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不比七俠山,曆史悠久,曆經興衰,無論從組織架構,到教義理念都隨著時間而變遷。


    自從上一任教主假投金國失敗身死之後,教主之位便由聖女楊妙真暫時接掌。手下有以郭方為首的元老派,有以張三槍為首的青壯派,再加上全金發這個雖然沒有加入明教,卻協助楊妙真一同組建了五行旗的總管。


    那時明教剛剛遭受金國大軍的打擊,麵對著外部的壓力,三派同心協力,共度難關,自不必多說。


    後來楊妙真於全金發完婚,不少青壯派的護法心中都生出了不滿。


    楊妙真當時貴為聖女,容顏絕美,十分受教中弟子仰慕,不少青壯派弟子都想將她娶回家,卻被全金發一個外人捷足先登,心中自然都有怨氣。


    這些怨氣自然不會衝楊妙真去撒,那麽所有矛頭便都指向了全金發。


    全金發為了團結教眾,在征得柯鎮惡同意之後便正式加入了明教,因為編練五行旗有功,加上糧草統籌方麵的能力出眾,最重要的是,上一任教主楊安兒曾經在酒宴上正式以光明右使的位置相邀,所以全金發一進入明教就成了光明右使,地位直接淩駕於護法之上。


    這一下,少壯派就沒什麽話可說了。


    不過除了張三槍和範倜溫之外,青壯派護法中少有真心相待的。


    範倜溫也是楊妙真的追求者,性子耿直,一開始自是十分不爽全金發的,但是全金發武功、智謀都在他之上,加上木已成舟,所以在跟全金發做過一場之後便徹底放下了成見,算是所有護法中最早與全金發冰釋前嫌的。


    張三槍也是最早結識江南七俠的明教弟子,他雖不是護法,但武功卻是不弱,放到護法之中也是排名前列的。而且他是上一任教主楊安兒的親傳弟子,雖然對楊妙真也有寫愛慕,但自知與楊妙真差了輩分,所以雖然年紀相當,但卻不敢有非分之想,所以對全金發的接受度反而最高。


    楊妙真上位之後,便讓張三槍當了聖子,聖子與聖女一般沒有明確職責,卻是教主的候選人之一,上一任教主若是出了意外,沒來得及定下下一任教主的人選,或者明確立下副教主,那麽聖子聖女便可以直接即位教主。


    當初楊妙真能夠輕鬆接任,便是因為她聖女的身份。


    不過聖子聖女隻是地位尊崇,就像皇室的太子,國之儲君,地位極高,但若不是皇帝已經準備退位,或者明令太子處理國事,太子是沒法獲得實權的。


    所以相比較張三槍這個聖子,光明左使郭方的實際全力要大得多。


    郭方原本是鹽販出身,後來金國盤剝過度,實在活不下去,便入了明教,因為武功高強,一直做到了光明左使的位置,他的年紀比楊安兒還要大七八歲,如今已經年過六十,自從楊妙真的舅舅劉全前年去世之後,遍數他的資曆最老。


    當年明教的青壯派,如今也都不再年輕,但還能稱得上一個壯字,但元老派卻是真的老了。


    但郭方年紀雖老,但對金國的仇恨卻一點未減,反而隨著年紀越大,複仇之心越迫切。


    但是如果按照全金發提出的戰略,他都害怕自己等不到明教正式發動起義的那一日。


    這些年山東河北境內大小起義不斷,其中自然少不了明教參與,但卻不是明教主力,明教組織嚴密,又有明確的實施綱領,為了根據地的安全以便積攢實力,楊妙真便采用全金發的計策,一邊經營根據地,一邊暗中扶持其他義軍。


    一來可以牽製金人視線,掩護根據地安全,二來也可以通過提供錢糧的方式結交其他義軍,最終將他們收為己用。


    所以別看山東河北的起義軍轟轟烈烈,但實際上還遠未到最激烈的時候,因為最大的一頭猛獸如今還潛伏在沂蒙山區。


    而隨著這些年的發展,明教內部的實際權力已經漸漸往青壯派那邊傾斜,郭方雖然是左使,但手上的兵卻越來越少了,或許再過幾年,他們就要徹底退居二線,甚至有生之年都無法見到金人被推翻的一天。


    這些元老派當年也是熱血沸騰的青壯,如今雖老,但雄心不減,如何能坐視這種事情發生,所以便想著提前發動起義,到時候論資曆他們當之無愧的元老,論能力,他們又還沒有老得走不動路,如此權力自然而然的便又回到了他們手中。


    連這些原老都是這般想法,那那些青壯派自然也會如此想,沒人會嫌棄自己權力過大,青壯派的進取心本來就是最強的。


    在這一點上,兩派的目標趨於統一,但是問題來了,按照楊妙真與全金發的計劃,此刻還不是發動起義的最佳時機,等到金國與西夏、蒙古打到難解難分之時,才是最佳的機遇。


    於是青壯派與元老派在這個時候卻是聯起手來針對起了教主派,或者用他們的話說,是七俠派。


    隨著這些年,不少七俠派弟子投奔到了全金發這裏,以出色的數算、科學理論知識不斷增強著五行旗的實力,使得這支隊伍越發的精銳。


    特別是烈火旗旗下的一千火銃兵,以及三十幾門坐地炮、數萬枚火蒺藜,更是讓其他兩派眼紅得很。


    隻是全金發有楊妙真撐腰,五行旗本身的規模也已經比另外兩派要強,所以元老派與青壯派也不敢用強,所以隻好私下裏使絆子。


    事實上,三派之間也並非是完全割裂的,比如郭方雖然是元老派,但是他的弟子夏全卻又是青壯派。


    張三槍雖使青壯派名義上的領頭人,但他本身又與全金發交好,對楊妙真幾乎言聽計從。


    這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互相牽連,又暗地裏互相挖牆腳使絆子的情況,便是孟珠所說的權力鬥爭。


    柯崇雲聽著孟珠將自己所知道的派係關係、明教高層人員、各自的勢力範圍等等消息,眉頭也是越皺越深,最後不由搖了搖頭,暗道,這其中關係太複雜,我反正是要投奔六叔的,便聽他安排吧,大不了學孟師弟,去當個老師,正好六叔要在目前掃盲學校的基礎上,再增加一個進修學校,來培養更多的,直接就能用的子弟,我剛好擅長此道。


    想到這裏,不由微微一笑。


    孟珠見狀好奇道:“師兄笑什麽,這可不像你,往日裏你不是也跟我一樣,不喜歡世俗權謀的麽?”


    柯崇雲也不隱瞞,笑道:“對啊,所以我就想,什麽也不想,讓六叔頭疼去,大不了我跟你一樣,在這裏當幾年老師!”


    孟珠笑了笑,不置可否。


    柯崇雲見離天亮不遠,便在這簡陋的學堂裏打坐了個把時辰,等天光微亮,這才告辭離開。


    兩日後他與神雕一同來到了蒙山山腳,光明頂已經遙遙在望。


    蒙山山脈的主峰叫做龜蒙頂,形似烏龜,山高近四百丈,雖然雄奇險峻但山頂岩石聳立,麵積狹窄不利於建築,雖建有一座望樓,以及兩間石室,卻不是明教總壇所在。


    不過從孟珠那裏可知,最近一段時間,楊妙真大半時間都是呆在龜蒙頂,算是在那裏閉關。


    而總壇光明頂則是建在後世的蒙山玉皇頂上。


    光明頂山高不過三百餘丈,不及龜蒙頂,但山頂地勢平坦,立於建築,山頂原本就有廟宇大殿,被明教占了,成為了明教總壇,倒也很是不錯。


    柯崇雲是來找全金發的,所以在山腳辨明了道路,往光明頂的方向而行。


    待上到半山腰,神雕忽然尖嘯一聲,鳥頭來回轉動。


    柯崇雲與它相伴大半年,已經能看出它大半的動作神態,知道他這是在告訴自己,周圍有動靜。


    於是他立馬打開耳竅,頓時聽到前方有一大群人聚集,按距離不過四五十丈,人數約莫百餘人,其中有七八人呼吸綿長似有似無,顯然是內家高手。


    他回想孟珠之前提到的登光明頂的路線,知道沿著山道的話多半會遇上。


    他有些奇怪,按照孟珠所說,光明頂山勢險峻,上山的路線雖不止一條,但距離峰頂五六十丈的時候,有一處平台,幾條岔道都會匯合成一條,其餘地方都是懸崖峭壁,就算是武功高手也很難攀爬,所以光明頂除了在山腳設置了幾處明哨,在山腰處又藏了十餘處暗哨,便隻在距離峰頂五十丈處的平台那裏建了一座知客亭。


    亭內通常有五六個明教弟子守著,若有外人登山,到達亭子時,得到通報,才能繼續上去。


    但此時柯崇雲與神雕距離那平台還有百餘丈,那群人等在前方,就很蹊蹺。


    而且這群人守在那裏,卻不說話,這讓柯崇雲想偷聽情報都不行。


    “莫非是在針對我?”柯崇雲有些不解。


    不過他藝高人膽大,並不當心自己會有危險。


    拍了拍神雕肩膀,示意它稍安勿躁,然後仍舊邁著悠閑的步子往上走去,似乎對前方的那群人毫無察覺,不過耳力卻開到了最大。


    又上了四五丈,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差不多七八十人的樣子,同樣有高手在其中。


    其中有一人輕功極佳,越眾而出,在自己身後不過七八丈遠,借助山石隱藏身形,顯然十分精通跟蹤潛行的本領,換了柯崇雲父子之外的其他人,但真是難以察覺。


    柯崇雲此時已經完全肯定這些人是在針對自己了。


    隻是一時不明白為什麽。


    難道是六叔在考驗我的本事,還是這些人想對自己圖謀不軌。


    但自己有什麽值得圖謀的呢?


    柯崇雲一邊走一邊思考著對策,暗道:“若是六叔的考驗那便罷了,若是圖謀自己,那就得好好周旋一番了,首先自己的本事如何,恐怕六叔也並不全知,就算知道也不會傳出去,所以這群人若不是全金發派來試探的人手,那麽就一定是想對自己不利,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二十歲青年,本身該沒有值得圖謀的地方,那便隻能是針對自己背後的人,要麽是七俠派,要麽是六叔。”


    想到此處,柯崇雲目光一凝。


    若真是針對全金發,那多半便是明教內部出現了內亂。


    聯想到之前孟珠所說的明教內部派係的問題,柯崇雲越發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船到橋頭自然直。


    柯崇雲忽然邁開了大步,與神雕一道快速的沿著山道向上方飛奔。


    山道盤旋,直線距離二三十丈,往往實際要走百餘丈甚至更遠。


    看到柯崇雲忽然加速,身後七八丈處綴著的那人從一塊岩石後麵緩緩走了出來,微微皺眉,心道:“突然加快了速度,這是察覺到被跟蹤了麽?姓全的看來並沒有吹牛,這小子果然洞察力不凡,可惜這個時候卻是晚了。”


    這人三十來歲的樣子,下巴上長著一縷黑長的山羊胡須,若是全金發在此,自然認得此人,正是當年在楊安兒的宴會上,曾經挑戰過他的追風護法沈七。


    沈七號稱追風,輕功不凡,變化雖不如淩波微步精妙,但勝在輕靈持久,動靜極小,十分利於追蹤。


    否則以柯崇雲的耳力,也不會等到他距離自己十丈之內才能察覺了。


    柯崇雲全力登山,不過十幾個呼吸便來到一處亂石區。


    這裏亂石參差,高一點的石頭,有丈餘,矮一點的四五尺的也不少,亂石之中被清理出了一條四五尺寬的曲折小道,正可供人通行。


    柯崇雲卻沒有直接通過,就算不開啟心眼,他也知道有多少人躲在那堆亂石後麵。


    “竟然還有弓弩!”


    柯崇雲聽到了弓弦緊繃之後輕微的震顫之音,“這就有些危險了!”


    那些人看到柯崇雲靠近,還不現身,顯然是刻意針對,而不是加強戒備那麽簡單了。


    他緩緩朝離自己最近的一塊大石走去,等到距離不足兩丈之處忽然停下,眼睛微微一眯,心眼開啟。


    石頭後麵埋伏的兩人便印入他腦海。


    “紅襖軍服,是明教弟子沒錯,但是身上沒有五行標記,不是五行旗,所以不是六叔麾下,那就是元老派或青壯派屬下了,又或者兩者聯合了,看來是想生擒我,然後脅迫六叔。居然還有繩套和網兜,這是把我當作魚蝦來抓捕麽?”


    他耳朵微微顫動,後麵綴著的那人已經靠近到了五丈之內,隻要轉一個拐角就能肉眼看到,而山下那股大部隊直線距離還有六十餘丈,實際距離他剛走過,知道足有四百丈,起碼要快的話兩三分鍾能夠趕到。


    柯崇雲決定先解決前麵的攔路者,於是開聲道:“出來吧!一百多個人擠在亂石堆後麵,就為堵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也實在太高看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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