨往,通常是一人行事一人策應的二人組,需要小隊出動的任務則另當別論。


    這樣的規矩一來是為了更方便更準確無誤,另一方麵想必也有一層監視的意思在裏麵。


    宮四的老師作為組織裏的高層,找的策應人員自然也不會過於隨意,而附近的組織人員中,也唯有在孤鴛城中有一位他多年的老友。


    以宮四對自家老師的了解,他能完全信任的也隻有這個人了,如今老師身死的消息還沒傳播開來,她還有許多時間部署。


    ……


    “為什麽我們不再靠近些?在這個位置監視未免太遠了,一不留神就會跟丟啊。”


    “此人是一等一的暗殺者,追蹤與反追蹤能力極強,這種距離已是有些危險了。”


    “哦對……”


    林晨聞言恍然的點了點頭。


    腳下青苔因為早上的秋雨褪下了一層外衣,顯得越發清亮,讓人找回了些春夏季節的鮮活。


    沒有太陽,沒有倒影,雨水陣陣也沒了足跡,正是適合跟蹤的天氣。


    兩人的鞋子旁都有些雨漬,一前一後站在鮮有人路過的街角,小心的盯著百丈外一座普通的民宅。


    事情的大概他已經從宮四那裏聽過了,雖然她說的未必就是事情的全部,但到底是合情合理,關於殺手規矩什麽的自己一竅不通,也隻能選擇相信,之前不明說大概也是怕他太過關注,引起那個高手的注意。


    但問題……殺手組織的規矩以及那個老殺手的習慣,她一個養鴿子的為什麽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咱們就這麽等著?”


    而今的林晨也不會什麽問題都脫口而出。


    “唔,走吧。”


    “嗯……嗯?”


    林晨反應過來一轉頭,眼前就隻有宮四灑脫的背影了,愣了一會,再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院落,他趕忙跟了過去。


    “就這麽走了?”


    “這些老屠夫的嗅覺遠超你的想象,多待一會被察覺的風險便多一分,況且我心中早有計較……”說到這,宮四轉過臉來豎起一根手指莞爾一笑,“萬事俱備,隻差一隻鴿子。”


    好家夥,跟這妹子在一起永遠都有猜不完的謎語。


    林晨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我都懶得問了,反正你不會跟我說。”


    “咯咯咯。”


    宮四笑的花枝亂顫,他卻心頭發寒皺起了眉。


    她的眼神太冷,冷的殺氣都溢了出來……現在這個樣子,林晨都有些懷疑她是否才是真正的殺手。


    其實早先他心中也不是沒猜過宮四會怎麽做,而他能想到的也無非是重傷老者,假意放走他,再其後跟蹤直至找到殺手組織老巢。


    後來轉念一想,自己這點伎倆在那些人精的眼裏,大概就是所謂班門弄斧吧。


    ……


    ……


    ……


    數日後,孤鴛城外的小廟中迎來了三位不速之客。


    烏雲片片,雨點一直啪嗒啪嗒的掉個不停。


    細雨中的小廟顯得有些朦朧,年久失修便有些古樸破舊,外麵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石徑,因著沒人打掃,堆了厚厚的一層樹葉,兩側的樹木倒是不要人照料,自顧自的長得高大。


    來者三人的腳步較尋常人輕盈的多,踩過石徑落葉隻有些輕微的沙沙聲,連腳印都不曾留下幾個,不多會他們便踏入了小廟中,撣撣衣袖上的雨水,仔細觀察過四周後走到雜草叢生的石像旁各自坐下。


    照理說昏暗潮濕陰冷的天氣,在這種地方應該是要生火取暖的,他們卻好似習慣了黑暗,半點沒有不適的意思。


    沉寂半晌,外麵的雨勢越發大了,嘩啦直響,其中一個皮膚略黑的男子這才擦了擦鼻子,有些不耐的開了口。


    “鬆,不過是帶個老頭回去見首領,用得著出動咱們地煞一整隊的人嗎?”


    “不得質疑首領的命令!”站在石像下神色整肅的男子回過頭訓誡道。


    那人臉色明顯一變,“我,我隻是……”


    兩人身旁另一個滿臉溫和的男子趕忙打圓場,“好了好了,不要動氣,榆也隻是關心任務才會有此一問。”


    “哼,楓,你且不要忘了,前次就是因為他多嘴,才使得任務差點出了紕漏!”


    “誰知道那人會與一流武者同行,這也不能全怪榆啊,你消消氣……”


    三人聽著聲音甚是年輕,身著便服,樣貌平凡卻略顯僵硬,顯然是做過了簡單的易容。


    名為鬆的男子聞言瞪了榆一眼,終究是轉過了頭沒有再多言,身後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皆是鬆了口氣。


    其實也無怪他們首領小題大做,畢竟在此處的,可是曾經號稱天罡最強,鷹隼二人組之一的強者。


    前日收到那位前輩的死訊,首領便飛鴿傳書到孤鴛城中詢問緣由,然而卻遲遲不見回信,以防意外便派他們一隊六人前來探查,一人策應,兩人接應,他們三人則來探查。


    想到這,鬆心頭微沉,正要開口提醒兩人小心些,門外忽而傳來一陣平緩均勻的腳步聲。


    他雙目一凝猛地站了起來,身後兩人也感覺到了異常,同時起身目光犀利緊緊地盯著門口,右手緩緩伸到背後,好似隨時能抽出武器一般。


    三人彼此成陣,可進可退。


    “嗒,嗒,嗒。”


    腳步很輕,卻很清晰。


    不消片刻,一個打著傘的青衣女子便迎著他們的目光踏進了小廟中,收起油紙傘,拍了拍衣袖細眉輕蹙抱怨。


    “嘖,這麽陰暗潮濕的地方,也隻有老鼠喜歡住了。”


    女子雙目半闔,一刻也不曾大睜,麵上的表情倒是活泛自然,不像是有什麽惡意。


    鬆與楓對視一眼,上前道,“姑娘若嫌此地陰暗,不如……”


    不等他說完,女子自顧自的從懷裏取出火折子,拿掉竹帽輕吹了吹,微弱的光頓時便照亮了她美麗的臉龐。


    “嗯,我不會在此久留,你們也一樣。”


    鬆與榆不解其意的皺起了眉,唯有平日裏最是冷靜聰敏的楓在看到女子眉眼之時麵色猛地一怔。


    那娟秀的眉,好似在笑但永遠眯著的雙眼,若是蒙上麵……


    “梟做事果然謹慎,才不過三日沒回信,竟派了地煞組的殺手前來問話,怎麽?死了鷹,又怕折了隼?”


    鬆直到此時才終於麵色大變,呼的從身後抽出匕首,反手而握,遙遙的對著女子大喝道,“你是何人!”


    “鬆,小心!”


    身後的楓卻不知為何忽然上前將他攔在身後,緩緩退後。


    鬆轉過臉,看著他麵上一片驚異,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你認得她?”


    楓卻不回話,上前兩步看著女子神色複雜的道,“繭,你竟未死。”


    “什麽!”鬆麵色大變,滿臉震驚,“她不是幾年前就因為叛出組織被處死了嗎!?”


    榆對這些事都不甚上心,臉上倒是沒什麽特別的神情,隻是盯著女子的動作,隨時準備動手。


    “嗬嗬……”


    女子仍舊眯著眼,笑容更顯柔和,“楓,多年不見,你還是如此精明。”


    她從前在情報部門,麵對任何人都是蒙著麵工作,眼前的男子曾來討過幾次情報,竟能憑借一點點細節就看出她的身份,著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


    想著,不等他們回應,她便輕描淡寫的將手中的火折子扔到了腳邊的幹草堆裏,隨後又重新撐起了傘。


    “那麽,再見。”


    石像下的三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鬧懵了,互相對視不解其意,直到楓敏銳的看到一縷青煙從火折子掉落的地方轉瞬間飛向了一旁嚴嚴實實的幹草垛,這才驀然一驚,慌忙大喊道,“快走!”


    三人合作多年默契非常,聽他如此大喊,其餘兩人也不問緣由,猛地運起輕功就要撞向窗戶飛身出去。


    隻可惜繭早有計劃,又怎麽可能讓他們如此輕易的離開,那一縷飛竄的青煙眼看著就要燒到幹草垛了,楓的神情先是慌張,再到茫然,隨後露出了一個解脫的表情,輕笑一聲,將內勁運到手心,奮力向前一推。


    前方的兩人躍到半空中,隻覺得一陣柔和的掌風傳來,借著掌風,他們頃刻間便撞破舊窗飛了出去。


    鬆麵色猛地一緊,回過頭來,卻隻看到楓靜靜的站在原地,望著兩人微笑,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平靜的麵容便淹沒在了無邊無際的火焰中。


    雨聲停了,風聲停了,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靜。


    瞬息之後。


    “轟!轟……嘭!”


    數道爆裂的聲音同時響起,緊接著便是房屋倒塌的巨大響動……火焰登時將周圍一片全都籠罩了進去。


    熱浪將破窗而出的兩人送到了不遠處濕透的落葉堆上,周圍是些從小廟中被炸出來的石塊與木料碎屑,他們嘴邊帶著被爆炸餘浪震傷所流出的鮮血,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啪嗒啪嗒,嘩……瓢潑的大雨仿佛此時才剛剛下起一般,將兩人淋了個透徹。


    “他曾與我說過,你們三人都是孤兒,從小相依為命,迫不得已才加入了天外天,可,就算不得已,你們仍是成了殺手。”


    輕柔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鬆轉過頭。


    她打著傘站在不遠處,雙目半闔著,臉上掛著一道不知是誰濺到她臉上的血痕,口中的話語有些感慨,笑顏卻依舊從容,可不知為何,這張美麗的臉映著麵前明暗交雜的火焰,總覺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鬆緊緊地握起被雨水打濕的雙拳,盯著眼前的女人,眼中射出的是超越仇的恨,狠毒,瘋狂!


    女子見此,捏了捏鬢角的一縷秀發,無奈的道,“別這麽看著我啊,弄得好像我才是壞人一樣。”


    油紙傘因為她的動作傾斜了一點,幾滴雨水便順勢飄進來沾濕了她的衣袖,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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