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崇風的疑問,大概隻有隱藏在暗處的柯鎮惡可以回答。


    而柯鎮惡自己內心的疑惑卻沒人幫他分析。


    沒錯,拜不花的屍體就是柯鎮惡放在那裏的,倒不是他想讓自己的兒子拿下什麽驚天功勞,柯崇風的任務就是乖乖呆在紮木合身邊,以此博取紮木合對哲別的信任,讓哲別能在日後發揮更大的作用。


    至於出風頭的事情,根本沒有必要,非但沒有必要,反而要盡量避免。


    後世哪個潛伏進黑幫的臥底敢這麽高調,那不是找死麽?


    但是柯崇風這次卻偏偏不知怎麽就熱血上頭了。


    其實之前的一個月,柯崇風表現得還可以,把一個紈絝子弟表現得十分不錯,每天就跟一群蒙古貴族子弟喝酒浪蕩,騎著馬到處亂竄,玩一些摔跤搏鬥,不用中原功夫的情形下,他也隻不過是個力氣比看上去的年紀稍微大一些而已,並沒有顯得多麽厲害。


    這一切看在柯鎮惡眼裏還是讓他頗為滿意的。


    作為柯崇風的父親,他當然不會放心就這麽把兒子放進狼群裏不管不顧。


    實際上,在柯崇風跟著蒙古使節團離開西寧的第三天,他便被妻子馮蘅督促著北上了。


    這也是馮蘅最終能夠答應讓柯崇風來草原的原因之一。


    如今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嬌滴滴的女子,隻想著和柯鎮惡浪跡天涯,如今不說她自己的事業心,單是保命的本事,在這世上也少有人及,再說還有韓小瑩張阿生在旁,也不需要柯鎮惡一直在身邊護著。


    柯鎮惡掌握飛行妙法,比柯崇雲還要高明三分,出發第二天便跟上了使節隊伍,之後一直在附近徘徊。


    他武功通玄,靈感敏銳,隱藏在左近,沒人能夠發現他的蹤跡。


    進入草原一個多月,都沒有一個人能夠察覺。


    方才柯崇風嘔吐的樣子,他也看到了,不過他對此倒是沒有什麽不滿,想當年他第一次執行邊境任務,親手殺死一名毒梟的時候,表現得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對長子柯崇雲嚴厲,除了是因為期望更高之外,更多的是不喜歡長子那有些優柔寡斷的性子,算是愛之深責之切,而柯崇風才十三歲,些許的軟弱自然是可以被原諒的。


    但是嘔吐之後的柯崇風卻仿佛變了個人一般,像個被激怒的小老虎,直接撲入了羊群,若不是他暗中策應,身上早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中了多少冷箭。


    戰場之上,危機四伏,若不是對麵已經潰敗,危險等級還要更高,這讓他不得不出聲提醒。


    隻是他到底六七年沒有和這個小兒子生活在一起,短暫小半年重逢也不足以讓他明了這個兒子的心路曆程。


    見這兒子知道自己在附近之後,忽然更加凶悍起來,柯鎮惡也是十分頭大,直想要揪著耳朵罵他是不是腦子有坑,哪有這麽當臥底的。


    但兒子殺瘋了,後麵又跟著五十重甲騎兵,這都是精心挑選的精銳,都是龍象般若功練到了第二層一兩年的高手,其中有十人更是在一兩個月前突破到了第三層,換做之前,這些人都能擔任百夫長一類的官職了,但是卻被馮蘅派來保護柯崇風,忠誠度和能力都很有保證。


    不用柯鎮惡繼續出手,也能護得住兒子周全。


    這讓柯崇風這一隊人馬所向披靡,都快要將乃蠻大軍直接殺穿了。


    柯鎮惡以為柯崇風是立功心切,一時不知該怎麽阻止,想來想去隻好給他弄個大功,讓他停一停。


    於是才有了眼下這一幕。


    拜不花是他從術赤那個方向搶下來的。


    當時術赤一個照麵便把拜不花砍落馬下,但拜不花卻沒有死去或被擒住,二十被心腹親衛搶回,直接逃了出去。


    術赤被拜不花的近衛攔截,糾纏了好一會兒,這才繼續追擊。


    拜不花所中那一刀雖未立馬死去,但也差不了多少,被親衛護著,隻跑了一陣便嘔血而死。


    術赤眼瞅著就要追上他們了,卻被柯鎮惡捷足先登,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丟到了柯崇風的前進方向上,希望借此讓柯崇風止步。


    這個目的顯然是達到了。


    柯崇風雖然奇怪為什麽拜不花的屍體會在自己這邊出現,但好歹從熱血中反應過來,命人帶著屍體,調轉馬頭,返回紮木合的大纛所在。


    紮木合看到拜不花的屍體,不由喜出望外。


    喜的不是太陽汗拜不花的死了,而是給他帶來屍體的人不是術赤。


    原以為拜不花即使中計,手底下那些所謂的精銳抵擋術赤的五千人馬應該能有些作用,沒想到居然一擊即潰,如此一來反而讓術赤立下了大功,到頭來反而更添威望。


    如今拜不花既然不是術赤拿下的,這功勞自然就大打折扣,而且搶了他功勞的隻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這麽一來,術赤的威望不增反減。


    天底下還有這麽讓人開心的事情麽?


    紮木合環顧左右,大聲道:“拜不花已死,虎比德,帶上他的人頭去招降!”


    虎比德答應一聲,直接割下了拜不花的腦袋,領著手下開始收攏拜不花的殘兵。


    乃蠻士兵見到拜不花的人頭,本來就奔潰的戰意徹底消失,紛紛放下的兵器投降,隻有最後方的屈出律領著太陽汗最後的精銳並小部分潰兵,退出了戰場,逃回了乃蠻部。


    這卻是後話。


    紮木合看虎比德領命離去,接著又大聲宣布道:“薩利赫雖然年幼,但有雛虎之姿,擒拿拜不花,當為首功,我草原勇士論功行賞不看資曆年紀,今賜封薩利赫為我麾下百戶,實領我怯薛親軍百夫長之職,至於手下,你自己去挑吧!”


    百戶相當於爵位,有對應的人口和草地,而百夫長是軍中職務。


    之前,柯崇風隻是一個兵,此時卻已經是一個將了,有資格再挑選一百士卒,加入到紮木合的親軍護衛當中。至於從哪裏挑,那不是明擺著的麽?原本保護柯崇風的那五十鐵騎,還有戰場上投降的乃蠻士卒,都是可以的。


    如此就不會像今天這般,他已經衝殺進了敵人的重圍之中了,那五十鐵騎還在後方沒有跟上。


    柯崇風當即單手橫於胸口,謝過紮木合。


    霍都此時也已經返回到了紮木合身邊,見此情形,笑著道:“我原來隻知道你小子力氣大得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沒想到你的槍法這麽了得,等這次大戰結束,咱們切磋切磋!”


    這是慣用的拉攏手段了,柯崇風往日在七俠山上也是這麽收小弟的,哪裏會看不出來,當即學著以前的學弟的樣子,撓著頭道:“嘿嘿,行,我聽你的,霍都大哥!”


    紮木合手下大軍連夜打掃完戰場,第二日再度開拔,原本他隻帶了八萬大軍,這一戰結束之後,麾下卻又多出了七萬乃蠻士卒,總人數達到了十五萬之眾。


    而同屈出律一起逃回乃蠻的的士卒,總數不到兩萬,餘下四萬,有一萬餘戰死,其餘兩萬餘不知跑到了哪裏,但想來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替乃蠻效力了。


    十五萬大軍啟程,朝著乃蠻部落的核心地區殺去。


    乃蠻部落地處草原西南,並不是算是完全的遊牧部落,在更南一些的地方也建立的簡陋的城池,不過這些城池幾乎沒有什麽防禦之力,在紮木合攜著大勝之威的雄師攻打之下,隻堅持了不到半月便全部失守,乃蠻部落徹底落到了紮木合手中。


    不過拜不花的兒子屈出律卻是狡詐無比,見事不可為,帶著八九千心腹連同家眷繼續往西逃入了遼國境內。


    這個遼國並非是耶律阿保機建立的遼國。而是原本遼國貴族後裔耶律大石在金國滅遼之後帶著原本遼國的殘部在西北之地重新建立的政權。


    與趙構建在淮河以南建立的南宋一般,後世稱這個遼國為西遼。


    因為西遼與南宋之間隔著西夏、吐蕃,與中原幾乎沒有了聯係,所以聲名不顯,但實力卻不容小覷。


    比如能夠擁兵十餘萬的乃蠻部落就是西遼的屬國,還有東邊的高昌回鶻,也是依附西遼而存在的,還有西邊如今正漸漸崛起的花剌子模,也是西遼的屬國。


    其經濟實力或許遠不如曾經的大遼,但影響力在西北還是十分巨大的。


    屈出律是如今西遼王朝皇帝耶律直魯古的女婿,被耶律直魯古收留。


    如今的西遼雖然已經沒有耶律大石時期的榮耀,但耶律直魯古認為自己的實力仍然不是區區一個草原王國所能比得上的。


    紮木合讓耶律直魯古交人,他當然不答應,蒙古算什麽,原本大遼時代,蒙古人就是遼國的附屬,金國時代,他們又是金國的附屬,如今就算統一了,在耶律直魯古眼中,也不過是一群無足輕重的勢力而已,所以言辭拒絕了紮木合的要求,還勒令紮木合滾出乃蠻的勢力範圍。


    紮木合哪裏會同意,他等的就是西遼人的拒絕,當即在乃蠻部屯兵牧馬,一邊整編原本乃蠻部落的降兵,一邊等待著哲別那邊的消息。


    虎比德已經提前半個月被紮木合派去了青海,如今已經抵達了西寧。


    “讓我進攻西遼麽,沒有問題,虎比德兄弟,你回去告訴大汗,大雪落下之時,我麾下的士卒一定會與大汗的軍隊在巴拉沙袞會師。”


    巴拉沙袞就是西遼的國都,位置大約是現代吉爾吉斯布拉多內吉城。


    如今已經是八月底,而草原上,十月份就有可能下雪,哲別說要在大雪落下的時候與紮木合在西遼國都會師,時間可不多了。


    不過馮蘅早就聊到紮木合的意圖,已經做了布置,如今得到確切命令,當即開始運作起來。


    早在紮木合派遣博爾術進攻青海的時候,他便派遣陰十三等一些聽命於柯鎮惡的白駝山老人以商人的身份進入了西遼甚至藏地,利用人脈將蒙古即將威脅西遼和高昌回鶻的消息傳了出去。


    當時這隻是一步閑棋,但如今紮木合果然大舉進攻西遼,白駝山在西遼貴族,特別是高昌回鶻的貴族心中,自然變得高瞻遠矚起來。


    馮蘅派人通過貴族聯絡了高昌回鶻王國,跟他們說蒙古人的實力強大,如今紮木合要攻打西遼,第一個就是要打西遼東邊的屬國,如今乃蠻已經徹底滅亡了,高昌回鶻就是下一個。


    高昌回鶻的畏兀爾人是最早定居在新疆的一批人,擁有自己的文化傳承和生存智慧,他們的文字甚至還成了蒙古人的官方文字,可見他們也是有著一套的。


    在馮蘅的謀劃下,高昌回鶻直接打開了東邊的入口,哲別率領一萬新招募的青海騎兵長驅直入,離開高昌回鶻王國,抵達西遼國境的時候,身旁軍中又多了一萬回鶻軍隊。


    耶律直魯古完全沒有料到哲別大軍會突然從高昌回鶻這邊進軍,事實上就算他能夠預料得到,也無暇他顧了。


    原來屈出律此人狼子野心,進入西遼不過短短數月,便以其手段,利用耶律直魯古對他的信任直接將西遼皇帝架空了。


    而篡奪了西遼實際的軍政大權之後,屈出律不顧國內矛盾,直接集結二十萬大軍前往北麵,與紮木合大軍對峙。


    西遼國內空虛,各大貴族對耶律氏徹底離心離德,哲別大軍沿著絲綢之路進兵,沿途隻遇到了幾次微不足道的抵抗,其他大小貴族無不望風而降,如此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的攻入了巴拉沙袞。


    正在北邊與紮木合對峙的西遼大軍得知國都失陷,軍心大亂,被紮木合乘機擊破,屈出律無奈再度帶領萬餘嫡係向西逃亡。


    西遼可不是乃蠻。


    乃蠻雖然建立了城市,但是主體還是遊牧部落,但西遼的農耕率已經很高,商業也很發達,並不是武力征服之後,軍隊就能夠直接為紮木合所用的。


    哲別大軍與紮木合大軍匯合之後,哲別直接按照計劃歸附了紮木合。


    紮木合便按照承諾,冊封哲別為東路元帥,將金國的大定府作為萬戶的封地冊封給哲別。


    哲別也沒有透露出絲毫不滿,隻是道:“大汗,我這次雖然攻破了遼都,但這並不全是我麾下將士的功勞,一方麵是因為我借用了大汗你的威名,使得高昌回鶻望風而降,另一方麵也是多虧了與我合作的商人們的盡力幫助,所以我想,在我離開青海之後,大汗依舊能夠善待這些商人,特別是白駝山的商隊,我曾答應他們等大事成功之後,減免他們的賦稅,並負責派小股軍隊護送他們到更西的地方經商,還請大汗答允!”


    紮木合聞言大笑道:“這又算得了什麽,哲別你的請求我答應了,我會發給白駝山的商隊通行令,凡是持有令牌的商隊,在我蒙古國境內皆不征商稅,其餘相助的商旅,稅率隻收七成,你看如何?”


    這已經遠超了馮蘅計劃的數額,哲別當然沒有意見,謝道:“大汗英明!”


    紮木合道:“不過我也有個條件,聽說你麾下可以從宋國境內購買兵器盔甲,我現在騎兵雖然眾多,但是卻缺少那樣精良的鎧甲,希望他們能夠幫忙購買!”


    哲別道:“這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我這些盔甲雖然是從宋國購買,但都是私底下賄賂了宋國軍官所致,沒法大量采購,我在青海搜集了七年也不過隻弄到了兩千來副全甲,這個數量恐怕無法滿足大汗的需求!”


    紮木合笑道:“無妨,你將是我麾下最強大的將軍,你的麾下自然也就是我手上最強大刀,等攻滅金國,我封你為王,金國的上京就是你的王國大纛所在!”


    哲別連忙道謝。


    紮木合又問道:“如今我們已經占領了西遼都城,這座城市是你打下來的,你說我們該如何處置這裏的土地和人口。”


    哲別姿態很低,道:“這些自然由大汗來決定。”


    紮木合對哲別的態度十分滿意,便道:“無妨,你說說看吧,咱們蒙古人從來都是居住在帳篷裏的,隻有你去過南邊,見識過南方人的城市,你的建議對我很有幫助。”


    哲別道:“其實我的見識也是有限,在青海的時候,我居住在青海湖畔的帳篷裏,我打下的西寧城都是交給了漢人和西夏人去治理,我直接每年收一部分供奉而已,大汗英明神武,麾下精英眾多,或許會有更好的辦法。”


    紮木合大笑道:“什麽更好的辦法,我覺得你這個辦法就不錯,他們愛耕田、愛經商,那就讓他們自己弄,我隻派遣得力手下每年征收賦稅就好了,哈哈,哲別,看來你不單是戰神,也有不俗的治理才幹啊,有你的幫助,相信不出十年,我們蒙古一定能夠徹底消滅金國,以報百年來的仇怨!”


    很快紮木合的大軍便徹底平定了西遼反對勢力,他在西遼的土地上冊封了十個千戶,千夫長負責調兵和監督稅收,其他的經營事項一概下放下去。


    青海也冊封了五個千戶,其中河湟穀地也成為了一個獨立千戶,千夫長竟然是化名為阿魯的張阿生來擔任。


    張阿生人高馬大,力大無窮,的確像是蒙古大汗,在平定西遼的戰爭中,他刀槍不入,很得紮木合合賞識,直接調入了紮木合的親兵,知道他的妻子是漢人女子,一直居住在西寧城,所以便直接將西寧所在的河湟穀地封給了他做封地,說讓他的妻子管理,他隻要一心一意做好紮木合的親衛就好。


    這實在是有些出乎了馮蘅的意料,但這點小事並不影響大局。


    而就在紮木合平定草原,消除西邊隱患的時候,山東大地上也悄悄燃起了點點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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