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本來想著借柯鎮惡之手,試探黃藥師實力,所以才千裏迢迢趕來嘉興。哪知數日前竟險些敗於柯鎮惡之手,還要靠著對方有意放水,才能體麵收場,心中本來就有些鬱結,看到黃藥師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自然越發不快。


    他性格內向,雖有才幹,但並不善於表達。


    黃藥師對與自己相當的高手,還是有著幾分尊重的,可他號稱東邪,自然心氣極高,自己已經表達了善意,卻還被如此挑釁,哪裏能夠忍受,當即便想動手。


    柯鎮惡見狀,便道:“二位稍安勿躁,此次乃我們七怪與桃花島的過節,裘幫主不過是來做個見證,二位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且……”


    話沒說完,便聽梅超風道:“柯瞎子,就憑你,也配與我師父說話麽?”


    全金發對黃藥師怨念頗深,對梅超風自然也無好感,便道:“就憑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也配對我大哥出言不遜麽?”


    便聽一女子童音道:“說得好,賤人就是賤人,一點規矩都沒有!”


    這話頓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大夥望去,卻正是陸乘風身後的俏麗少女,不過十歲出頭,已露出國色之相,看眉眼鼻子,與黃藥師有七分相像,當是他女兒無疑。


    梅超風被叫做賤人,麵露羞憤之色,轉頭望著少女,眼中有怒火洶湧,最終卻強自按捺下去,轉頭怒視著全金發。


    “蓉兒,住口!”黃藥師眉頭微皺,顯然對自己女兒和弟子的矛盾也是無可奈何。


    “蓉兒在哪?”馮蘅本來站在後麵,有些神思不屬,忽然聽到女兒的名字,下意識便喊了出來,引得眾人側目。


    少女乃是黃藥師的女兒,叫做黃蓉,與柯蓉同名不同姓,聽到馮蘅的喊聲,撇了一眼,麵有怒色,卻不知是針對馮蘅還是黃藥師,隨即冷哼一聲,轉頭往一邊走去。


    馮蘅看到少女模樣也反應過來,心道這丫頭長得倒是不錯,目光卻頗為傲慢,卻是不如蓉兒可愛,可惜不知我的蓉兒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


    想到此處,不由歎了口氣。


    韓小瑩握住馮蘅的右手手,小聲道:“嫂子寬心,咱們的蓉兒可比這丫頭懂事多了!”


    馮蘅微微點頭,左手拍了拍韓小瑩握住自己的手臂,示意自己沒事,不過目光還是有意無意的看向昂著頭一副本姑娘天下第一模樣的黃蓉,對自己的女兒不由又掛念了三分。


    柯鎮惡看到黃蓉也覺得奇怪,心道小馮跟了我,怎麽黃老邪還是一樣有了一個女兒叫做蓉兒,當真是世事有常,卻不知他母親又是什麽人。


    “賊子受死!”另一邊,滿腹委屈的梅超風隻得將怒火發泄到全金發身上,拔出寶劍衝著全金發便刺去。


    全金發手中沒有兵刃,連忙以身法躲避,不過梅超風如今的輕功更上一層樓,緊追不舍,一時迫得全金發手忙腳亂。


    楊妙真見狀,忙將矗立一旁的亮銀槍握在手中,瞅得空處,一把將槍射出,迫得梅超風揮劍格擋。


    全金發與楊妙真這三四年,常在一起切磋槍法,默契十足。


    長槍被楊妙真拋出,其角度便似是全金發刺出一般。


    梅超風的劍剛剛擊在槍頭,全金發便握住了槍杠。


    隻見他肩膀一沉,槍尖上的力道猛增數倍,盡一下將梅超風震退了出去。


    柯鎮惡見兩人交上了手,怕全金發吃虧,便將大半心神放在那邊,卻對黃藥師道:“看來桃花島是選則五對五了!”


    他之前之所以提出五對五的比鬥方案,便是知道黃藥師的船上還有他的四名弟子。


    不過黃藥師心思莫測,聞言也沒有回答,柯鎮惡便隻當他是默認。


    於是柯鎮惡便招呼眾人稍退,將空間讓給全金發梅超風二人。


    全金發主修六合槍,已經有十餘年火候,近幾年又與楊妙真在一起,時常切磋,槍法越發圓滿。


    所為一寸長一寸強,六合大槍施展開來,梅超風隻覺四周皆是槍影,槍劍交接,震得虎口微麻,單憑這力道就絕不容小覷。


    真正的交上了手,梅超風反而冷靜下來,知道力量不如對方,便以身法周旋。


    全金發如今功力漸深,見識早已今非昔比,知道自己非是那種天生戰鬥悟性超凡的人,於其花費時間,強行將輕功與槍法融為一體,不如分別修煉,臨陣時隻用槍法,轉進撤退時便用輕功。


    是以見到梅超風運用身法周旋,卻並未變招,依舊穩紮穩打,壓迫梅超風騰挪的空間,這一手已經頗有行軍布陣不動如山的氣勢。


    梅超風武學已經盡得黃藥師真傳,這些年將桃花島的武功學了個遍,招式越發純熟,但因為與黃蓉不和,被打發到了太湖,心氣鬱結,內功修為停滯不前。


    六年前他的武功還是桃花島諸弟子之首,如今卻已經淪為了末流。


    若她此時內力再強一些,能夠與全金發硬碰硬,憑借招式之妙,便能一舉破了全金發的攻勢,但眼下,隨著對方的槍勢越發淩厲,她的招式也越發淩亂起來,好幾次差點躲避不及,被全金發的大槍刺中。


    梅超風越打越是心寒,隻覺得自己空活三十多載,少年失孤,青年失愛,好不容易重回師門,又被師父厭惡,連多看自己一眼都無,想要找回幼年時的歡樂也是千難萬難,如今便是連武功也落於人下,人生如此,不若一死了之,隻盼那時,師父能再多看我一眼。


    念及於此,她眼中突然閃過很色,麵對全金發當胸刺來了一槍,竟不閃不避,反而挺胸迎了上去,手中長劍卻是橫斬。


    全金發登時被她這一招攝住,暗道,若不變招,長槍貫胸之時,便是我身首分離之期,於是忙改刺為掃。


    梅超風方才已經打定了同歸於盡的心思,劍招全力以赴,不留退路,招式已老,無法變招,槍尖掃在劍鍔上,隻聽叮得一聲脆響,寶劍便被掃飛出去。


    但她臉上卻全無失落之意,趁著寶劍脫手之際,身體已經迫近全金發一尺之內,左手拇指按住中指,朝著全金發的咽喉彈去。


    全金發被敵迫近,長槍轉折不利,反而成了負擔,忙棄了槍招,使出淩波微步,想要逃過這致命一擊。


    然而這一下雖是躲過了死亡危機,但左邊肩膀還是傳來鑽心劇痛。


    疼痛也激發了他的凶性,剛剛拉開距離,轉頭就是一招回馬槍,直插梅超風心窩。


    “夠了!”黃藥師一聲大喝,隨即便聽哧哧兩聲。


    全金發便覺槍身一震,忙借力一個轉身,化解了槍上的力道。


    這邊柯鎮惡卻是攔在了黃藥師的身前,怒道:“公平相鬥,黃島主這是犯規了!”


    黃藥師見全金發收招而立,梅超風已化險為夷,冷冷道:“黃某行事何須按照你的規矩來!”


    柯鎮惡道:“若是如此,也別怪柯某不講江湖規矩了!”


    黃藥師道:“你們一起上吧,我黃藥師難道還怕了你們麽?”


    柯鎮惡聞言也是大怒,道:“好,好,好,那柯某便不客氣了,動手!”


    話音落下,南希仁、張阿生、韓小瑩、孟珙一齊上前兩步。


    於此同時,陸乘風,以及同來的兩名青年,也各自上前一步。


    陸乘風本不願見到雙方兵戎相見,但此時事關桃花島存亡,也不得不上前。


    便在此時,突然聽得一聲大笑:“哈哈哈,你黃老邪天不怕地不怕,自然是不會怕了江南七俠的!”


    話音落下,便見一名中年乞丐,越過樹從,直直的落入了場中,正戰到了雙方中間。


    柯鎮惡等人見到來人,便即停手,笑著招呼道:“洪幫主!”


    乞丐正是洪七公,他衝幾人笑了笑,道:“終於還是趕上了啊!”隨即轉頭看向黃藥師。


    黃藥師見到洪七公,臉上也是露出笑容,道:“好久不見,七兄別來無恙!”


    洪七公笑道:“無恙無恙,藥兄,多年不見,你這脾氣倒是一點兒沒變啊!”


    黃藥師道:“這天下又有什麽事情能令我做出改變呢?不知七兄駕臨,所為何事?”


    洪七公嘿嘿一笑,道:“這天下絕頂高手本來就少,能碰到一起就更少了,有這個熱鬧,我老叫花子怎麽能夠錯過?是不是啊,老毒物!”


    說倒最後一句“老毒物”時,卻是看向了遠處林間。


    眾人望去忽見草木搖動,緩緩走出七八個俏麗女子,各自手持長劍,將身前草木劈砍到一邊,竟是開出了一條道來。


    女子生後跟著數人,為首一人身材高大,容貌奇偉,本是上佳相貌,但手拄一根骷髏蛇杖,平添了七分狠辣之氣,不是西毒歐陽鋒又是何人!


    歐陽克搖著扇子,笑容和煦的走在歐陽鋒身後,後麵兩名西域裝束的漢子,抬著一個用門板改做的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名五十來歲的圓臉邋遢漢子。


    那漢子嘴唇青紫,瑟瑟發抖,顯然是中了劇毒。


    擔架後麵還有十餘名蒙著麵紗的女子,高矮不一,隻看眉眼便知是難得的美人胚子。


    柯鎮惡見了,頓時心頭一震,旋又收斂了心神,緩緩迎了過去,邊走邊道:“歐陽先生,說好重陽之後再聚,怎麽今日就來了!”


    他這話出口,黃藥師與洪七公皆是心頭一跳。


    前者心想,這瞎子不但找來了裘千仞,竟還與歐陽鋒有交情,黃某今日怕是真得要栽在這裏了。


    後者也是奇怪,暗道,我怎麽不知道柯鎮惡與老毒物還有交情,這下事情倒是越來越複雜了!


    便在此時,卻聽一道女子驚呼之聲突兀響起:“蓉兒!”


    黃藥師本能轉頭看向自己得女兒,卻見黃蓉也是一臉納悶得看向呼喊之人。


    黃藥師旋即也看向發聲之人,卻見馮蘅朝著柯鎮惡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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