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溪橋愣了愣:“難道是保護禁製?”


    有本事的長輩, 通常在自家小輩意識海裏留下點兒力量,關鍵時刻可以抵擋一次致命傷害。


    更強一些的,還能在第一時間鎖定小輩的位置,前去搭救。


    反過來, 若長輩遭受難以負荷的重創之時, 小輩也有可能受到牽連。


    “不會吧?天下能重創你叔叔的人, 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吧?”路溪橋正想著都有誰, 猛地想起項海葵和陰長黎是在一起的, “陰前輩都敵不過話,那我葵姐……?!”


    他也開始一陣天旋地轉,大力拍著白星現的後背, 催促, “你快試一試,能不能反向捕捉到你叔叔的意識!咱們得趕緊過去救人啊!”


    白星現本就頭暈,被他拍的險些吐出來:“我若此時走,這裏……”


    “有什麽事情還能比你叔叔和葵姐的命重要?!”路溪橋著急,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背信棄義了,“如今在你心裏,搶回你老子的王位, 已經比什麽都重要了是不是?”


    “當然不是了!”白星現氣的頭痛都減輕不少, “可我就是隨便那麽一猜,叔叔哪兒那麽容易出事兒?而且叔叔好像也沒在我意識海裏留下過保護禁製,我出世時我父親還在,要留下保護也是他留吧?”


    路溪橋抓抓頭皮, 想想是這麽個道理。


    白星現扶著膝蓋站直身體:“更有可能是暗傷發作,畢竟你的醫術尚處於摸索階段,不管哪兒受傷,都給我強行灌入一堆建木之力。”


    善惡果合體之後,陰長黎送了路溪橋一本醫術和一本毒經,現在他一手醫一手毒,正在尋找兩者的平衡點。


    路溪橋意識到自己衝動了,立馬陪著笑:“白哥別生氣,我最近這不是陪著你刀山火海的,太累了嘛,脾氣難免燥了點。”


    白星現很生氣,所有質疑他在靈感回歸之後會對叔叔不利的聲音,都令他生氣。


    但轉念一想其他,他的氣消了,心暖了幾分。


    這些日子,他同樣將路溪橋的變化看在眼裏。


    眼見這個原本善良的有點兒缺心眼的家夥,心中關於利益的思量越來越重,令他摸不準他心中的“情誼”究竟還剩下幾分。


    就憑路溪橋剛才的反應,他能掂的清了。


    同時自責自己不該存在這種心思。


    他不該怪路溪橋質疑他,不該怪所有質疑他的聲音。


    叔叔教過的,他人信任不信任自己,不在於他們的目光,在於自己本事,是自己的問題。


    萬裏之外的山巔,浮雲繚繞間,寒棲正悠閑撫琴。


    星奴立在他身後,報告海島上的情況:“師父,此番又失敗了。”


    意料之中的事兒,寒棲笑道:“很好。”


    星奴猶豫著問:“師父總故意讓著他,是想讓他麻痹大意?”


    寒棲搖頭:“你想多了,我單純讓著他而已。”


    星奴“啊”了一聲,愈發想不出個所以然。


    長黎君讓白星現出麵,拉攏這些小族當炮灰,這些小族分散時不足為據,可若真匯聚在一處,那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等長黎君去搭救那些山海囚徒時,豈不是如虎添翼?


    這難道不是師父最擔憂的事情嗎?


    星奴偷眼瞧一眼自家師父,明朗的笑容之下似乎藏著一抹憂鬱?


    她想起上次師父對戚隱下手,卻慘遭失敗。


    萬事俱備,獨獨沒料到雀遲這惡獸心中竟然還有師徒之情。


    “師父是不是被長黎君……說動了?”星奴大著擔子問,“也開始覺得那些山海囚徒未必……”


    琴音戛然而止,寒棲收了笑容:“不,山海獸族的存在對我人族絕對是懸頂之劍。”


    星奴:“那……”


    寒棲話鋒一轉:“但是,白星現的突然‘出現’,令我明白一直以來我都低估了長黎兄的眼界。他不會放出難控的囚徒,沒打算血流成河的向天族報複,而是想扶白星現上位,想以最小的代價,換取各族的和平。”


    他起身麵向深穀,山風吹的他衣袖翻飛,“長黎兄讓白星現來籠絡這些小族,是為了鍛煉白星現,為他鋪路。同時,也是特意給我看的……”


    看清楚白星現的能力和品性,並且借此譏諷他的狹隘。


    別在拿著人族的利益當成不擇手段的借口了,最終能為人族爭取最大利益和長遠和平的人是他陰長黎,不是他寒棲。


    “我甚至懷疑那件滅天神器根本不存在,若存在,也不會是個殺戮之器。”


    寒棲的心情,近來真的是複雜無比。


    他一直以為他和陰長黎不過是立場之爭,原來不是。


    陰長黎說他二人即使沒有立場之爭也不會成為摯友,因為自己配不上,竟是真的。


    “虧我之前還咄咄逼人,現在想來真是……”


    星奴聽懂了,也看出了師父的頹然,對於師父來說,輸給長黎君,還輸的這麽徹底,的確是個沉重的打擊:“可也不怪您啊,他之前怎麽不直接告訴您?”


    寒棲望天搖頭:“因為長黎兄知道我不會相信,不能隨便暴露白星現的存在。再一個,他自己應也不是十分確定,靈感回歸之後,白星現究竟會變成什麽模樣。”


    事實證明他教導的極好。


    星奴問道:“那師父現在準備怎麽辦呢?”


    要倒戈幫著白星現?


    若師父猜得都是真的,這條路無疑對各族都有好處,除了天族。


    也算將功補過了,是個極佳的回頭機會。


    若繼續幫著帝君的話,師父從前行事所謂的“為了人族”,都成了打臉。


    但星奴感受到了師父的心有不甘。


    她內心不由一震,莫非師父有時候行事,並非出於無奈?


    徒兒質疑的目光,令寒棲頗為難堪,一時之間他也有些摸不準自己是個什麽心態。


    他重新落座,撥了下琴弦:“其實,我還沒有徹底輸給長黎兄。他想得美,但做起來哪有如此簡單?即使我倒戈,與他聯手扶持白星現,那些山海囚徒的法陣,也不是那麽容易攻破的。”


    單是這個持久戰就很難定勝負。


    偷陣盤已是不可能了,寒棲上次打草驚蛇,現在帝君必定防著他了。


    再來,山海族已經不比當年了,數量不足當年的十分之一,且沒了許多狠角色,比如陰長黎的父親,還有陰長黎不準備放出來的混沌等凶獸。


    沒有真正的滅天神器,想打贏天族豈會容易。


    帝君身為“頭狼”,在天族的聲望一貫極佳,不是區區一個白星現能夠動搖的。


    彼岸城大敗雖丟人,但那會兒帝君剛渡劫歸來,情有可原。


    且發生在冥界,天族人也沒親眼看到……


    寒棲正思慮著,一道流光“嗖”地破雲而來。


    星奴接過手中,是一枚玉簡,神識入內一瞧,震驚道:“師父,上界出事兒了!”


    寒棲:“嗯?”


    “那位項姑娘……”提起項海葵,星奴眼中便有幾分敬佩之情,“她殺上天界搶了陣盤……”


    寒棲聽到項海葵奪了陣盤有機會開啟卻不開啟時,知道自己猜對了,陰長黎的確不打算放出難控的囚徒。


    旋即,他麵露狐疑之色。


    以他對項海葵的了解,她的百無禁忌,實際上是一種“無所謂”的心態,說白了,沒有丁點大局觀和是非觀,誰愛她她愛誰,除此之外皆浮雲。


    救出戚隱應是她目前的頭等大事,她卻能在這種局麵下忍著不動陣盤,不是怕天下大亂,是為顧全陰長黎畢生的理想。


    “看來長黎兄境況不妙。”寒棲緊緊皺起眉,“應是出現了一件難以預料的大事,完全打亂了長黎兄的步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


    星奴吸了口氣:“會是什麽大事?”


    “既超出預料,我又豈能猜得到?”寒棲抬頭,見蒼穹星光黯澹,“十天……”


    又是一個必須做出的選擇的分岔路口。


    一連過去五日,無事發生。


    項海葵越來越平靜。


    她越放鬆狀態,景然的神經就繃的越緊,以神識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看上去,像極了一條瞄準獵物之後蟄伏於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


    但真實情況恰好相反,此刻他是獵物,項海葵才是那條毒蛇,他時刻都要防備著。


    項海葵從前挨餓太多,直到現在也沒有辟穀的習慣,五天了,不吃點兒食物她有種低血糖般的心慌。


    好在她存貨不少,吃了一些白星現為她準備的風幹鹿肉之後,還想吃點熱乎的。


    玉盒裏有一些早前做好的麵包胚子,便掏出煉丹爐熟練的烤了一個。


    火候掌握的極好,香草麵包出爐時,香味四溢。


    景然全程看著,生怕她搞鬼。


    但這香味令他莫名熟悉,以至於時不時跑神。


    直到瞧見麵包成型後的形狀,他猛地想起來,之前渡劫為人族時自己經常買來當早餐。


    景然微微愣,她之前說,那些年她常常在他背後看著他。


    原來不單單是看著,她還會吃他喜歡吃的食物,甚至能夠做得出來。


    氣味幾乎一樣,相信味道也不會相差太多。


    像微風拂過水麵,心底被觸動,他冷硬的麵部線條逐漸軟化。


    兩人隔得遙遠,項海葵完全當他是空氣,感受到他視線火熱的盯著自己手裏的麵包時,她也愣了一下,旋即胃裏直犯惡心。


    習慣了,太多習慣和他有關。


    此時扔掉未免太明顯,項海葵一抬手臂,將手裏的東西朝他扔了過去:“怎麽,不是說在地球的生活沒有真實感嗎?”


    沒等腦子做出反應,景然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


    溫熱感瞬時從掌心朝全身蔓延。


    低頭看著手心裏的糕點,連眼神都變得異常柔和。


    渡劫轉世的日子的確沒有太多真實感,可喜愛的味道湧入鼻腔時,彷佛喚醒了潛藏於細胞裏的某些記憶。


    剛想咬一口,驟然想起他曾遞給項海葵的那根棒棒糖。


    短暫的失神過罷,他驚出一身冷汗。


    項海葵原本正在罵自己,感知到他劇烈的反應,納悶之後,倏地大笑:“怎麽,怕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打著溫情牌對你下毒啊?”


    景然咬著牙關。


    嘁,項海葵倒是想,可惜她手中沒有能毒倒他的毒。


    心中遺憾,但嘴上她不能輸:“我若這麽做,天狂會看不起我的!”


    手邊的劍匣顫了顫,是天狂在匣子裏蹦躂,像是在附和項海葵的話。


    手裏的東西被景然狠狠抓成一團,他厲聲道:“十日已過去一半,陰長黎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你還坐得住?”


    “看到你坐不住的樣子,我覺得我還能坐一百年。”項海葵收了丹爐,繼續打坐。


    景然慢慢鬆開手,皺巴巴的麵包逐漸恢複彈性。


    她突然做此物出來,就是想以“同感”的方式來報複他嗎?


    景然開始回想她待在自己身邊的點點滴滴。


    身邊人,是心上人,也是隨時會利用傷害自己的人。


    她當時的心情如何,他似乎有些體會了。


    破損過一次的心髒,再次開裂了似的,一陣絞痛。


    不,他險些被她給蠱惑了!


    景然瞳孔燃起金焰,旋風一般來到她麵前。


    項海葵反應極快,在他抓住自己手腕之前,提著劍匣跳去他半丈之外,強忍住沒有拔劍:“別忘了咱們之間的賭約!”


    景然欺身逼近她:“這不一樣!”


    項海葵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景然言辭振振:“你現在是想殺我,但我是在乎你的,從沒想過傷害你,完全不一樣!”


    什麽玩意兒?


    項海葵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說的“不一樣”是幾個意思,看來他誤會她忽然吃東西是為了蓄意報複他。


    “我不想和你談‘傷害’,就說一說你所謂的‘在乎’。”項海葵盯著他瞳孔裏的金焰,“你懂什麽是‘在乎’嗎?”


    “我不懂?你瞧見這金蓮了沒有!”景然指著兩人腳下。


    那會兒在養魂池邊,她險些走火入魔,景然發現她壓不住天狂的狂暴之力以後,便私下派人去尋寶物。


    “我尋此金蓮,本是為了往後能助你壓製天狂,助你渡劫合道,結果呢?”壓製於心底的情緒決堤,他胸口起伏劇烈,“沒想到金蓮拿到手之後,先是替我自己拔除心脈內你留下的天狂劍氣!”


    項海葵稍怔。


    她看著這金蓮隻覺得脊背發涼。


    一個男人如果丁點都不在意你,害你也就罷了。


    他卻能“寵愛”和“毒害”同時進行,且內心毫無波動,這難道不可怕嗎?


    項海葵注視他氣怒的神情:“那我問你一個問題。”


    景然閉目,自控情緒:“你說。”


    項海葵質問:“親手送你‘在乎’的女人,去孕育你死對頭陰長黎的種時,你心裏一丁點都不憋屈嗎?”


    景然冷笑:“你以為我是世俗之人?”


    “是嗎?”項海葵質問,“那我嫁給你之後,每天和不同的男人睡覺,讓你腦袋上綠油油的,你也不在意嗎?”


    景然嘴角抽動,張了幾次口,最終還是咬緊了牙齒。


    項海葵厲聲:“所以呢,口口聲聲說著在乎我,你在乎你媽呢!”


    說完便走去遠處坐下,繼續打坐,再說下去她真要忍不住拔劍了。


    景然原地站了許久,被她罵的氣息久久無法順暢。


    ……


    又過三日。


    越來越浮躁的景然做出一個決定。


    他起身對項海葵道:“可敢隨我去一處地方?”


    項海葵閉著眼睛:“去哪兒?”


    景然:“出宮。”


    項海葵:“不去。”


    “我主動帶你出去,不算你逃。”


    “那也不去。”還剩兩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項海葵搖頭,“除非寒棲的摘星宮,其他我哪裏都不去。”


    “你覺得有我在的情況下,你能從天井逃走?”景然還真不怕帶她去天井,“行,先帶你去寒棲那裏,再隨我去一處地方。”


    項海葵猶豫了下,同意了,先探探路總歸是件好事:“路上會不會有人來刺殺你,逼的我不得不出劍?”


    景然沉住氣:“訂立賭約之時,你已經說過了,這種情況不算。”


    “是嗎?”項海葵想了想,是說過。


    “這兒又不是彼岸城,天界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景然飛下金蓮。


    項海葵隨景然登上一架華麗仙車,框架凋滿了太陽鳥,每個細節都在彰顯著他尊貴的身份。


    兩人分坐左右兩側,快要行駛出宮門時,一列身穿鎧甲的侍衛們正好從王都巡遊回宮,立刻和守門的護衛一樣分立兩側。


    為首之人抱拳:“帝君。”


    仙車停了下來,景然隔著簾子問:“如何?”


    首領原本是想傳音回話的,帝君既然當麵問了,便當麵回:“並未發現陰長黎的蹤跡。”


    景然叮囑:“莫要放鬆警惕。”


    侍衛首領抱拳:“是!”


    景然:“再提醒你們一遍,若發現白星現,不要不自量力的出手拿他,他雖被陰長黎養成了廢物,成為山海族的奴隸,可王族的靈感擺在那裏,你們奈何不得他,通知本君便是。”


    “領命!”侍衛首領肅聲應諾,又憤然道,“陰長黎這個陰險小人,從不敢和咱們正麵較量,竟將一腔私憤發泄在……”


    關於對白星現的稱呼上,他卡殼了,“發泄在一個孩子身上!”


    “可以理解,即使洗掉了‘賤民’印記,那百年為奴的時光,終究是在他心底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奈何不得本君,便奴役我王族血脈,多少能讓他找回一些曾經失去的尊嚴。”


    景然睜開眼睛,“本君之前還以為低估了陰長黎,原來竟是高看了他。”


    他側目,視線穿透紗幔,看向陰長黎年少時曾跪過的地方,“跪了就是跪了,所謂的找回尊嚴不過是自欺欺人,他這輩子都別想在本君麵前抬起頭來。”


    這話是說給項海葵聽的。


    本以為項海葵會暴跳如雷,並沒有。


    他心中稍安幾分,看來她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在乎陰長黎。


    項海葵確實不生氣,也看向小老板曾經跪過的地方。


    眾人眼裏,那段歲月是他的恥辱。


    可在老板心裏,僅僅是一段人生經曆罷了。


    他並沒有太過在意,更沒有什麽洗刷恥辱的想法。


    項海葵原本是想懟景然兩句的,又覺得沒意思。


    他們倆壓根就不是同一個層次的人。


    噩夢世界如同天地未開,一片混沌。


    兩敗俱傷之後,伴生靈隱匿無蹤。


    目不能視,神識無用,陰長黎一時尋不到它的蹤跡了,隻能小心翼翼的感知。


    黑色的電弧在他千瘡百孔的戰衣表麵瘋狂遊走,替他化解先前承受的魔靈之氣。


    戰衣撐不了多久了,鮮血順著手臂流下,順著指尖不斷滴落,在這如同凝固了的空間裏,不知落去了哪裏,聽不到任何聲響。


    陰長黎受傷不輕,內丹開裂,五髒俱損,然而魔靈隻會比他傷的更重。


    距離分出勝負來不遠了,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突地,他好似聽到了“冰裂”的聲音。


    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每次休眠初醒時總會聽到。


    呼……


    有風從耳畔吹過,眼前恍惚出現了一抹光亮,光影憧憧之下,他看清楚了周遭環境,驀地怔住。


    他竟身處一塊兒巨大的寒冰內部,冰層內無數裂紋,這是他每次休眠結束時的狀態。


    低頭打量自己,並未身著戰甲,也沒有受傷,竟是黑蛇的形態。


    同一時刻,一疊紛亂的信息潮水般湧入他的意識海。


    ——“陰長黎,還記得休眠之前的事情麽?”


    休眠之前,他從異世界接回了一個凡人姑娘,叫做項海葵,他贈了她天狂劍,讓她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然後?”


    然後?陰長黎頭腦發脹。


    每次休眠初醒,他總是會陷入無邊的混亂。


    他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到自己失去了記憶,還愛上了那個姑娘,並在與她雙修之時醒來,提前結束了休眠……


    ——“你從前可曾提前醒來過?”


    沒有,從來沒有。


    所以他現在才算真正的蘇醒?


    失憶、鍾情、雙修、追逐,都不過是他休眠時的一場夢?


    ——“從來沒有什麽魔靈,你也從未愛上過任何人,那麽,你在為誰拚命?”


    ……


    此刻,伴生靈正在尋找機會下手。


    但令它錯愕的是,陰長黎並沒有出現意識混亂的情形,異常平靜。


    ——“你不相信?”


    黑蛇在冰層裏蜷了蜷身軀,沒有回應。


    ——“以世界之玄妙,世人都不過井底之蛙,你何來自信,分得清乾坤陰陽?”


    “我分不清。”黑蛇笑了一聲。


    他的平靜,不是由於心誌有多強大,立馬識破了魔靈的神通。


    是這個場景太熟悉了。


    這陣子以來,每每想到自己不肯接受失憶時的記憶,傷到了項海葵,他總會忍不住琢磨,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令時間倒流,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回到他們初識之日。


    他不會送她天狂劍。


    不會為了幫她做集訓,將她一腳踹進鬣狗窩裏。


    更不會丟給她沉重的擔子,派她去攪亂什麽棋局。


    將她接來之後,他會悉心栽培她,為她掃清人生路上所有陰霾,讓她不必再去辛苦的追逐太陽。


    “這要是真的該多好?”黑蛇感慨,“我心中實在失望。”


    伴生靈:……


    “哢”,冰層接近碎裂的邊緣。


    黑蛇集中精神力,想要衝破它的神通封鎖,並在衝破的瞬間,捕捉到它的位置,給它致命一擊。


    勝負在此一舉。


    伴生靈竭盡所能,將他壓製在自己以神通編織的混沌結界內,繼續禍亂他的心神。


    憑它的閱曆,不信亂不了他這區區後生晚輩,“你可曾想過,若你當真是休眠初醒,那你所鍾情的項海葵,隻是你夢裏的項海葵,是你幻想出來的,而非她現實裏原本……”


    <a id="wzsy" href="http://www.156n.net">156n.net</a>


    他打斷:“魔靈,有些事情是不能思考太多的。就比如你說我所鍾情的‘項海葵’是我休眠期間幻想出來的,那我又是誰的‘幻想’?會不會是項海葵的幻想?”


    伴生靈不接話,顯然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


    “那、我們來做個假設。”


    黑蛇不緊不慢的說著,“項衡當年死了,死透了,並沒有靈魂穿越這回事。項海葵受盡欺淩的長大,精神出現了問題,總是幻想父親其實沒死,魂穿了異世界,有朝一日定會回來接她……”


    一花一世界,連做一個夢都會短暫的形成一個小世界,更何況一個人強大的念力。


    “所以,咱們這處封閉的小世界,其實是她的幻想出來的,依托著她幻想而存在……”


    伴生靈隨著他的話一想,忽有些脊背發涼。


    “而咱們這處幻想世界形成以後,開始不斷的自我完善,從一定程度上,脫離了她的掌控。”


    “萬物雖擁有了自我意識,但世界存在的基石不會改變,你說,這個基石是什麽?”


    此題不難,伴生靈道:“是項衡。”


    項海葵為項衡而幻想出來的世界,項衡自然是世界的基石。


    黑蛇笑道:“魔靈,你將項衡當成靶子,當你射出天武神箭之後,神箭將項衡殺死,你猜世界會如何?”


    伴生靈愈發毛骨悚然,世界基石被毀滅以後,整個世界都將崩潰!


    黑蛇長歎道:“所以等待你的未必是新生,也可能是滅亡啊……”嗓音漸沉,“命運酷愛捉弄人,無論你再怎樣機關算盡,倒頭來也不過是自取滅亡!”


    如同當頭一棒,伴生靈心神一震。


    何為細思極恐,這便是。


    閱曆越豐富,眼界越開闊,越容易被這種“細思極恐”給嚇唬住。


    更何況現在兩人正在比拚精神力,雙方都是命懸一線,神經緊繃。


    伴生靈尖銳喝道:“這種假設不成立,項海葵才多大年紀,而我們的世界存在多久了?別忘了,她還是我‘生’出來的!”


    小黑蛇:“哦,是嗎?但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伴生靈:“是我們的親身經曆!”


    小黑蛇:“你如何確定這些‘經曆’都曾真實發生過的,而不是某種神秘力量強行灌輸進你腦子裏的?”


    “我……”


    “就像現在,我身處你的神通之內,你不是一直試圖往我腦子裏塞些虛假的記憶來誤導我嗎?”


    “但是……”


    “將你的言論還給你,以世界之玄妙,世人都不過井底之蛙,你何來自信,分得清乾坤陰陽?!”


    黑蛇最後一番話似雷聲滾動,整個空間驟然震蕩!


    他的精神力在此瞬完全壓過了魔靈,冰層“嘭”的一聲破碎。


    陰長黎精準捕捉到了魔靈的位置,意識回歸本體的同時,朝它方位疾馳而去。


    早已被鮮血染紅了的右手五指分開,化為利爪,“嘩啦”撕破它的護身結界,摁住了它的頭頂。


    爪上的血液燃起熊熊烈火,自它頭頂猛燒了下去。


    聽它一聲尖叫,陰長黎冷肅道:“和我光明正大的交手,你尚有幾分贏麵,非得選擇我的強項和我鬥,你說你是不是想不開?”


    他又猛地一抬手,從它天靈內抽出一縷光線。


    這道光線,正是提取自項衡體內的天武神箭之力。


    隨後陰長黎鬆了手,遠離它幾丈遠,“當然,你想不開的又何止這一處。”


    “我想不開?我是想不通!你理解我被囚禁一生的孤獨嗎!”火焰之中,伴生靈淒厲道,“你們都想要逆天改命,我為何不行!”


    “孤獨?你真懂什麽是獨孤?”陰長黎以拇指抿去唇瓣上的血,冷笑,“當項衡和項海葵全都死了,當這大千世界再也沒有一個人記掛著你時,那才是真正的孤獨!”


    “不!他們不過是……”


    陰長黎強硬打斷:“如果不是,那你感受到的並不是孤獨,是野心!”


    冥頑不靈,他不願再與它廢話。


    揮袖卷起一道旋風,催動血火將魔靈全部吞噬!


    逐漸沒了聲音,火焰熄滅,隻餘下一縷焦黑青煙。


    “它死了?”血修羅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暫時沒死,但已成不了什麽氣候,稍後將會隨著這裏的崩塌而煙消雲散。”陰長黎吹熄手上的火,暗紅色的神箭之力在他掌心跳躍。


    他臉色極度慘白,眉宇間寫滿疲憊。


    先前不敢有絲毫鬆懈,這會兒整個人似被抽空了,虛脫無力,搖搖欲墜。


    護體戰衣逐漸液化,重新化為兩片麟。


    破損嚴重,無法再作為裝飾品攏在鬢邊了。


    陰長黎珍而重之的將鱗片妥帖收好,轉頭瞧見血修羅的臉色比他更差。


    傷勢過重不是最主要的,他眼白渾濁,可見情緒波動極大。


    “恭喜你,終於連滾帶爬的摸到合道大門了。”陰長黎對此毫不意外,留他下來真不是故意坑他。


    此地正適合他參悟夢劍的精髓。


    “合道大門?不,我在想你與魔靈論道時的那個假設。”血修羅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咱們這處小世界,或許真是某人的一個執念,一個幻想,不是真實的?”


    “咦?”陰長黎好奇,“你竟然會去想這些?我還以為你會譏諷我,最終我這個神棍還是依靠耍嘴皮子贏了對手。”


    “這哪裏是耍嘴皮子,完全有這種可能啊。”血修羅一直以為夢劍的精髓是讓他分得清現實與夢,但越臨近合道邊緣,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分不清了。


    他看著陰長黎,希望他能點撥自己兩句。


    怪丟人的,但捫心自問,陰長黎其實是他半個師父。


    陰長黎笑了,牽動唇角時髒腑一陣劇痛:“你知道我為何將夢劍給你,而非天狂天仁之類?”


    這問題困擾血修羅多年了,神劍雖坑人,但陰長黎送劍時都是根據劍主特質來擇劍的。


    陰長黎到底從幼年的他身上看到了什麽特質?


    “我拿到夢劍時曾經研究過,夢劍,夢見,夢見劍,令我心神大亂,我便知道此劍我修不得,且發現了修煉它的訣竅。”陰長黎在他肩膀按了按。


    血修羅屏住呼吸。


    陰長黎繼續解釋:“訣竅是……隻要劍主夠蠢,所有的細思極恐,在‘思’的這一步就停下來了,根本走不到‘恐’的麵前。”


    血修羅認真思考他的話,瞬間黑了臉:“你可真是……”


    都什麽時候了,還不忘記氣他?


    陰長黎原本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哈哈哈笑了幾聲。


    “行了,趕緊想想如何出去才是正事兒。”血修羅見他這幅直逼天人五衰的虛弱模樣,生氣都氣不起來。


    再加上四處都是汙穢黑泥水滴落流淌的聲音,時刻提醒著他噩夢之獄就快崩塌了,“崩塌之前咱倆若是出不去,將會墮入虛空啊。”


    “難道不是你來想辦法?”陰長黎看向他手裏的夢劍。


    “多給我一些時間當然沒問題。”血修羅無奈,“問題是現在沒有時間了。”


    陰長黎應該有辦法在崩塌之前離開——希望就在被他托於掌心的天武神箭。


    這團力量體早已不是真正的天武神箭,威力卻依然不容小覷。


    陰長黎身為鑄造者,操控能力非魔靈可比,一定可以在崩塌時借用它的力量逃離。


    陰長黎搖頭:“這次真是全看你了血修羅,不要將希望放在神箭身上。”


    的確可以用它出去,但時間不允許。


    那條連接玄天鏡的通道已被損毀,出去之後,他們不知道會落在何處。


    再趕去天界接應項海葵或許趕不及。


    “它尚有其他用途。”陰長黎凝視手心裏的力量體,“希望來得及……”


    也希望自己沒有看錯寒棲。


    仙車行駛出王宮,進入街市以後,項海葵發現王都內有股子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味道。


    關停了將近一半商戶,行人更是少的可憐。


    看來都在擔心山海囚徒一次性全部出籠,陰長黎會帶領他們殺上來,再度爆發戰爭。


    轉彎向東,越走越偏僻。


    來到摘星宮之後,寒棲不在,整個府邸空無一人,連個守衛都沒有。


    天井位於後院,穿堂而過時,項海葵不由感慨這府邸的名字沒取錯,還真是手可摘星辰。


    沒有幾間屋子是有房頂的,全是潔白的大圓柱子,像極了古希臘風格的建築遺址。


    當路過一片星空下時,她停住腳步。


    此刻太陽尚未完全落山,哪兒來的星星啊?


    “這是星盤。”景然解釋。


    項海葵想起來了,同陰長黎手裏的天命筆一樣。


    瞧著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曾經她和她爹,都不過是這偌大星盤上的一顆小小棋子。


    被陰長黎當做和寒棲博弈的籌碼。


    她仰頭看的出神,景然若有所思:“無需感慨,曾經我也在這棋盤之上。”


    項海葵點頭:“還是被所有人忽視的一個。”


    原本以為是個青銅,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位王者。


    景然負手走來她身邊:“也不是所有人,至少你不曾忽視我。”


    項海葵沒接他的話,繼續向前走。


    沒走多遠視野便開闊起來,所謂的後院竟是一大片樹林子,各式品種,千奇百怪。


    “那一棵就是井。”隨著景然屈指一彈,一道流光落在遠處一棵銀杏般的古樹上。


    樹皮斑駁,遍布坑洞。


    項海葵的神識從坑洞進入內部,果然是空心的,下墜入樹根,黑茫茫一片,似個無底洞,無法繼續窺探。


    和老板口中的“井”一致,是真的。


    她腳步向前,景然伸手攔住。


    項海葵立馬收回腳步,視他如瘟疫般向後退了兩步,於心中做好標記。


    離開摘星宮之後,便駛向了景然今日帶她出宮的目的地。


    抵達時,項海葵瞟了一眼,匾額上寫著“孟”字。


    她怔了怔:“項天晴的家?”


    “是,也是你的老仇人,孟西樓和孟南亭兩兄弟的家。”景然同步向匾額望去,“以孟家的靈感來說,算是排在天族第一梯位的了。若不是正好被我抓個現行,且有傷害我的嫌疑,我也沒有理由因為一點小事兒就隨意處置他們。”


    “嗯,一點小事。”項海葵連連點頭,冷笑,“我和我爹的命,包括銀沙在內十幾城的命,都不過一點小事。”


    “你不高興也沒辦法,的確是一樁小事。你站在我身邊以後,對孟家來說,才成為一樁大事。”景然下了車,朝她伸出手。


    項海葵直接從窗戶跳出去。


    孟家的大門早已是敞開的了,門內外跪著不?


    ?人。


    景然帶著她往前走:“我曾對你說過,我十分欣賞孟南亭,才會出手幫他。”


    項海葵需要回憶一下才想起始末,當時孟南亭準備吞噬掉路溪橋,奪取路溪橋的合道果肉身。


    她闖去路家救人,寒棲陪著她一起,半路還殺出一個陰長黎,孟南亭幾乎是必死的。


    但剛蘇醒的景然以靈感向孟南亭通風報信,孟南亭立刻放棄奪取,逃回上界來了。


    項海葵讚同:“孟南亭那九曲十八彎的心眼,的確比孟西樓強太多了。”


    同他一比,孟西樓分明一個鐵憨憨。


    “帝君!”院內居中跪著的兩人,正是孟家主和孟南亭。


    孟家主還好,微微垂頭表示恭順,並未表現出過分的懼意。


    孟南亭則真是抑製不住的恐懼。


    先前寒棲告訴他,帝君有幾分欣賞他,不會太過為難他,


    但彼岸城那邊傳來消息,帝君頗為寵愛項海葵,枕頭風一吹,他總覺得自己難逃一劫。


    豈料後來兩人決裂,她將帝君重傷。


    孟南亭前一刻還在慶幸自己這條命應該是保住了,後一刻便被他父親一耳刮子打的清醒過來。


    慶幸?


    這個瘋狂的女人竟連帝君都給砍成重傷,遲早有一天會來上界砍他們孟家的。


    當初他們為何會製定逼瘋項衡計劃?


    為何會認為將項海葵溺死在浴桶裏,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他們是不是中邪了?


    項海葵隨景然跨過門檻,走入院中,來到孟家父子倆麵前。


    她打量跪在眼前的兩人,項天晴的父親和庶兄。


    半響,解下背後的凋花劍匣,“哐當”立在自己麵前,雙手交疊擱上去,當手杖用。


    天狂屬重劍,積攢的狂意越多劍身越重。


    自從滿級以後,項海葵一貫是輕拿輕放的,不然落地容易毀壞地板。


    更何況現在裏頭還裝了一大堆陣盤和寶物,沉的像一座大山。


    孟家院中鋪就的上好玉磚,幾乎全部出現了蛛網狀的裂紋。


    她這一砸,將孟家主的鎮定砸走幾分,眼皮兒重重一跳。


    更遑論孟家其他人。


    她和帝君現如今雖是對立關係,但根據之前彼岸城的戰況,倘若這個狂劍修真想讓孟家血流成河,帝君能不能攔得住,他們孟家能不能扛得住,都成問題。


    天狂劍匣恰好立在孟南亭臉前,他膝下的玉磚直接就碎裂了,他身體左右趔趄時,慌亂的抬了抬頭。


    項海葵將他的恐懼、以及孟家眾人的恐懼都看在眼裏:“他們是在怕我?”


    她還以為是在畏懼景然。


    “是怕你。”景然微微頷首,“他們雖不知你的實力,卻有參考。”


    參照物自然是景然。


    “你們也太將我妖魔化了吧?”項海葵驚訝。


    她早知道自己一戰成名了,但這些家仆、護衛、婢女們是怎麽回事,她上門報仇難道還會屠殺孟家滿門不成?


    她安慰幾個已經快被嚇昏過去的小婢女,“別害怕,冤有頭債有主,我沒有亂殺人的習慣,而且也沒那麽厲害……”


    <a id="wzsy" href="http://m.xiaoshutingapp.com">小書亭app</a>


    “無需妄自菲薄,你的實力沒有人比本君更清楚。本君若不攔你,你絕對有本事將孟家夷為平地。”景然澹澹說著,“本君即使阻攔,他們父子倆,你也絕對能打殘一個。”


    得到帝君親口確認,孟家上下麵如菜色。


    那幾個被項海葵安慰的小婢女白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項海葵也想翻白眼,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


    曾經“上界孟家”是她心頭的夢魘,如今她成了“上界孟家”心裏的大魔王。


    景然又道:“比較可惜的是孟西樓不在王都,銀沙大敗,你斬了孟西樓的分|身,導致他真身遭受重創,已經閉關十多年了,不知孟家主是真找不到人,還是在誆騙本君。”


    孟家主慌忙解釋:“帝君明察,我那不孝子從下界回來之後,的確被打的不剩口氣了,閉的是生死關,根據咱們的習俗,閉關之地一般都隻有自己才知道……”


    從那時候就該知道項海葵不是善茬,不能麻痹大意,該收手的。


    主要是為了項天晴積功德,他們投入太多,放棄未免可惜。


    孟西樓肯為同父同母的妹妹籌謀,固然是有感情在,但對於孟家家主來說,他為了一個女兒勞師動眾,還花費大量錢財,完全是因為項天晴的靈感。


    她雖自小性子怯懦,身負的靈感卻很精純。


    再加上年紀合適,等往後帝君需要傳承子嗣的時候,項天晴是有機會的。


    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不僅計劃失敗,還惹上一個殺星。


    眼下後悔也沒用了,他們父子倆已經商討過帝君今日帶項海葵前來的目的。


    還剩兩天,帝君想要反守為攻了。


    兩人的賭約是在三日後太陽落山之前,項海葵都不能出劍,否則就要將陣盤雙手奉上。


    帝君帶來她孟家,讓她想起孟家曾經對她的迫害。


    她是戚隱的徒弟,說得好聽點兒是狂劍修,本質上就是瘋子。


    不信她還能忍得住。


    帝君是拿他們當試劍石了,想借他們孟家人的命,撬開項海葵手裏的劍。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修仙的爹回來接我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喬家小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喬家小橋並收藏穿越修仙的爹回來接我了最新章節